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劫后余波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站在康宁宫宣太后的寝宫前,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进去向宣太后解释今晚发生的事。他磨磨蹭蹭的始终不敢伸手去敲那扇门。
他还在犹豫不决之时门却突然开了,里面传来了宣太后令人生畏的威严的声音:“你难道不打算进来和本宫谈谈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的吗?”
他本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他该承受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可是这一刻他却怕了,他害怕面对面前这个他最尊敬、最在乎也最爱的人了。他知道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有多大,可他却让她失望了,他辜负了她的那份信任和希望。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直挺挺的跪在宣太后面前一言不发。
“怎么了?你今日哑巴了不成!本宫可没有多少时间跟你在这儿闲耗。”宣太后一向惊澜不变的脸色,此时却是满是落寞和怨愤。她紧握着的双手上青筋暴起,看得出她是在极力忍住自己的怒气。
“姑姑,泽儿今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知罪责难逃无话可说,任凭姑姑发落,泽儿绝不敢有半点儿怨言。”宣平泽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直视宣太后投向他的目光。
“姑姑?原来你还知道本宫是你的姑姑啊,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这声‘姑姑’叫的可真是让本宫受宠若惊啊!宣大将军我想问一问你,本宫这个姑姑在你眼里到底有几分的重量,你把本宫对你说过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是吗?”宣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宣平泽,真是恨不得打他几个耳光才好,但此时让她更恨的却是另有其人。宣太后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杨凤惜死,让宣平泽能结束他们之间那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谁又能想到那个出现在锦阳宫里,为杨凤惜所使的神秘黑衣人竟会是宣太后的侄子宣平泽呢。
这宣平泽虽是宣太后的侄儿,但却是宣家最不受宠也最不入流的一个儿子了。他的母亲出身低微本是勾栏瓦肆里一个名艳一时的歌姬,被宣平泽的父亲占为己有却又始乱终弃。以至于让宣平泽流落坊间受尽了人世疾苦,也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的炎凉,后来被宣太后寻回便养在了宫中。
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自幼在宫中长大的宣平泽竟会和原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的杨凤惜扯上了关系,命运真是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人开一个始料未及的大玩笑。
宣平泽也没想到他和杨凤惜年少初遇时的一段邂逅,竟变成了今日这场纠缠不清欲缠欲乱越陷越深的孽缘,成了他的羁绊和捆锁。
宣平泽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他自愧对不起宣太后的养育教导之恩可也难负对杨凤惜的这段情,两难之间自是无法取舍。
“把你的头抬起来,看着本宫。”宣太后不怒自威声音冰冷的说道。
尽管宣平泽心里此时百般不愿面对宣太后,可他还是听话顺从的抬起了头看着宣太后。
“你知道你让我有多失望吗?这么多年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纵容你任由你胡闹,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的心里就很好受很痛快!我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放弃你的身份,挑战本宫的耐性离开本宫离开宣家吗?”
宣太后说的这番话声音虽轻,但却如大石一样一块一块的落在宣平泽的心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宣太后对他期望,也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责任和兴衰。
宣平泽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以此为目标的,从不敢懈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成为宣太后希望他成为的那个样子,可他总是越努力似乎上就离那个目标越遥远。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宣家的未来全扛在你的肩上。本宫悉心教导你这么多年费尽心血,不是为了让你因为一个杨凤惜,自毁前程断送宣家百年基业的。你今天必须要一个选择,宣家还是杨凤惜!”宣太后知道为了宣家她和宣平泽都没有退路了,她必须要狠下心来逼宣平泽做选择了。
宣氏一门到了宣北侯宣威这一代,已是人丁稀薄不复当年的兴旺了。除了宣平泽以外宣威还有三个儿子,但他的大儿子尚未成年就因得了急症夭折而亡,三儿子年少时因争强好胜为争一时之气与巴达尔王洛萨的儿子赛马时,摔了下来折断了颈项当场毙命。而剩下还活着的二儿子,则自幼体弱多病是个终日要与药罐相伴的人。所以宣家现在除了宣平泽以外,根本就没有人能撑起这个家了。
“你给我听好了,今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我再也不会一味地姑息你,也不会再放任那个女人了。”宣太后盯着宣平泽的眼睛说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任由那个女人驱使的,你选吧。”
“姑姑,泽儿已是不孝之人了又岂敢再惹姑姑您为泽儿伤心呢?泽儿今后定当修身养性,斩断这段尘世孽缘再也不会见她了。”其实在宣平泽内心深处最难舍的还是抚养他长大的姑姑,他知道宣太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倘若今后我再发现你与那杨凤惜还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的话,你和她,我谁都不会放过的。”
“你明日就离宫去庆州吧,那里战事正紧,你就到靳祁阳那里跟着他学习操练如何行军布阵。”
“我们济武宣氏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家里的男人们凭着自己的本事从血海中杀出来的。虽然到了你父亲这儿,我们宣家已经不经战事失了血性,但是济武宣氏的威名不能就此没落了,你要去战场上将宣家男人的血性重新磨练出来。济武宣氏只能在你这里更显威名,但绝不能断送在你手里你明白吗?”宣太后颇感欣慰的嘱咐着宣平泽,她这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是,泽儿谨记姑姑的教诲一定会让我们宣家威名显赫震慑四方的。泽儿明日一早就启程到庆州去,怕是来不及来给姑姑请安辞行了,今夜就在这儿拜别姑姑了。还望姑姑您能珍重身体,待他日泽儿归来立名声扬家威,再在姑姑您身边尽孝。”他与杨凤惜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今日终于做了了断。他倒没觉得伤心难过,反倒觉得心中轻松畅快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去吧,多带些贴身的侍卫。路上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姑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宣太后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非被逼无奈她也舍不得让宣平泽离开。
宣平泽离开都快半个时辰了,宣太后还如木桩一般坐在那儿沉思。门无声地被推开又关上,密室里的那黑衣女子
悄然侍立在宣太后面前安静无声不言也不语。
“玉魄,你明日和泽儿一起去庆州吧,暗中保护他平安到达庆州。到了庆州之后你就留在那儿不用回来了,战场上凶险难料你就陪在他身边吧。本宫今日把泽儿交给你,你一定要护他周全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本宫身边。”宣太后看着玉魄切切的嘱咐道。宣平泽出了宫她就鞭长莫及不能事事顾及他了,唯有把他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才能让她安心。
玉魄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如她来时那样悄然而去。
平日里总觉得长夜漫漫难以入眠的杨凤惜,今夜却觉得异常困倦。可躺在床上又似睡非睡的,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她跌进了万丈深渊,但那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默然的看着她跌向死亡的深渊,却无人肯伸手拉她一把。
杨凤惜从梦中惊醒吓得冷汗连连,梦中的情景清晰可辨犹如真的一样,使得她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
正在杨凤惜心烦意乱想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喝时,却见代双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着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个盒子,人还未走近就惊慌失措的喊到:“娘娘,您快起来看看吧。”
“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啊这么慌张?”杨凤惜起身下床,心里一阵狂跳莫名其妙的让她不安了起来。
代双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举起手中还滴着血的盒子,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是康宁宫刚,刚送来的。说是要娘娘您,您亲自过目。”
“康宁宫送来的?”杨凤惜看着代双手里的已经被血染红的盒子,一种不详的预感充斥了她的全身,她走过去伸手想去开盒子,可还没碰到盒子手就又缩了回来,她声音发颤的吩咐代双道:“你,你把盒子打开吧。”
代双颤颤巍巍的打开了盒子,里面血淋淋的断臂让她不由得尖叫了起来。
杨凤惜像傻了一样盯着盒子里的断臂看,“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泽哥可是她的亲侄儿啊,她怎么会下这么恨的手。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杨凤惜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着往后退,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代双吓得扔了手中的盒子,上前抱住杨凤惜惊叫道:“娘娘,您快醒醒啊。”
惊慌中的代双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杨凤惜才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杨凤惜像疯了一样扑到盒子跟前把断臂紧紧的抱在怀里,声音哽咽的哭着叫了声:“泽哥。”便泪如雨下涕不成声了。
正哭的伤心的杨凤惜,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抱着断臂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见势不妙的代双,赶忙上前一把拉住杨凤惜问道。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泽哥,我要去找泽哥。”杨凤惜推开代双神情恍惚的边说边往外面走。
“不行。”代双抱住杨凤惜说道:“娘娘您今夜哪儿都不能去,您别忘了,您现在可是当今皇上的辰妃娘娘啊。”
代双的这句话一下子把杨凤惜打回到了现实中了,她瘫坐在地上仰天大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里包含了她太多的心疼、无奈和悔恨。
直哭到精疲力竭杨凤惜才昏沉沉的睡去,但当她第二天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东西竟然是她让人送到云泽宫里的那盆雪泷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