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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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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暮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领罚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昨夜,望江楼后身。

    万彩交映,光陆绮丽,楼内传来觥筹交错的靡靡之音,灯火阑珊间温乘站在一不起眼的角落里,似是在听着些什么。

    “雪儿可是在二楼尽头阁楼里?”

    暮舟虽是早已跟随温乘许多年,但依旧惊叹于自家主子的听声辨位。酒楼内嘈杂乱纷,能寻音觅至谁人所在怕是也就只有自家主子可以办到了。

    心中有所想,暮舟的回答里又多了一丝敬意。

    “是,大人,江神医这些时日都在那里。只是,若无林月石泉两位掌柜同意,恐难见神医。”

    “无妨,暮舟,那间屋子有窗吗?”

    “啊?有倒是有,只是在阁楼的走廊,就在我们上方。”

    “哦?”

    温乘此声一出,身轻动,一石子从脚底飞出。铛铛几声,石子在碰撞之间弹射出声,最后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暮舟所指的窗户上。

    暮舟愣神之际,白影先行。温乘借力轻点,循着刚刚石子“探”下来的路曲折而上。白衣蹁跹,如云踏月,只听见从头顶上轻飘飘飞来一句:

    “暗卫听令,困酒楼二人。不得我令,不可搅扰。”

    说完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只留下站在楼底下面面相觑的暗卫们和一脸懵的暮舟本人。

    “那啥,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啊?”暗卫里有人怯怯地问了句,顺便抬起了暮舟惊掉了的下巴。

    “走吧。”暮舟征征地说到。

    “啊?”

    “我请你们吃饭去。”

    “………好啊啊啊!!!”

    就这样,一帮子穿着黑色行装的的人拥着暮舟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望江楼。这个样子把望江楼里的客人吓得不清骗得林月石泉不得不下来亲自招待他们。

    之后,就有了暮舟看见自家主子面色惨白地躺在江胜雪怀里的画面。之后的之后,暮舟就去领罚了。

    你说到底是因为暮舟违了温乘的那一句“不可搅扰”受了罚,还是因暮舟像押犯人一样把刀架在江胜雪走了一路?

    但不管是怎么样,暮舟被罚就有了江胜雪翌日看到的场景。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江胜雪笼着头发盘坐在床上,此时日已中天,窗□□来的光把房间照的透亮。

    今日我居然是自然醒的?!

    没有老婆子大早上霹雳乓啷的打扫声,没有叽叽喳喳的闲语嘀咕声,江胜雪整个厢房内静的吓人。

    人呢,都去哪儿了?江胜雪洗漱完毕出门,奇怪的是不光光是她自己的厢房,平日里扫洒的,修剪花圃的,点灯的,就连门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原本就清冷的太师府变得更加没有人气了,只留下簌簌的风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诡异的静谧。

    大白天见鬼了,一个人都没有?那大人……

    江胜雪顿感不妙,警惕地取下头上的簪刀敛于袖中,潜步朝温乘厢房走去。

    果不出江胜雪所料,这平日里仆从最多的地方现在是半个人影都瞧不见。江胜雪攀在院落里梅树的上方小心打量着,试探性地轻声问了句:

    “大人,你在吗?”

    “……”

    寂静无声,就当江胜雪准备跳下来去寻温乘之时,忽瞥见身侧闪过白色身影:

    “何人?”

    江胜雪喊到,并无人回应。不会吧,真大白天见鬼了?

    就在江胜雪差神之际,只记得背后一凉风袭来,身后因风带起的白衣抢入眼帘。兀地,江胜雪耳朵后面猛一丝气息探入:

    “雪儿可是在找我?”

    气息袭来,带着诡异的凉意,惊地江胜雪血液倒流般,僵硬地回头,一披头散发的白衣“鬼”就站在自己身后。

    “妈啊,鬼啊!!!”

    江胜雪手中簪刀一挥,白衣“鬼”闪身躲过,可江胜雪却因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朝后倒去。那“鬼”也是一惊,情急之下竟单手托住了江胜雪的腰,轻功一展,飞身而下。

    风动撩拨,江胜雪终是看见了藏于乱丝中的那张俊颜。

    “大人?!大人大白天的你这个样子想吓唬谁呢?”

    江胜雪愠怒地问着,可温乘没有理会,只是环着江胜雪觉着她可以稳当地站好后便抽开了揽住柳腰的手,欠身低语道:

    “失礼了。”

    “这倒是无妨……”听的温乘一声歉语,江胜雪的怒气瞬间浇灭了一半,细细地盯着温乘。

    虽说温乘平日里也不怎么注重打扮,但头发也是挽着的。可今日温乘一没穿外衣,二没绾发,三就是感觉他才是刚睡醒的那个。

    但别说,相比平日里那个如沐春光般的太师,这样的大人倒是给人一种真实感。

    温乘听着江胜雪半天没什么声响,语气调侃般问道:“雪儿放心,我这只白衣‘鬼’定不会伤你。”

    “大人!这幸亏是青天白日的,这要是晚上……大人,你知不知道吓死人是要偿命的。”

    “吓死人不偿命。”

    “吓死人偿命!”

    “不偿命。”

    “偿命!!”

    “好,偿命,反正我的命早就给雪儿了。”

    “这就对嘛,不对,什么?”江胜雪回眸对上温乘含笑的双眸,笑意绵绵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反倒是,出乎的诚恳?

    不对劲,太对劲了,这话有问题,温大人绝对是故意的,但这个逻辑要这么说也对啊。

    江胜雪找不到话里的差错,淦,怎么自己又找不到差错?

    江胜雪越想越不对,但温乘没等江胜雪反应过来嘴角抹过一丝笑意,慢步朝屋内走去。

    “诶,大人!”江胜雪回神叫住了温乘。

    “嗯?”温乘轻声应着。

    “大人就打算这个样子?”

    “有何不妥?”

    “不妥倒是没有,只是至少头发得束起来吧。”

    温乘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会才一本正经地回道:

    “没人替我束发。”

    “暮舟呢?”

    “领罚。”

    “那仆人呢?”

    “我瞧着心烦都打发了。”

    “啊?大人,所以大人现在的意思是您瞧着心烦把全府的人都打发走了?!!”

    “嗯。”

    “一个都没留下?”

    “嗯”

    “大人你这什么怪脾气,怎么和小孩子似的呢?”

    “嗯?”

    温乘微歪头,一脸真诚而疑惑地循着江胜雪的疑惑声的方向扭过脸去,白眸凝视间竟微透露着一丝调戏和胁迫的笑意。

    “我的意思是大人是像小孩子一般的真性情。”江胜雪嗅得气氛中的不对立刻就改了口,一脸谄笑地看向温乘。

    温乘没有多计较什么,只身朝屋内走去,江胜雪迅速跟上温乘进了内屋。

    这要说温乘的厢房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文房四宝和棋盘格值钱些,屋内全是红檀物件并无什么特色可讲。独江胜雪进太师府吩咐的几瓶插花在无甚物件的厢房内格外显眼。

    温乘落座于卧几旁的棋桌上,上面摆着的真是早上未下完的残局。偌大的屋子除了温乘和江胜雪,空空荡荡。

    静谧的屋子里温乘的下棋声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哒,哒,哒”声声像是落在江胜雪心上的,江胜雪听的是一身鸡皮疙瘩,干脆就在屋子里瞎逛起来。

    摆弄花瓶,挑整熏香,最后走到一长柜前打开一看竟是平日里温乘穿戴的衣饰。

    清一色的白衣零散地摆于架上,除了衣上的刺绣不同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架子里的都是一样的白衣。而在中间的夹屉里就一只青玉的簪子和旧的已然暗沉的桃木簪子。

    所以放在柜子最内侧的靛蓝官服和朝冠在这个柜子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好歹是个太师,怎的会如此寒酸?”

    “衣饰本就身外之物,我本就看不见什么故也就不怎么在乎了。”

    不知何时温乘已经站在了江胜雪的身后,江胜雪只觉得后颈凉气袭来,猛回头又被温乘的披头散发吓得一个激灵。

    “大人你不是下棋的呢?”

    “雪儿的脚步声让我无法专心。”

    “那大人你能不能把头发先梳起来!”

    “没人帮我……”

    “那你自己不会吗?”

    “不会。”

    “……”

    温乘乖巧地端坐在梳妆台前,而后江胜雪拿着木梳细细地为温乘梳着发。温乘感受着轻柔的力道在自己的头皮上游走,指尖在撩起头发时带来瞬时的温感,江胜雪起袖间鼻尖都是她独有甜腻药香。

    温乘鲜少照镜但也知此时镜中的自己怕是有着难掩的笑意。

    江胜雪左手敛簪,右手熟练将发盘起,簪起发髻成,搁下了梳子。

    温乘只坐在梳妆台前,仿佛是在看镜中的自己,半晌问了句:“雪儿怎会如此熟悉男子的发髻,梳的竟如此好?”

    “平日酒楼办事女子身份总有不便。”说着随手走向了衣柜,身转过之际竟听的温乘笑出了声。

    “大人你笑什么?我男子发髻梳的挺好的。”

    “我知道,只是……”

    “咕咕咕~”

    江胜雪急忙捂住叫嚣的肚子尴尬一笑说到:

    “大人抱歉,因为没人叫我用早膳,所以……”

    这下温乘是真的笑出了声,但下一刻又是一阵“咕咕咕”的声音,但这回声音的源头可不是江胜雪。

    “啊,原来大人也没用早膳啊?”

    “……”

    “那还等什么,让厨房做饭去。”

    “……”温乘静默着,没笑得出来。

    “大人,你不会连着厨房的人都打发走了吧?”

    “嗯,打发走了。”

    “……”

    这回轮到江胜雪静默无语,神色里藏着一丝静谧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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