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男人啐了一口,继续往里面走。
岑颂看他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迈开腿偷偷跟上。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就像她在安淑兰那里头一次听说过这种人,内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他手里那些威胁时韫裕职业生涯的证据,她依旧认为清者自清,这件事并非需要通过钱来解决。
她的确进入社会不久,想法也很单纯。
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心里一清二楚。
岑颂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包间门口。
以她有限的人脉,她接触不到这个男人,只能等他出来好好见面谈一谈。
这件事总归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走廊深处的确客人少,连着一排包间灯都是关的,听不见里面鬼哭狼嚎的歌声。
岑颂心中有所迟疑,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他根本没有进这间包厢?
下一秒,混浊的男声哄笑一团。
“你把那些新到的肾卖给那老太婆了?”
“那老太婆退休工资不少啊。”
轻佻闲暇的交谈像是一声雷鸣,把岑颂的脑子轰得嗡嗡作响。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肾?
什么卖?
“那新到的一批货,我看你也别和那老鬼死犟着了,十万块算了。”
“十万块?他想得美。”
“他们一家子都是这德行,这几年没攒几个钱,十万块都要东拼西凑。”
闻此,男人冷笑一声:“他们不愿意出这个钱有的是人要。”
岑颂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指颤抖而迅速地从兜里拿出手机。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
然后打开录音。
“那什么心呢?你选好东家了?”
男人喝了一口酒,很是惬意:“当然,人家出一百万呢。”
“我们龙哥就是威武,一干就干票大的。”
“那拍卖会还去吗?”
男人轻轻摇头:“不去了,最近查得严。”
紧接着,一些生意上的细枝末节也落入岑颂的耳里。
原以为学生时期教授曾对她说过的为买卖人体器官而存在的“黑市”离她很远,可这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蛇鼠一窝时,她心里才慢慢涌上恐慌。
岑颂掐好时间,认为目前的对话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龌龊交易。
她收好手机,准备偷偷离开。
“小姐?”娇俏的女郎声不恰好地响起。
岑颂身子一僵,对上两三个穿着统一包臀裙的女人调笑的目光。
“什么人!”突然,里边的男人怒吼。
刚刚叫岑颂的女人掩嘴娇嗔:“几位老板,你们除了照顾咱姐妹几个,还喊了个小妹妹啊?我们可要不高兴了。”
“小妹妹?”男人果然来了兴趣,起身往门口走去。
出来的男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大腹便便却神色凛冽,似乎极其疑虑外人偷听里面的内容。
看到岑颂的那一秒,中年男人怒了,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岑颂的脸被打得侧起一边,似乎还没反应于眼前的人会对她直接动手。
“你谁啊你?”男人极为不善,怒气冲冲地质问岑颂。
岑颂捂住左脸,强忍疼痛道:“这里太大了,我,我找路呢。”
理由确实无懈可击,男人听完只是狠戾一笑,直接提住她的领子往里面拖。
惊恐涌上心头,岑颂吓得尖叫:“我说了只是迷路,你快放开我!”
门外几个打扮娇艳的女人也适时走了进来,纷纷挑选一个男人伴在身侧。
岑颂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何况包间里的灯光太过昏暗,岑颂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整个人被拖着往里走。
她害怕地大叫:“我朋友就在外面!你们放开我!”
“哟,斌哥,有收获啊。”一个男人调笑道。
“收获你妈逼,这臭丫头偷听墙角被我逮住了,还骗老子说迷路,咱就一条道走到底,她能迷到哪里去。”被称为斌哥的中年男人吐了口口水,怒骂道。
紧接着,这个男人薅住她的头发,目光凶狠地发问:“录到什么了?介意和我们分享吗?”
岑颂头皮被扯得发麻,眼里疼得泛泪花。
“斌哥,咱得怜香惜玉啊。”男人们哄笑,却是默认他此时的行为。
岑颂攥紧手机,努力镇定下来,道:“我朋友在等我回去。”
这时,有人从沙发上下来,和这个名为斌哥的人确认:“好像刚刚在前厅看到过她,还有个男的带她进来的。”
男人一脚踩住岑颂支撑着身体的手,鞋尖碾着四指,钻心的疼痛直上脑门。
岑颂疼得咬紧牙关。
“你觉得我们很怕死?还是觉得我们真不敢对你动手?”他夺过岑颂手里的手机,随机把它丢入装满啤酒的杯子里,瞬间杯子里的液体浸没整只手机。
岑颂抽出被踩得发麻的手指,和他们谈判:“你们现在杀不了我,这里有监控,我的朋友会报警。”
男人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这个丫头的目的。
岑颂继续说:“而且我的手机有云端备份,那些东西还在,删不了······”
眼见着男人不说话,岑颂觉得自己可以放手一搏,她音量渐渐抬高,和他们讲条件:“我来这里是找一个人的。”
男人的眼神忽然一变,勾起一丝笑容:“你找谁?”
岑颂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黑衣黑帽的男人:“他。”
身边有人立刻起哄:“龙哥怎么惹上这丫头的?”
“······”
岑颂心里也没底,刚刚这个男人目睹了全程也不说话。
是准备装作不认识她?
王龙果然从两个女人的缠绕中起身,走到岑颂面前,一脸戏谑:“找我?我可不记得我还欠下过什么情债?”
男人们天□□这样的玩笑,听到王龙的话连番起哄。
岑颂脸皮薄,自动过滤这句话,认真道:“我想和你单独谈。”
话一出口,又是一阵哄笑声。
黄斌危险地眯起眼睛,试探:“你想耍什么花样?”
岑颂一字一句道:“我来你们这本来就是找他的。”
王龙扫了她一眼,扬扬下巴:“行。”
ktv旁边连着一处棋牌室,岑颂一瘸一拐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男人变幻莫测的眼神,开门见山:“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安淑兰要钱,你的手里也有当年余泽坐牢的证据。”
王龙就猜到是这个原因,抽了口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岑颂屏气凝神,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有任何对时韫裕不利的消息传出,你们也不希望杀了人还要惹上警察。”
王龙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勾唇问:“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和解?”
岑颂眼眶发红,点了点头。
王龙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碾灭烟火,气定神闲地笑道:“你倒是会盘算。那天我在安淑兰的车上看到你,还以为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啧——”
后面的“啧”声被他拉得无限长,岑颂却觉得仿佛被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王龙心中有了定断,仍然出言威胁:“你个丫头片子可能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我们做买卖吧,没啥别的技巧,一是信守约定的,二就是不怕死。”
岑颂对上他阴鸷的目光,心底发凉。
王龙面脸阴郁,挑明最后一句话:“所以,要是让我们发现你说漏了嘴,我们就把你剁碎了喂狗。懂吗?”
出了棋牌室,黄斌仍想揪住岑颂严刑拷打一番,王龙却摆摆手:“让她走。”
黄斌看了一眼他,直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王龙看着岑颂耸拉着的脑袋,玩味似的重申:“我告诉这丫头,出了这张门,要是敢声张一句,我们就把她的心挖出来当下酒菜。”
听完这句话,岑颂打了个冷颤。
“······”
身后的门啪地关上了,包间里瞬间炸开了锅,
岑颂的腿肉眼可见地软了。
她强撑着,像是生怕他们反悔一般,跑离了这里。
岑颂在路边拦了辆的士,说了个最近的医院后师傅很快送达。
下车的时候,岑颂递给师傅一张百元大钞。后者一看她脸肿得老高,关心地询问:“姑娘你这是咋了?被人打了?要不要报警啊?”
岑颂摇摇头,把钱给了后便闷着头往前走。
匆匆忙忙处理完四指,岑颂的小指被打上石膏,诊断为粉碎性骨折。
医生又帮她在脸上涂药,考虑到这种情况,前者不得不提出建议:“岑小姐,你是碰上什么事了吗?”
岑颂却突然问:“医生,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手机摔坏了。”
“可以啊。”
电话很快被接通,谢玥一听是岑颂的声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切询问:“你去哪了?怎么上个厕所人就不见了?”
岑颂低声:“对不起,谢姐。”
“你说你也真是的,我们都快急死了,再找不到人的话我们都要报警了。”谢玥使劲数落她。
岑颂咽了咽嗓子,好半天才解释:“我手机被偷了,还不小心摔伤了,有好心人直接把我送医院了。”
“摔伤了?严不严重啊?你现在在医院?”谢玥赶紧追问。
“不严重,就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叫张钦哥帮我请个假吧。”
谢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我会和他说的。你晚上可以一个人回去吗?我们来接你?”
岑颂婉拒:“我已经到家了。”
“那行,你自己注意点。”
挂了电话,岑颂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嗓子咽得生疼,胸口也像是被一面泥墙堵住。
曾经她认为安淑兰不辨是非,仅仅为了自己最爱的儿子而不顾其他。
但事情真正发生在她身上,岑颂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为了所爱之人,常常有不理智的时刻。
她本质上和安淑兰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