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化敌为友
如覃柘所料,仇婳在用过早膳后便借故来到侧院找到了独自在房中收拾行李的覃柘,覃柘似乎也完全不觉意外。
“差点儿以为你不会来了。”覃柘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说道。
仇婳风情万种地笑笑,一双狐狸眼依旧明艳动人:“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不确定,但显然你已经来了。”覃柘淡淡地说道。
“囡囡,太聪明的女子可不讨喜。”
仇婳自顾自地在小桌旁坐了下来,摆弄着自己修剪得体的白玉指甲。
“有什么话直说,不然就告辞了。”覃柘将收拾好的包袱一把扔在桌上,在紫衣狐对面坐了下来。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说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宿仇,先前追杀你们不过是任务使然,如今我已离开七杀,我们就更谈不上敌对了,何不握手言和呢,你说是吧?囡囡。”仇婳嘴角扯出一个明媚动人的笑。
说来也奇怪,脸还是那张魅惑的脸,语气也一样的欠揍,但现在的紫衣狐并不让覃柘觉得讨厌。
“你离开了七杀?什么意思?”覃柘不免有些吃惊。
就算她对七杀内部规矩并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像七杀这种组织绝不会是想退就能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还是仇婳这种级别的杀手,身上可背负着不少七杀的机密。
“字面上的意思咯,我不干了。”
紫衣狐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就是看着茶叶梗在杯中起伏,她的眼神毫无波澜,语气平缓地说道:“组织想除掉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任务失败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与其回去摇尾乞怜,甚至被削成人彘……倒不如快快活活地过完剩下的三个月。”
覃柘想起了先前去救江秋晚时在七杀暗无天日的牢狱里见到的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挖掉眼珠,剁掉手脚的犯了错的人,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凉意从脖颈蔓延。
虽然仇婳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若有朝一日也变成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免让人唏嘘。
覃柘想到她方才说的话,问道:“你说的只剩三个月是……”
“我们入七杀之前便被要求服下一种□□,此药无解,只能每隔三个月回到总舵去取一次能抑制毒性发作的药,如此才可避免肠穿肚烂而死。”仇婳说这话时神情如常,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现在算算,我所剩的日子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难怪七杀的刺客都那般不要命,原来他们的命从来就没握在自己手上过,真是好手段。
“这些事情万镖头不知道?”覃柘蹙眉问道。
“我什么都没跟他说,就连我留在他身边的这个身份都是假的。”仇婳眼睫低垂,看不出情绪。
“那你为何要与他成亲?你明明……”覃柘话说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你是想说,我明明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为什么还要拖个无辜的人下水是吧?”
仇婳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她眼里分明就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种掩藏不住的凄婉神色,但也只是转瞬便又换上了一副百事无忧的笑颜:“大概我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吧。”
覃柘坐在她对面安静地听着,未做评价。
“谁又能知道呢,我仇婳稀里糊涂地活了一辈子,到现在快要死了居然还能遇到这么个好男人,总的来看我的命还是不错的。”
仇婳像是并不需要听众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我杀过太多人了,看着他们断气时眼睛里面空无一物的样子,每次我都会想,哪天我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悄无声息地死掉,然后就像从来都没存在在这世上过一样……现在不一样了,我死了,至少还有人会记住我,这便足够了。”
仇婳宛然一笑,一缕阳光从窗缝照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肩头,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温柔的虚无感。
覃柘也没料到紫衣狐会和她说这么多,说白了她们不过才见过几回面而已,而且前不久还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仇婳的感受覃柘很能理解,覃柘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完全自我纵情肆意地过活,但终究她还是做不到,她不愿意伤害到身边的任何人。
毕竟他们都还有很长的看不到头的未来可以去期许,而她能做的只是不遗余力地去守护这份可能性。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反正我也没打算要管你的事。”覃柘站起身来将包袱背到肩上。
仇婳也站了起来,盈盈施了一礼,半戏谑地笑道:“如此便好,那就多谢了。”
覃柘也没说什么,坎着包袱转身便要出门去与骆语冰他们会合去了,被仇婳从身后叫住了:“囡囡,看在咱们也算有缘的份上,姐姐我不吝提醒你一句。”
“什么?”覃柘回头看了仇婳一眼。
“你若是此生想活得简单些,最好还是别与那位姓骆的公子纠缠太深,他的身后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稍不注意可是会溺死人的哦。”仇婳难得语气诚恳地说道。
覃柘眉头紧蹙,不明白仇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只是一个小忠告,至于听不听那取决于你喽。”仇婳笑了笑,不要多言。
覃柘觉得仇婳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叫她明显没想点破的样子,覃柘也没深究了。
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时,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站在了不远处的廊角边。
覃柘心头一跳,这不是万镖头还能是谁……
只见他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见表情,但从他紧绷着的肌肉不难想象到他此刻的心情,方才自己与仇婳的对话,他应怕是全听见了吧……
覃柘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着要怎么掺和这场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时,没想到万奎只是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也没说,便默默转身离开了。
覃柘不是多嘴的人,而且此事确是与她无关,于是她只是回头看了眼屋内还全不知情的仇婳后,便径直往前门去了。
刚走到前厅,覃柘便看见左左和骆语冰都已经在等她了……当然,还有那位英姿飒爽作男子打扮的万小姐。
左左显然对万若成见颇深,此时她正板着个小脸,没好气地坐在一旁翻着白眼瞥着正与骆语冰聊得正欢的万若,看见覃柘来了,这才又眉开眼笑地跑了过来。
“覃姐姐,你终于来了,咱们赶紧出发吧,我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了。”
左左挽着覃柘的手臂,一点也没压低自己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故意说给万若听的一样。
对于左左的“仗义”之举覃柘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屁孩儿把喜欢和讨厌都写在了脸上,有时候倒是挺像少年时期的自己。
“覃姑娘,身体可好些了?”万若见覃柘过来,于是很亲切地跟覃柘打招呼。
“嗯,劳烦记挂,已经康复了。”覃柘笑道。
骆语冰很自然将覃柘背上的包袱接手过来,背到自己肩上,覃柘耸了耸肩膀,对此也没说什么。
左左见状在一旁乐开了花,还不忘挑衅似的瞅了万若一眼,万若笑了笑,并不在意。
“覃姑娘,何不多住几日?咱们年纪相仿,我想我们之间定有不少共同话题可以聊。”万若留客道。
覃柘摇摇头:“我与友人约了见面时间,耽搁了可不好,便不打搅了。”
“哦,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万若颇为可惜地说道,说完看了眼骆语冰又看了看覃柘,很豁达地笑了笑:“我昨日所言不过句玩笑话,还希望覃姑娘不要介意。”
“嗯?”
覃柘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昨日“好好争取”那件事。覃柘会心一笑,没说话。
覃柘倒还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她一直都很清楚,能够影响她和骆语冰之间关系的关键从来就不是外人外物。
“诸位,这是准备启程了?”仇婳小鸟依人地挽着万奎的手臂过了过来,万奎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有在望向身边的妻子时眼里才流露出可见的温柔。
覃柘淡淡地地看了万奎一眼,见他神情不变,似是完全被被之前的事所影响,依旧对仇婳温柔体贴,而仇婳明显也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是啊,就不打扰你了。”左左双手抱着手臂,不客气地说。
“这话说得,怎么算是打扰呢。”仇婳笑了笑,向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端着个木箱上前来。
“这是?”覃柘问道。
“几位救了我家小妹,实在不知如何感谢诸位,便以这百两黄金作为饯别薄礼,还望笑纳。”
仇婳打开木箱,里面黄灿灿的全是大金锭子,看得左左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哎呀,镖头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又大方啊,客气了客气了。”
左左这个小财迷,一见到这么多黄金,那还记得什么旧日的嫌隙,一改之前对仇婳的态度,就差没当场叫亲姐姐了。
覃柘也不客气,点点头,左左收到示意后立马眉开眼笑地接过了装满黄金的木箱,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就多谢镖头和镖头夫人的美意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就此告辞了。”
说完,覃柘和骆语冰向万奎拱手告辞了。
马儿走远后,覃柘回头远远地回望了站在大门口的仇婳一眼。
见她正挽着万奎的手笑意盈盈地正聊着什么,而万若也在一旁,亦是眉眼舒展,氛围看上去其乐融融,十分温情。
“阿柘,在看什么?”骆语冰拉着马辔与覃柘并驾齐驱,问道。
覃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人还挺复杂的。”
骆语冰凑近过来看着覃柘的眼睛,颇为新奇地笑道:“何出此言?”
“突然顿悟了呗。随意吧……复杂也好,简单也罢,与我何干。”
覃柘一只手搭着骆语冰的肩膀,将他推开半臂远,故意板着个脸说道:“谁让你凑这么近的?”
骆语冰摸着下巴笑了笑,又坐正回来。
一路上左左都抱着她的宝贝木箱子是一刻不撒手,时不时打开条缝看一两眼然后又赶紧合上,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
今日风轻云淡,日光也不燥热,空气里还隐约可闻昨夜的风雨余味,正是行路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