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岑颂看着安淑兰,问:“余泽他们一家都是这种人吗?”
安淑兰不言。
“安阿姨,就算您想弥补他的家人,可以找到他的父母,而不是——”岑颂越说越激动,在她看来,这件事就是不该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更何况还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从事高等职业的律师。
安淑兰轻轻打断她:“我找过了,余泽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家人。”
岑颂一噎,还想说点什么。
安淑兰揉了揉眉心,长吁道:“阿姨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手里有当年几个实习生逼迫余泽自首的证据,一旦他拿这个要挟并泄露出去,这几个孩子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岑颂沉默一阵,忽然问起,“那当时和学长一起的几个实习生去了哪里?”
“有的去了美国,有的在外地。”安淑兰耐心解释,“其实不止我,还有几个实习生的父母,他们也给了钱的。”
岑颂:“······”
安淑兰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我的确做得最过分。”然后她又目视前方,面无波澜,“就当花钱消灾了吧。”
车停在公寓门口,岑颂道谢一声便下车了。
一片月色与雪色里,岑颂踩着松软的雪片,忽然感到一片迷茫。
这便是一位母亲的一片苦心吗?
岑颂回到家,打电话给曲葶。
后者敷着美白面膜,慢悠悠地点击接听键:“我们家女大不中留的囡囡怎么想着打电话给妈妈了?”
岑颂撅嘴:“早上才和你通过电话!”
曲葶卸下面膜,口齿变得清晰些:“好了,找妈妈什么事?”
岑颂抿唇,缓缓道:“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曲葶拍着脸上的精华,道:“问。”
岑颂扭捏了一下,还是说:“假如岑胤惹上□□老大,然后他和他的朋友都被打断一条腿,现在只有一条腿可以给他们接上,但这件事是岑胤惹出来的,他的朋友是为了保护岑胤而被误伤,你会把这条腿给谁接上?”
曲葶乐笑了:“你这孩子,这是什么问题?”
“你回答我嘛。”岑颂磨她。
曲葶听到女儿的声音,也认真思考起来,最后她慢慢问出一句话:“真找不到别的腿了?”
岑颂严肃道:“没错,全世界只有这一条腿。”
曲葶点点头:“身为医生,我会听从两边家属的意见,而且更倾向于给儿子的朋友治疗;但身为母亲,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儿子。”
岑颂不解:“这还怎么保护?都已经断了一条腿了。”
“实在不行,我和你爸就去把打断的两条腿找回来,真找不到的话,妈妈把腿给你哥呗,然后下半辈子让你爸照护了。”曲葶乐得直和女儿开玩笑。
“呸呸呸!妈你怎么能把腿给岑胤?”岑颂无端地替母亲委屈。
曲葶幽幽道:“我们都是一碗水端平,到时候你的腿被打断,你爸也一样挺身而出。”
岑颂满脑子被“打断腿”占据,最后结束这段胡搅蛮缠:“我们不会被打断腿的,你和爸爸也不用给我们腿!我都是乱说的。”
语毕,曲葶的语气带了不自觉的嫌弃:“你这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和你哥一样,干什么不行,扯歪理倒是在行。”
岑颂瘪嘴:“就哥哥那个讨人嫌的脾气,说不定真会被人追着砍。”
曲葶笑道:“好了,都二十六了还跟个小孩一样。快十一点了,赶紧去睡觉。”
岑颂:“好嘞!”
挂断电话,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这世上本就难以寻找两难之间的平衡点,或许在她看来,被爱的人痛恨是一件太悲惨的事情。
所以她对安淑兰的做法不见得完全不理解。
“······”
岑颂百无聊赖地想着,如果可以——
她也想为时韫裕做些什么。
一大清早,办公室里一片沸腾。
岑颂一脸懵地打开门,问:“今天原主任没来?”
一个医生笑道:“今天张钦生日。”
张钦也接话:“今天我生日,今天晚上请大家唱歌。”
岑颂:“今天你生日?怎么不早点说,我都没准备礼物。”
张钦摆摆手:“不用,不用,给来给去的麻烦死了,还不如不送。”
万年不开口的罗游也道:“我们科室都是过生日不送礼。”
岑颂有些诧异,却也欣然接受这样的人际交往,入乡随俗地点点头。
随即,岑颂轻晃手中拎着的东西:“这是我妈从锦桉那边寄过来的,也算锦桉的特产,带给你们尝尝。”
张钦欢天喜地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帮她分给办公室里的人。
下班前,张钦将ktv的位置发到办公室的群聊里。
岑颂回家换了一件杏色的呢子大衣,扎了一个俏皮的丸子头,镜子里活脱脱一个大学生。
刚准备出门,谢玥就发了消息给她。
谢姐:【岑颂,我们等下让张钦出去接你,你拖住他一会儿。】
谢姐:【给这小子一个惊喜。】
岑颂:【ok】
她算好时间,到达目的地刚好是约定的九点。抬头一看,张钦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岑颂快步走上去:“生日快乐!”
张钦笑道:“谢谢岑医生,进去吧。”
岑颂跟在他的身后,走进这家名为“盛乐”的ktv。
它出乎意料地比其他ktv场所大很多,大厅中就有好几条通往包厢的通道。
要是没有张钦来接,估计岑颂不是路痴都会头晕眼花,其间还摆着几套桌子沙发,因为灯光不停变化的原因显得凌乱。
岑颂眼珠子一转,故意拖住张钦:”张钦哥,你怎么订了这里啊?”
张钦以为是岑颂觉得这里太乱,挠挠头解释:“我看离我们医院挺近,这不一年请一次客,也不能太磕碜。”说完,他就继续领着岑颂往前走,“走吧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展歌喉、称王称霸了。”
岑颂挡在他面前,着急之下搬出老梗:“张钦哥,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怪帅的,我明白。”张钦立马识破,继续朝前走。
预订的包厢就在最左边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岑颂正纠结着还要说些什么,张钦已经握着扶手准备推门了。
“等——”岑颂急忙喊出了一个音,张钦却已经快了一步,推门而入。
只见包厢里所有人都围在桌子旁,有的插蜡烛,有的吹气球,有的准备礼花,生怕下一秒主人公就回来了。
急切的心情写在脸上,可以用“满脸通红,面目狰狞”八个字概括。
在看到主人公的一秒,全场寂静。
“······”
张钦脑子里忽然想到一句话。
——“这辈子,你有没有为人拼过命?”
他没有,但荣幸地是,他的同事们有过。
岑颂僵硬地看向正前方,此时罗游还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低头在和蜡烛做斗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罗游被突然的气氛吓得抬起头,同时和张钦来了个四目相对。
张钦:“……”
岑颂尴尬得想捂脸,不过秉承着补救原则,一把提溜着张钦的衣领将他拉回走廊,说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张钦高度配合:“好,我们下去一趟。”
门这时被打开,谢玥探出头来,无奈地白了一眼某个毁坏气氛的人:“进来吧,反正都知道了。”
张钦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拼命地压着嘴角,努力照顾着一群功亏一篑的人的悲伤心理:“谢谢你们,我可太感动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感动过!”
全场:“……”
岑颂扶额:“好了,你还是别说了。”
这时,罗游的蜡烛总算点好了,一群人围成小圈,岑颂跑去关灯,周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人群中的蛋糕发出温暖的光亮。
谢玥起头唱道:“祝你生日快乐!”
接下来一群人参差不齐地唱起了生日歌,随着节奏左右摇摆。一曲完毕,张钦猛吸一口气,吹熄了所有的蜡烛。
岑颂将灯打开,张钦手里分着蛋糕,嘴里还不忘吐槽:“年年都这样,都不玩点新花样。”
谢玥横了他一眼,掷地有声地指责:“我们这是为谁啊?但凡你收收你的直男癌,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个姑娘看上你!”
张钦:“咋还人身攻击上了呢?”
谢玥继续数落:“不感恩戴德还过河拆桥——我为了你,两个小孩都没管呢,也不知道她爸哄她睡觉了没有。”
张钦挠挠头,委屈地干了一大口蛋糕。
几个先吃完蛋糕的已经迫不及待去点歌了,有人提议道:“寿星先来一首开局!”
张钦大方地接过话筒:“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把门给我锁死,一个也别想逃!来一首《死了都要爱》!”
全场捧哏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下一秒,一曲终了,灵魂出窍。
“······”
张钦转过头问岑颂:“怎么样?”
岑颂面无表情:“春晚没你的节目我都不看。”
不过这也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反正唱得再丢脸也没有张大寿星丢脸。像岑颂这种唱歌一般般的都找到了自信,连唱三首,不带喘的。
张钦竖起来大拇指:“岑医生好肺活量。”
岑颂:“一般一般。”
包间内气氛逐渐热烈,空调温度也升高几个度。
岑颂感觉大脑充血,脸颊滚烫,起身对张钦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张钦唱嗨了,摆摆手随她去了。
“□□妈的!”一声粗鄙的骂声传来。
岑颂一出门就听到一阵混杂的音乐声以及男人不耐的斥声。
虽然在这种地方嬉笑怒骂都是司空见惯,但岑颂莫名觉得这个声音熟悉。
她稍微挪动一下脚步,往走廊深处走去。
拐角处,她微微探出头,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缩着脖子一声不吭,黑衣黑帽子的男人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酒水。
下一秒,男人怒斥道:“妈的还不滚!”
服务员灰溜溜地走了。
“······”
黑衣黑帽。
一张贪得无厌的面孔在她脑海里闪现。
岑颂屏气凝神,猛然想起这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