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能抱抱你吗？
林璟回到房间里，看着被自己攥成个球的文胸，她呆呆站了会儿。
最后泄气，整齐的叠好放回衣柜抽屉里。
她的卧室里是有卫生间的，当时洗衣裳的时候是在客厅那个卫生间里，洗完顺手就晾在那了。
也没想过安昀辞来不来，能不能看见这一回事。
真是好笑，遇到他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凑巧的事。
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打开微信打算看看消息时才发现自己还没回复安昀辞的废话。
反正这人已经在她跟前了。
就不回了。
她看着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眼里清凌，闪过几丝异样。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刚才她看到的肌理轮廓，从上到下，到其腰间。
结实，线条硬朗。
林璟垂眸。
那条疤，好长啊。
也不知道直挺挺的坐了多久，直到卫生间门咔嚓一声响，她才回过神来。
林璟抬睫往门的方向看了眼。
外头没有声音，静了会儿，随后听到关灯的声音。
林璟房间里没开灯，本来能借着点客厅的光打出个模糊的残影来，现下关了灯漆黑一片，她轻轻吐了口气，打算上床睡觉。
她躺了很久，躺的后背都僵硬了还没睡意。
这次安神茶没效果了呢。
林璟睁开眼。
她也知道，心里头有事，喝再多安神茶也没用。
烦的很，脑子里头一团浆糊，一闭眼就想起程愿。
想给院长打个电话，看了眼时间，唉，算了。
她躺不住了，下床，轻声开门走到客厅里，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最后站在落地窗前。
林璟双手扶着后腰，市中心夜生活丰富，虽是深夜但外头还是热闹一片，主要是天气回暖，都爱出来浪一浪。
她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渐渐花了眼。
不知道站了多久。
身后一声咔嚓。
她侧身回头，看到安昀辞短袖短裤的从房间里出来。
林璟好奇，这人难道不冷吗？
虽说天气暖和了，可也没有这么暖和吧。
“还没睡？”
安昀辞看了她眼，扫了扫头发，拿着杯子在饮水前接着水。
林璟嗯了声。
看着这人把杯子里的水几口喝完。
安昀辞放好杯子，“别想了，早点睡。”
林璟抿了抿唇，夜色朦胧出他高大修长的身影，在外头五彩光辉的残光下显出些别样的意味，有些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感。
她静静看着这人的身影，随后在他转身准备回房间时突然间叫了他一声。
林璟咬唇，顿住声音，嗓子里头的气息卡主。
“嗯？”
安昀辞顿住脚步侧身看她。
一阵寒凉从林璟脚底袭来，顺着血管流过，很快消散在她四肢处。
林璟指尖发凉，她胸膛很热，里头心脏跳的很快，她脑子像是断了根线。
思绪比声音慢上半拍。
“你腰上那条疤，怎么弄的？”
她说出来了。
脑子懵懵的看着他。
静默，对面没有声音。
空气凝结，很闷，很重，带着些莫名的不安。
林璟不知道自己直接说会不会不太礼貌，或者，戳到人痛处。
她脑子一咔嚓，脱口而出。
他站在黑暗处，林璟看不清这人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一团黑雾一样，缠住了他上半身，她只看到那人垂在体侧的胳膊。
她等了半晌。
林璟垂头，可能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吧。
“对不”
“摔伤的。”
声音低沉，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璟顿声，最后一个字止在唇间，她瞳孔微颤。
在漆黑的夜色中胡乱对上安昀辞的目光，她吐出几个字来想缓解一下气氛，“伤的挺重。”
只听对面人吐了声气，“早点睡。”
“好。”
林璟看着他转身回房。
……
她垂眼。
……
接下来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林璟都是医院福利院两边跑。
下了班就坐地铁赶去福利院，守在程愿门前，耐着性子说各种软话。
上夜班没法赶过去，但她第二天早上休班总会第一时间过去，在那呆一整天，也不补觉了。
医院夜班很磨人，通常情况下林璟累的回家倒头就睡，但是为了程愿她不得不忍下困意。
程愿还是不出来。
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璟很头疼。
她还没想过，愿愿能犟到这种地步。
长这么大除了程愿，她还没这么好声好气好脾气的跟人讲过话。
没办法，那是她妹妹，除了院长，她是最重要的人。
院长到最后也都直叹气，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但凡一个有血肉的人，劝了这么些天总得有点表示，一点点动作也好，而这程愿，油盐不进，房门不开，纯纯僵持着，就是一句话不说。
林璟每次都呆到天黑，直到她看到房间里的灯关了，她才泄气回去。
她也想在这住下，可是因为要上班，从这赶过去会迟到。
林璟每次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总会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车影，她轻轻吐了口气，加快脚步。
安昀辞每晚上都在那等。
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去，就算一天比一天晚他也都在那。
……
至于这种状态什么时候被打破。
那天事情来的突然。
打了林璟一个措不及防。
约莫是下午五点多，林璟刚下手术就接到院长的电话。
她刚一接起，就听电话那头声音慌乱的喊着：“璟璟，出事了，出事了，愿愿她”
林璟停住脚步，眼中一滞。
“愿愿偷跑出去跟那些人玩，不知道怎么回事打起来了被人捅了好几刀。”
林璟眼前恍惚了下，她不禁后退几步，她倚在墙上，嗓子里头发不出声音。
“就，就在你们医院，拉到你们医院去了，我现在正往那赶。”
林璟脑子里头轰隆一声，炸裂，心底里头的慌乱不安如同洪水般灌入她脑子里，她抬眼四处看着，“好，我，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
往急诊那边冲去。
外头救护车停了好几辆，警报声响成一团，哄闹着周围乱泱泱的，入口处水泄不通。
林璟跑上去，胸口处猛烈震颤着，她脑子里崩成一条线。
她看到前头聚堆的医生护士，声音嘈杂带着些忙乱，他们拉着救护床往前冲。
林璟脚步一顿，她屏住呼吸，看着身旁冲过她身边的患者。
个个鼻青脸肿，血流满面。
一个接着一个，她看的有些眼花。
“你来的正好林璟，我刚要找你。”
成老医生匆忙从门那边走过来，林璟懵神的对上他视线。
“赶紧的，换衣服去，上手术。”
成老医生刚下手术，正准备下班就听急诊那边出了事，没办法，只能再叫上他这个徒弟再走一遭。
“师傅，我”
林璟嗓音颤抖，她没了说话的力气，成老医生皱着眉，“干什么？”
她压了压酸涩，“我，妹妹出事了，她就在这，她”
林璟说的顿卡。
成老医生神色一凝，随后往前看了眼，“你在这呆着，我叫袁呈。”
“不用！”林璟忙止住他，“我可以给她”
成老医生打断，“行了！带着私人情绪你手术怎么可能做得好，你呆着，我找袁呈。”
林璟张了张口，最后垂眼。
袁呈来的快，看到林璟后本想顺嘴安慰她几句，但情况紧急，他得赶紧往前冲。
“师兄！”
林璟叫住他。
袁呈看到林璟发红的眼眶，不仅愣了下，成老医生把事都跟他说了。
他心里也怪不得劲，最后也只能轻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放心吧。”
他稳稳的说了这三个字。
成老医生看到袁呈后一点头，“来了，走吧。”
林璟压抚住焦慌的情绪，忍住嗓子里的涩意，赶忙问：“我能不能也跟进去？”
成老医生厉声：“你跟进去干什么？又不上手术，在里面哭吗？”
“没有师傅，我想，想进去看看情况。”
成老医生依旧不松口：“什么看情况，你现在是家属，闲杂人不能进去，你个做医生到自己身上就忘了？”
林璟咬唇，“我进去什么也不干，就旁边呆着，行不行师傅？”
成老医生紧着脸，看着林璟，袁呈看她这样也是心头忍不下来，出声说：“让她进来吧成老医生，是她妹妹，特殊情况。”
成老医生看了袁呈一眼，叹了口气，“换衣服去。”
随后转身走了。
“谢谢师兄。”
袁呈拍拍她肩膀安慰说：“没事，理解，有我和你师傅呢，放心吧。”
林璟垂头，大腿总算有了点力气支撑起她身子，她直起腰来，消毒，换手术衣。
“师兄。”
她忽的喊了他一声。
袁呈看她不安焦急的目光，只能再次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
手术室里的大灯明晃晃的，白茫茫一片带着些凄凉。
里头很冷。
人很多，不止有成老医生，还有其他科室的，好像还有肝胆科的。
林璟没看清楚，反正来了很多科室的医生。
她抽了下鼻子，愿愿这是伤的多重啊。
她不自觉的屏着呼吸，瞳孔发颤的看着手术上的人。
那是程愿。
满身都是血。
林璟不敢再看，可是又忍不住往那边看去，她紧紧咬着下唇，心尖颤抖，像是有把刀子一样利向她心头。
她很累，很累。
之前就算一天忙不着地的上手术，也没这么累过。
明明做手术的不是她，她站在后头，可是就是感觉很累。
非常疲惫。
脑子连轴转的逼迫式清醒，这几天她就没好好休息过，刚下了手术就听见这个事，着急忙慌冲进急诊。
她看着血肉模糊的人体，那是自己最看重的妹妹。
林璟呼吸也跟着发抖，她倚在墙壁上，希望冰凉的触感能给她多一点清醒。
她第一次觉得手术这么漫长。
……
她低下眼睛。
“没事了，快起来吧。”
成老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跟前，低声对她说了句。
林璟抬抬眼，模糊的对上她师傅的目光。
成老医生一叹气：“你妹妹没事了，半小时过了，已经出手术室了。”
“谢谢师傅。”
她站不起来了，只能用尽嗓子里头的气息回应。
似乎看一场手术比做一场更加艰难。
唉，当然，那是她妹妹。
……
林璟很累，她蜷腿在原地坐了很久，眼神空洞，目光放空，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刺芒的白光渗透她双眸，呼吸是她现在唯一的动作。
她还没从刚刚紧张的气氛中缓过神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
好像很久很久。
程愿没事了。
是好事啊。
她还好没事。
可是她本该不应出这回事。
林璟下唇发抖。
“林璟，林璟？”
有人在叫她，会不会是她听错了。
“林璟。”
林璟回神，僵硬的转过头去，看着有个人穿着手术服蹲在自己跟前，只露了一双眼睛。
她看了他几眼。
随后眼中空洞的神情褪去，开始有了点光亮。
“安昀辞？”
林璟顿。
“嗯。”
她开始有了动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眼里带了几分错愕，她抓着他的衣袖，“你怎么来了。”
安昀辞扶住她，总感觉她下一秒就坐不住一般，他将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随后轻轻抱住她后背：“走，我们出去。”
林璟任由着他贴近自己，将胳膊放在他肩上，也不挣扎，感到腰上一股横力，她轻松被抱起，因久坐脚刚落地的时候她要晃了几下，她抓住安昀辞的衣袖。
林璟本来心里空落落的，心底很凉，很难受，夜班白班两边倒，还要去哄程愿，她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她走错路，可是她还是走偏了，林璟很累，几乎是要撑不住。
她倒在手术室里，空洞，漫无目的。
但此刻，安昀辞出现了
林璟眼里有了点光泽。
他真的好厉害，每次在自己需要时他都会出现。
林璟看着他漆黑的双眸。
他扶着林璟，慢慢的两人出了手术室。
……
院长看到林璟身影后赶忙跑过去。
“院长。”
林璟握住她手。
院长红了眼，眉宇间尽是慌乱无措，“愿愿这死丫头气死人了你说！”
林璟抱住院长，“没事了院长，她没事了。”
院长带着哭音：“等她醒了，我骂死她。”
林璟点点头：“我陪你一起骂。没事了，没事了已经。”
院长拂了拂林璟眼前的碎发，“还好，还好医院里有你在啊。”
林璟淡淡一笑，笑的有些发苦，“院长，这儿有我就行，你快回去吧，院里不能没人。”
“你说说你每天忙的都没时间吃饭，下班还要过来哄程愿，现在又要给她陪床，哎呀这造孽的孩子啊。”
林璟用手摸了下她发红的眼眶：“我今晚本来也要值班，没事的，快回去吧院长，这有我，愿愿已经没事了，我不需要多费心的。”
院长陪林璟在这又坐了会儿后才回去，林璟看她走后，转身回了科室，她找到程愿的病房，悄声走进去。
此刻的淡眉素颜与她往常的浓艳妆容形成对比，程愿脸上没有了任何修饰，整个人病恹恹的，面容带了几分苍白，皮肤干燥，嘴唇泛白。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都听不见呼吸，整个人就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
林璟轻轻握住她手。
程愿跟她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瘦了这么老些啊。
她红了眼，泪珠从眼角留下。
之前在院长面前她不能哭，她得撑住，得硬硬停住不能倒下，就算泪水充盈了眼眶也不能让它流下一滴来。
现在她忍不住了。
像是将先前错综复杂的低落情绪一股脑哭了出来。
但也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静声流泪，然后用手胡乱抹去。
她轻声：“我哪舍得骂你。”
林璟垂头，轻弯着身子，紧咬着唇默声流泪。
她哭的很隐蔽。
若是旁人走过，根本就发现不了她在哭。
“林医生，17床病人找您。”
护士在外头喊了她一声。
林璟忙收回情绪，忍下嗓子里头的酸涩，匆匆应了声，“好。”
她清清嗓子，轻柔的将程愿的手放下，随后深吸几口气站起身来。
还好不是突然地抢救，要不然她又要忙活一晚上了。
就是些身体指标的杂事，她嘱咐两句就没事了。
林璟低着头往出走，眼角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安昀辞倚在墙上，而他倚的那个地方正对着程愿的病房。
林璟停下脚步。
安昀辞垂头看她。
她被他目光盯得难受，不自觉低了下头，随意问了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托关系。”
哦。
好吧。
林璟嗯了声，“谢谢。”
安昀辞平淡说了句：“没事就好。”
他拿起她手，给她手里放了颗糖，“头晕不晕？”
林璟看着掌心里那颗彩色包装纸的糖果，她心中一阵莫名的异样感。
她没回答他的话，默了半晌。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了劲，她脑子里突然断了根线，有点发懵，像酒劲上头。
又像是被什么玩意催着心绪一样，她只听自己脑子里咔嚓一声。
林璟抬头。
“安昀辞，我能抱抱你吗？”
林璟没有开玩笑，这是她突然来的一阵莫名的情绪。
安昀辞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突然来了这么句话，他垂眼看着面前小人眸中的神色，隐隐的带了几分脆弱感。
“嗯。”
听到他回答后，林璟迟疑的伸出手去，像是在犹豫些什么，安昀辞看她动作缓慢，见她手跟自己距离还有一厘米时直接拽住她手腕。
给她扯过来抱上。
犹豫什么！抱就完了。
林璟呼吸一滞，她听到自己胸腔里咚咚的声音。
她抱着安昀辞，带着几分僵硬和迟疑，但手掌却扣在他后背紧紧的，安昀辞身上的羽绒服软绵绵的，很温暖，很舒服。
林璟靠在他胸膛上，淡淡的吮吸着他的体香。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想抱一抱。
她太累了。
很想找个人抱一抱。
林璟把头埋在他结实的胸前，疲惫劳累感终于融化开来，顺着头顶一点点流到脚底，她总算感到麻木以外的感觉了。
如同跑完八百米冲刺后一下子躺在床上的感觉，劳累感起初会充斥着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你感到又酸又累，但很快又消失殆尽，升出一种舒畅轻松。
他的怀抱很温暖，慢慢的，一点点的抚平她心里杂乱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踏实感和依靠感。
林璟攥着手里的那颗糖，她没吃，但舌尖却感受到了一丝甘甜，顺着嗓子，流到心里头。
她松了口气。
安昀辞能感受到她抱着自己的力度，心里也跟着发颤，他猝不及防，惊喜感在他脑中徘徊，他感受得到怀里小人的温度，他回抱的紧紧的。
“安昀辞，我请你吃饭吧。”
怀里人嗡嗡的唔哝了句。
安昀辞轻声一笑，“好。那我能在你家睡吗？”
林璟头顶感受到他声音的震动，她无奈笑了声。
这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也没忘了找借口住她家里。
她吐了口气。
安昀辞感到胸口处热热的。
“那好吧。”
她声音也一震震的，拨弄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