第46章 第46章
距离元旦还有一周,各科室已经出了排班表。
岑颂想到自己请了一星期的假,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
对于这点,原远的态度是不言而喻的,把她单独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了会儿小灶,涉及的问题大多是实习生转正以及年后方副主任同意带她进手术室的注意事项。
岑颂心里早有预感,却也不敢松懈。
原远打心眼里喜欢岑颂,苦口婆心道:“医生这行业是辛苦了点,何况你还大老远跑来京都,主任是真心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以前岑颂还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听到原远对她格外看重,如今亲自听到当事人的态度,心中不免欣喜,欢快应声:“我会的,原主任。”
办公室内,张钦是个没班的轻松人,伸了伸懒腰道:“我肯定得睡到日上三竿,拯救一下我日渐后移的发际线。”
别的科室医生过来串门,笑着打趣:“原主任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吗?约你元旦见一面,你这就放人家鸽子啊?”
张钦提到这就愁眉苦脸:“甭提了,我爸我妈还有主任,全都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我寻思着单身也不犯法啊。”
办公室响起一片笑声。
刚刚打趣的医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四周瞅了一眼,发现不见人的身影,便随口问起:“你们肿瘤科那个小美女呢?”
张钦立马知道是谁,问:“你说岑颂啊?”
“对,就是她。”他挤眉弄眼地看着张钦,大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回事?这姑娘我看也没男朋友吧?长得又标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们这群男同胞都不懂?”
其他木头无欲无求地摇了摇头。
张钦倒是痛心地解释了一句:“这可不行啊,这姑娘有喜欢的人了吧?”
这个医生又恨不得痛批他们一顿:“喜欢怎么了?又没成,谁还不能先下手为强了?”
张钦继续摇头:“人要看上我们早就看上了,哪用等得到现在?”
“一群朽木!”他狠狠骂道,“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们又不追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会日久生情、也对你们有那个意思?”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说曹操曹操到。
岑颂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只是大致听出他们在讨论感情方面的事情。
隔壁科室的医生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上说下去,只是拍了拍张钦的肩膀,有意无意地拜托岑颂:“岑医生,你得多照顾一下你们科室的男医生啊。”
岑颂:“?”
照顾?怎么照顾?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她进门的第一刻起,同事看向她的眼光就变了。
岑颂摸了摸脸,问他们:“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们都摇了摇头。
“······”
岑颂松了口气,又想到刚刚隔壁科室医生对她的叮嘱,心中又是一阵疑惑。
难道她对他们肿瘤科的医生很不好?
都传到其他科室去了?
思前想后,岑颂还是记着妈妈说的话,主动问他们:“我那儿还有点燕窝什么的,再送点给你们补补吧?”
大家忽然低下头,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岑颂无比迷惑。
难道这还不算照顾?她多惦记着这些男同胞的身体啊。
终于,人群里传来张钦铿锵有力的声音:“岑医生,我需要大补!你那里有没有治头发的?”
“我想想,应该有功效挨边的。”
张钦喜笑颜开:“那就谢谢岑医生了。”
下午岑颂查完房,方黎就把她单独叫入办公室。
方黎不是原远那种娓娓道来、循循善诱的性子,直接开门见山:“原主任和你说过了?明年三月份我带你进手术室的事。”
岑颂乖巧应声:“说过了。”
方黎略有惋惜:“原本他是让我过完元旦就考虑这件事,但你手部有伤就暂且搁置。我一向不太喜欢不爱惜自己的手的外科医生,不过既然主任开口,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岑颂:“······”
她也不是个烫手山芋吧?
方黎似乎不想把嫌弃她的意思说得那么明显,转而道:“原主任的确很看重你,不过这并不是你居功自傲的资本。每年都有实习生进来的可能,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
岑颂:“我明白的。”
“我最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所以跟着我以后,不要指望我会像原主任那样手把手教你怎么调节情绪。”
岑颂想到自己的心理弱点,一声不吭。
“外科手术随时有风险,外科医生也必须承担任何结果。我听原远说你心软,但在我这里,心软是个毛病,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慢慢适应,明年三月份我要是看到你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掉一滴眼泪,我会直接把你轰出手术室。”
方黎严厉地重复:“听明白了吗?”
岑颂被吓一跳,唯唯诺诺道:“听明白了······”
离开方黎的办公室后,岑颂倍感压力,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电梯口,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万姝。
对方妆容清透,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上次告白失败的事而击垮半分。
不知为何,也许是情敌作用,岑颂并不想搭乘这一趟电梯。
“岑颂。”万姝主动出声叫她,“你几楼?”
“一楼。”
事已至此,岑颂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瞬间,密闭的空间叫她极为不自在。
万姝把她当作和时韫裕关系最近的人,套近乎道:“岑颂,你周末有时间吗?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我周末有事,不好意思。”她干脆地拒绝。
“这样啊。”万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想问问时主任的事情,我好像不是很了解他,听说你和他很早就认识了。”
很快,一楼到了。
岑颂出了电梯,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我和他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他拿我当妹妹,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不然怎么到现在,他对她的想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呢?
元旦前一天恰好是周五,岑颂要值夜班。
空调暖洋洋地吹着,岑颂盖着小毯子,看张钦趴在桌子睡得格外香,不知为何她没有任何睡意。
她翻看着许婉仪的病历本,只知道后者的病程已经到后期,身体有了抗体反应,各项指标不像之前那样漂亮,面孔也以一种急剧下降的速度衰老起来,像一个空荡荡的骷髅头架在脖子上。
家人们陪伴她的时间多了起来,特别是她的丈夫,干脆把办公地点改成病房。
岑颂前段时间检查她的情况时,能感受到她的笑容多了起来,排外的心情也不如以前激烈,按理说这是抑郁症状好转的预兆。
可是昨天心理医生突然找到岑颂,叹息道:“她现在自我防御很严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
岑颂不信:“怎么可能?她前些天还很乐意和我聊天,而且也会和丈夫分享以后的规划,这不像是症状加深的表现吧?”
心理医生只摇了摇头:“岑医生,这名叫许婉仪的患者目前状况很糟糕,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而且她很聪明,她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内心并不配合我。”
岑颂一下子紧张起来。
“虽说身体和心理健康密不可分,但如果她身体还能撑一会儿的话,我可以尝试用其他方法。”似乎想到患者的抗拒性,心理医生也只是勉强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并不能保证最后的效果。”
“······”
深夜,岑颂没有困意,脑海里全都是心理医生对许婉仪心理状况的分析。
她不是不愿相信,只是不愿故事重演。
岑颂心神不宁地走出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轻轻打开又关上病房门的响声。
来人居然是许婉仪的丈夫。
岑颂心里不安更甚,开口问道:“怎么还没睡?”
男人回答:“婉仪说口渴了,想喝水,我出来打水的。”
岑颂看了一眼医院的电子表,时间刚好从11:59分跳到00:00。
窗外忽的炸出一道烟花,闪过她的眼眸,不过离这里很远,所以听不到什么声音,倒是和医院的整点铃声配合得很好。
绚烂的色彩也在漫天雪花里中映出别样色彩。
在岑颂发愣的间隙,男人笑着对岑颂说道:“岑医生,新年快……”
“嘀——”
尖锐的警报声从护士站传来,不由分说地打断第一个新年祝福。
俩人心头一颤,齐齐看向屏幕中的呼救病床号。
明明是一瞬的事,呼吸却拉得很长。
岑颂看到了数字,也看到了男人苍白的脸庞。
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某项判决,垂直坠向谷底,不在跳动。
26号。
许婉仪的病床。
“婉仪!”
岑颂反应最快,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中冲了出去,护士站的护士门紧随其后,一股脑地涌入26号病房。
办公室里的张钦被警报声惊醒,麻利地跑出办公室,和大厅里瘫在地上的男人擦肩而过。
新年的钟声,响彻在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