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接下来三天,岑颂都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经过那一天之后,老太太的神情黯淡了不少,而水滴筹里面的钱现在每天都只有几十元的增长,离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可能真的要靠那些被私吞的保险费才能继续手术。
平常岑颂过来的时候,张勇强都会面带微笑地配合她,现在看着她的时候欲言又止。
岑颂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不想治了之类的话。
这话无论是对拿出存款给他治疗的老太太还是对顶着压力帮他筹款的岑颂说都开不了口,于是只能用那种绝望而空洞的目光看着岑颂。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的影响,最近他的检查数据也不是很好,岑颂拿他们不是办法,只能听着原远嘱咐他们保持乐观的态度。
好像她还未开始施展自己的梦想,就遇到了瓶颈期。
原远见她心情低落的样子,最终还是把她单独叫来询问:“你这几天都不太对劲,是不是张勇强的事出了什么问题?”
岑颂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他们似乎正打算放弃。”
原远听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医者仁心,但是不要影响自己正常的工作生活,况且以后你正式做了医生,手上肯定不止一个病人,到时候你怎么调节得过来?”
岑颂惭愧地低下头,这样确实对其他患者不公平,因为自己情绪低落,让本来需要鼓励的患者没有得到积极的力量。
岑颂承诺:“这个周末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原远点点头。
可没想到,消失了三天的女人在周五这天又出现了。
岑颂在肿瘤科门口撞见她的时候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女人见到岑颂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却停在岑颂身边,无礼地问:“你是张勇强的主治医师?”
岑颂没有计较她的无礼,而是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不是,他的主治医师是我的老师,我是实习医生,例行查房由我负责。”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你也应该清楚张勇强的情况吧?”
岑颂点点头。
女人:“那你跟我说一下。”
岑颂将张勇强基本的病情告诉她之后,女人脸上冷漠和疏离稍微退了几分,深深地叹了口气,吐了一句“活该”。
岑颂刚想反驳,女人却抢先说道:“他永远一副懦弱讨好的样子,被蛇咬了一口也不知道反抗。从前就跟他说过,别指望那两个畜牲会帮他,如今到了这个田地是他活该,呵!”
女人一说到这个就生气:“他那媳妇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居然想带着儿子离婚,真是个白眼狼,他居然还同意离婚!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不过她很快就平息下来:“可能他态度最强硬的时候就是我出嫁时,他背着他老婆偷偷塞给我的一千块吧,如果不是这一千块,我才懒得回来看他!”
岑颂大概知道这个女人还是嘴硬心软,终于放下了一丝戒心,对她说这几天的情况:“我看他这几天脸色不是很好,检查结果又在反复,手术时间估计要往后拖一点,而且他似乎想放弃治疗——”
岑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像他这样的情况,没有扩散,本来再做一次手术基本可以治愈,现在放弃,前面的治疗都白费了,作为医生觉得很可惜。”
女人目光暗了一瞬,嘴硬道:“关我什么事。”
岑颂像是没听到,继续说:“而且我看着张奶奶那么大岁数了还要照顾他,他心里也不好受,现在他也无依无靠了……”
岑颂还没说完,女人就冷冷打断:“你觉得我应该接手这个烂摊子?”
岑颂噤声,出于私心还是嘟囔了一句:“他现在不太乐观,这样对治疗不好。”
女人大概知道岑颂摸清了自己的脾气,也不反驳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最后问道:“还有什么?”
岑颂道:“水滴筹里现在每天大概就增加几十块钱,目前只筹到了一万一千多,跟手术费用相差甚远,所以······”
女人听完,暴躁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向着张勇强的病房走去。
岑颂目送着女人走入张勇强的病房,做了个无声的尖叫动作,她拿出手机跟寸谷发消息:【她果然会帮他们。】
寸谷给她回了几个太阳。
岑颂收起手机,开心地跺脚。
岑颂春风得意地走进办公室,张钦一看见便乐呵地问她:“我们小岑看来很喜欢值夜班嘛。”
听闻,其他几个医生也笑出了声。
岑颂:“还好还好,年轻人不怕脱发。”
几个处于脱发危机的中老年人:“······”
下班这个点一到,岑颂便脚底滑油般溜到了心血管科,前台值班的护士已经见怪不怪,岑颂开心地朝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一蹦一跶往前。
岑颂刚敲了敲门,门便被拉开,对方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估摸着和她年纪相差不大。
“······”
岑颂愣在原地,对方扫了她一眼,然后抱着手里的会议资料绕道走了。
“小颂?”办公室里,时韫裕的声音传来。
岑颂小心地推开门,探出脑袋:“学长,你在忙吗?”
时韫裕埋在电脑里的目光望向她,笑道:“没有,进来吧。”
岑颂便走了进来,似乎欲言又止。
时韫裕猜得到她想问什么,率先解释:“我们科室的实习生,李副主任带着的。”
岑颂点头,转而问:“学长,你为什么不带实习生啊?”
时韫裕揉了揉眉心,道:“时间和条件不允许。”
如此,岑颂也不再多问。
时韫裕却主动打趣她:“今天又给我带桃子了吗?”
岑颂被时韫裕这么一提醒,猛拍大腿:“我忘了给辛蛮哥送桃子了!”可是已经周五了,她只好摊手,“算了,下周一再给他带吧。”
时韫裕无声地勾唇。
“学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岑颂得意洋洋地说起此行的目的,“那个叫张勇强的患者很快就要进行第二轮手术了。”
“手术费已经筹齐了?”
“快了。”岑颂模棱两可道。
时韫裕却懂了:“那就是还没有。”
岑颂瘪嘴:“这件事已经有着落了,你就不能夸夸我?多多鼓励我?”
时韫裕顺着她来:“你做得很好。”
岑颂抑制不住笑容,不过除了告知这个好消息,还有一件正事。她看了一眼时韫裕,故意问:“这个周末学长不忙了吧?”
时韫裕自然记得答应过她的,缓声:“不忙。”
“那我请学长吃饭吧?”岑颂终于把这个一推再推的约饭说出口。
时韫裕点头:“好。今天你有夜班?”
“明早我搭地铁回去,学长早点回去休息吧。”
时韫裕却摇头:“值夜班太耗神了,明天我来接你,你多睡会儿。”
岑颂嘿嘿一笑:“那就麻烦学长了。”
有了第一次的值班经验,岑颂第二次夜班异常顺畅。只不过她怕张医生再次勉强自己,只睡了四个钟头,凌晨三点半就起来了。
五点多的时候她去食堂买早餐,像上次一样,六点就在医院楼下等着时韫裕。
时韫裕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调侃:“这次又是什么?”
岑颂嘴里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向他展示:“这次是豆浆油条。”
时韫裕送她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
岑颂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脑袋昏昏沉沉地起来洗漱化妆。
涂完薄薄的一层唇彩,岑颂接触到视线里某个包装精美的少女香氛。
这是许萝琦送给她的香水,说是山茶花与西柚混合的清新花果香,还说什么约会必备,斩男必备。
犹豫了一会儿,岑颂喷了一点点在手腕部。
岑颂订了一家湘菜馆,她记得学长还挺能吃辣的,只是这些年当医生少吃了。
时韫裕接她时,岑颂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生怕她今晚的淑女形象有一丁点儿的损失。
到了饭店,岑颂吃了一点剁椒鱼头,摇了摇头:“这个辣劲儿不够。”
时韫裕听到她的儿化音倒是笑了。岑颂知道他在笑什么,补充道:“我发现京都人讲话特有意思,所以就跟着张医生他们学了学。”
时韫裕:“你来京都其他没学,口音倒是学得快。”
岑颂:“这叫入乡随俗。”
吃过饭,岑颂本想去前台买单,结果服务员告知已经买过单了。
时韫裕在她后面出来,看到岑颂幽怨的眼神还怔了一下,好笑道:“怎么了?”
“不是说好我请客吗?”
时韫裕却安抚她:“你是客,做东道主的怎么能让客人请?”
岑颂仍然委屈地盯着他。
时韫裕终于缴械投降:“那这顿饭先欠着。”
岑颂满意了:“好。”
时韫裕履行了他当时的承诺,带着岑颂到京都市中心里的小巷子里转。
京都不愧是全国文化中心,一些传统小玩意儿在手艺人的手中变得灵动又有趣。小摊贩用糯米粉作为原料,蘸取鲜亮色彩,用小竹刀雕刻出外饰衣物,不过顷刻之间,一个栩栩如生的面人儿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岑颂看得目瞪口呆,捏面人师傅朝她吆喝:“姑娘,要来一个吗?”
岑颂疯狂点头。
师傅:“好嘞。”
师傅确实是个能工巧匠,三下两下便点刻出一个明媚阳光的年轻姑娘。
岑颂小心地拿过,惊讶道:“这真的是我吗?”
时韫裕细看了一会儿,赞同:“很漂亮。”
岑颂眼看着师傅自豪无比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成果,她转了转眼珠,指着时韫裕:“师傅,可以给他也来一个吗?”
时韫裕愣住。
师傅看了看这个俊小伙,爽朗道:“当然。”
瞅着那个可爱的小面人逐渐成型,岑颂比刚刚看到自己的缩小版还要激动。
师傅把成品递给他们,岑颂先一步接过,然后微微举起来给时韫裕看:“学长,好看吗?”
时韫裕温和地点了点头。
师傅可高兴了,岑颂又突然转过头问:“师傅,这能吃吗?”
师傅被她逗乐,解释:“姑娘,这可不是食用色素,当个装饰摆着看看得了。”
时韫裕哑笑,摸了摸岑颂的头:“你留着吧。”
岑颂却把自己的那个面人儿递给时韫裕,眨眨眼:“你留着我的,我留着你的,怎么样?很公平吧?”
时韫裕盯着她狡黠的笑容,只好无奈附声:“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