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九州镖局
走走行行十余日，覃柘几人来到了苍州地界。
一到苍州覃柘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叫一方水土一方人。
就拿澹州相比，澹州江南水乡，百姓一个个说话都温声和气，饮食也清淡宜口，苍州就截然不同。
不仅饮食口味重，酒也像不要钱似的，男女老少一个比一个能喝，覃柘听不懂当地方言，只觉得很多时候听上去就跟吵架似的，嗓门真不小。
这几日天气热了起来，左左这小孩儿整个人都有些焉，一路上都安静了不少。
照这行进速度，大抵上明日午时便能进城。
“左左，要不要喝点水？”覃柘拿着水囊递给左左。
左左打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精神头瞧着才终于恢复了不少。
“先找个树荫休息一下吧。”
今天的日头确实有些晒人，骆语冰也不忍心看着俩姑娘顶着太阳暴晒。
覃柘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太阳，确实没必要急着这会儿行路，于是找了一处阴凉处将马给拴上，招呼左左过来休息。
覃柘自己倒是不怕晒，毕竟以前大漠里午时毒辣得能晒死人的太阳都熬过来了，回到中原后，这点阳光对于覃柘而言最多只能称得上和煦。
这附近一眼望去全是平地起伏的小山丘，连农家都不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什么吃饭的地方。覃柘只能啃几块干粮凑活凑活填饱肚子了。
“阿柘，等进了城再请你吃好吃的，先将就一下。”骆语冰见覃柘腮帮子鼓鼓囊囊，费力地嚼着干粮，实在没办法。
“还好，有吃就吃呗。”覃柘被噎到了，喝了口水才咽下去。
“骆大哥，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啊。”左左故意打趣骆语冰。
骆语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马背上的行囊里翻出一只巴掌大的长条形小木匣子递给左左：“自然有人关心你，轮不到我。”
“这是什么？”左左看着手里的檀木小盒有些不明白骆语冰的意思。
“这是常安歌小兄弟托我离开澹州后再交给你的，险些给忘了。”骆语冰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哦？快打开看看，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啊。”覃柘过来凑热闹。
左左也猜不到常安歌那傻小子能有什么东西给她，于是疑惑地打开来看，小匣子里面是一支碧玉簪子。
左左人都有些愣住了，这支簪子不就是那日逛庙会时她随口说了一句很想要的那支簪子吗，没想到这呆子居然真的偷偷回去给她买下来了。
“有点意思啊，常安歌这小子平白无故地干嘛要送你簪子？”
覃柘拿起簪子往左左发髻上一插，别说还挺好看的。
“我怎么知道。”左左小声说道。
虽是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覃柘叹了口气，用一种老父亲的口吻叹息道：“老骆啊，女大不中留啊，眼看着咱们左左就长成大姑娘了。”
骆语冰笑笑不说话，又给覃柘掰了块干粮。
“覃姐姐，你瞎说什么呢。”小屁孩儿还不好意思了，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重新装进了匣子里收起来了。
覃柘也没再继续打趣她了，继续嚼着自己的干粮。
地上树荫越便越浅，覃柘抬起头望望天，太阳被飘过里的一朵厚云给暂时遮挡住了，起了一阵凉快的风，别提多舒爽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启程吧。”
覃柘将东西简单地收拾好，趁着太阳被遮住了，赶紧赶路去下一处落脚点。
覃柘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
抬眼望去便看见地平线处有几架马车飞驰而来，马车上还驮着满满当当的货箱，随着马车的跑动正摇摇欲坠。
覃柘注意到每架马车的前面都插着一面云纹黑旗，带走近些了覃柘才看清上面写着“镖”字。
“是九州镖局的车马。”骆语冰也留意到了这些马车上的黑旗。
“是那个号称中原第一镖的九州镖局？”左左问。
“看旗子应该没错。”云纹玄天旗，正是九州镖局的名牌。
“见世面了。诶，怎么瞧着像是在逃命似的。”左左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往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了异常。
这批镖队后面几百米的距离还跟着一队人马，后面追来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都抄着真家伙：“后面还真有人在追杀他们呢。”
覃柘也歪着头看热闹，心想既然是这么有名的镖局押送的紧要货物为何会只有这几个镖师押送，太不合理了。
这镖局的车马都驮着重货跑不快，后面又全是轻装快马，照这趋势，后面的人很快就能追上来。
这镖局的的车马前后共五架，马车上上的镖师加上赶车的汉子都不超过十人，而后边儿持刀枪棍棒追来的少说也有三十来号人，人数上的差距就十分明显了。
“这大天光的就有人在大道上劫镖，还有没有王法了！”左左嘴上这么大义凛然说着，心里琢磨的却是这九州镖局押送的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能够让这伙马贼青天白日这般不计风险的来打劫。
毕竟能值得九州镖局运押的货物价值绝对非比寻常。
覃柘几人所处的位置刚好在一座小山丘的背后，被几棵树挡得结结实实，从上面能将下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下边的人视线被完全注意不到覃柘他们几人的情况。
果然，没跑出百步后面的人马便追了上来，将运送货物的马车团团围住。
镖师们见无路可走了，只能跳下马来与贼匪们殊死搏斗，两伙人一瞬间打做了一团。
覃柘发现这群镖师里头还有个年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少年人。
和其余几个满身横肉膀大腰肥的镖师不同，这个少年看上去显得很是瘦条，但身手很漂亮，持着一柄长刀周旋于人群之中，完全不落下风。
“覃姐姐，你说咱们要是出手相助，能不能从中得到点什么好处？”左左如意算盘又开始打得哗哗响了。
覃柘双手抱臂，下巴一抬：“你去试试。”
左左满脸堆笑，小跑过来殷勤地给覃柘按摩肩膀：“覃姐姐，我又没武功，我要是冲过去那是人家救我还差不多。你和骆大哥就不一样了，你们武功盖世，有侠义心肠，怎会见死不救呢，是不是？”
“你这小屁孩儿贪图人家马车上的宝贝就直说，还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覃柘十分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左左的鬼心思。
左左见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暴露无遗，于是转换战略：“覃姐姐，你想想，你要是就救了九州镖局的镖，那人家谢礼绝对少不了的，拿了银子咱们进城后不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话倒是说进了覃柘心里，覃柘很明显地抿了抿嘴角。
“我觉得你这话在理。”覃柘恍然大悟。
骆语冰无奈地笑笑：“阿柘，你若只是为了这个理由，不必担心，我银子够花。”
“老骆，你怎么这么俗气？我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善举，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呢。”覃柘将左左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
骆语冰点头，忍笑道：“是在下俗了，覃女侠高义。”
就在几人谈笑之间，下边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这些镖师个顶个都是好手，但显然这帮悍匪也不是寻常的草寇，看得出进攻布局都颇有秩序。
不过，这几个镖师就算在有能耐那也耐不住这帮悍匪的人潮攻势，包围圈已经被缩得很小了。
先前那个少年镖师看上去已经筋疲力竭了，还强趁着意志战斗着，毕竟身子板还是弱了点，持久战很吃亏。
此时一个手握长刀的贼匪趁其不备，偷偷绕到从他的身后举起刀准备偷袭，少年阻挡不及，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到头上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铮”地一声，刀刃竟被生生折断了。
而折断刀刃的仅仅只是一块铜板大的小石子。
少年一愣，顺着石子袭来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一洒脱不羁的墨衣青年像是鹰隼一般落足在了一辆镖车上，而他身旁还有一个一身红衣的明艳女子。
“老骆，这次不算，我让你的，下次咱们再比过。”
覃柘站在镖车上双手抱臂，显然对于骆语冰轻功略胜于她这件事感到很不服气。
“好。”骆语冰十分包容地笑笑，很大方地应下了。
“哪里来的瘪三，妈了个巴子的，敢挡爷爷的财路。”这帮马匪里带头的那个独眼龙恶狠狠地骂道。
他见到手下的刀被生生折断，原本心里还颇有些忌惮，但见这会儿来的只是两个孤军深入的年轻人而已，便又趾高气昂起来。
“老瘪三，你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猖狂得很啊。”覃柘回敬道。
独眼龙明显没把覃柘这一女流之辈放在眼里，十分下流地上下打量了覃柘一眼，吩咐道：“小娘子长得带劲，兄弟们，今儿谁先抓到，这小娘子就先归谁。”
话音未落便见一粒石子“嗖”地飞射出去，直接打掉了这独眼龙的两颗大门牙，一时间鲜血从他口中流淌出来，用手捂都捂不住。
覃柘突然见识到了“血盆大口”的字面含义。
“老子操……”独眼龙张嘴就想骂。
骆语冰满脸煞气地抛着手中还剩下的一颗石子，他的眼神冷如寒冰，让独眼龙不由打了个寒噤，骂出一半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老骆，你别管，这老瘪三我亲手收拾。”覃柘抬手让骆语冰住手。
“嗯。”骆语冰将石子朝反方向随手一弹，便见人群中一人被击落下马，惊得人群一阵骚动。
“死丫头，口气不小，妈了个巴子的。”独眼龙张着淌着血的嘴，牙还漏着风，咒骂道。
“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狗吠呢。”覃柘扶额冷声说道，再抬眼的时候双眸之中依然蓄满了深不见底的杀机。
白刃出鞘，覃柘像一只飞鸟一般掠起，直击那独眼龙的面门。
骑在马上的独眼龙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看着较弱的女子能有这么强悍的爆发力，横刀硬是挡下了这迎面而来的一击。
虎口被内力给震得发麻，几乎都快握不住刀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覃柘的连击便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独眼龙也不是吃素的，从马背一跃而起，与覃柘对招，堪堪能应付。
“有两下子，不过，也只有两下子。”
覃柘双手一转，千机在手中变换了形态，成了一道弯月般的弧面，刃口带着森森的寒光。
完全不等独眼龙反应过来，双臂就已经被割开了两道深长的血口。
独眼龙手中的刀落了地，人也摔回了马背上，惊得座下的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将他掀落在地自己迈着四蹄跑走了。
“妈的，小畜生，老子定要扒了你的皮！”独眼龙在手下的搀扶下怒骂着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弟兄，骂道：“看什么看，还不都给老子上，把这娘儿们给我撕了！”
见自己老大被打倒在地，四周的马匪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但色胆包天这话一点不假，这帮臭鱼烂虾们见覃柘生的美艳脱俗早就已经垂涎三尺，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现在听到这话，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哄闹着，跃跃欲试。
“侠士，请用这个。”少年镖师见骆语冰手无寸铁，便从车上抽了一把大刀扔给他。
骆语冰顺手接过，道了声多谢，便如疾风一般厮杀进了人潮之中。
少年将目光从骆语冰的背影上收回，投身杀敌。
有了覃柘和骆语冰二人的助力，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帮子马匪便被击败了。
个别还跑得动地赶紧溜上马逃命，没想到却被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几位壮士拦了个正着，全部俘获。
几位纵马而来的汉子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剽悍的汉子，骑着匹健壮的黑马，估摸得有九尺高了，一副威严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就不太好惹。
“哥，你怎么才来！妹子我差点儿脑袋就搬家了。”方才那个少年镖师冲到这魁梧汉子面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略带埋怨地撒娇道。
“这帮马贼狡猾，丘北密林遍布陷阱，耽搁了些时间。若若，你没事吧？”
这魁梧汉子面露担忧地前前后后查看了一圈妹子的情况，在确认她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覃柘感到惊讶地眨眨眼：“你，是女子啊？”
“我长得很像男人吗？”少女笑道。
“那倒不是，我眼拙。”
覃柘之前没留意看，只觉得是位体态单薄的少年，现在这么仔细一瞧，唇红齿白的，还真是个女子。
“老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们及时出现，我就真缺胳膊少腿了。对了，二位如何称呼？”
这位名叫若若的少女，看了眼覃柘，目光又落在了骆语冰的脸上。
“我叫覃柘，这位冰块儿脸大侠，骆语冰。”覃柘主动介绍。
“骆语冰，夏虫不可语冰，有意思的名字。”
万若重复了一遍骆语冰的名字，笑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骆语冰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覃姐姐，我来啦！”
左左骑着马从山丘上飞驰下来，身后还牵着一黑一红的两匹马，便往这边跑便挥手。
覃柘好笑地轻叹口气，这小屁孩儿方才躲在上面看热闹，这会子平安无事了就麻溜跑出来讨赏了，真的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万若埋头凑到兄长耳边说了句什么，便见魁梧汉子一脸了然地点点头。
“二位侠士对舍妹的救命之恩，万奎铭记于心。几位若无要紧事赶着去办，不妨到我们镖局的分舵喝杯薄酒，九州镖局有恩必报，定不会叫几位空手而归。”魁梧汉子双手抱拳，诚恳地说道。
“是啊，看这天象不时就会有阵暴雨落下，我们分舵离此地不远，去歇歇脚，避个雨再走也好。”万若附和着说道，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看覃柘，又转向骆语冰。
覃柘抬头望了望天，云确实比先前厚了许多，很明显地能看到天边的云层变了颜色，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去吧，覃姐姐，咱们又不赶时间，万一走半路上下起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多难受啊。”
左左在先前听到万奎说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的时候便一个劲向覃柘使眼色，让覃柘答应下来。
覃柘看了眼骆语冰，见他也没反对于是便应下了。
一名黑衣大汉走了过来向万奎报告情况：“奎爷，清点清楚了，此处三十六人，加上驻守在寨子里的二十四人，狂风寨的贼匪共六十人尽数俘获，另外还救下妇孺十五人，。”
“知道了。”万奎手一挥，吩咐手下按规矩处理。
“这是怎么一回事？”覃柘不明白怎么这帮马贼好端端的怎会青天白日地就来劫镖，而且这分明就是个陷阱，像是专门在等着这些马贼上钩，然后一网打尽。
万若笑了笑，将镖车上的货箱打开。
左左特意伸长了脖子去看，还想看看那里边是些什么宝贝，没想到就是几块破石头。
“怎么都是石头啊？”左左觉得没趣。
“实不相瞒，近期的几趟镖在途经此处坡子岭的时候都遭受了这帮马贼的埋伏，损失不小。此次我们提前放出了假消息诱其上钩，主动出击，兵分几路，彻底端了这帮马匪的贼窝。”万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众人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覃柘了然地点点头。
眼看着天上的积雨云越来越厚了，话不多说，一行人朝着落脚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