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怪人怪事
覃柘二人来到澹州已经第七日了,不得不说,澹州的风土人情,美食美景都甚合覃柘的口味。
二人本打算趁辞春宴前将澹州里外逛上一遍,不料昨日江秋晚下船时候不慎扭伤了脚踝,现在右脚腕肿得甚是夸张,颇为骇人。
“我也挺佩服你的,眼睛长这么大用来夹蚊子的吗?那么明显一条船缝都能一脚撇进去。”
覃柘拿着小药钵细细地杵着药草,原本五颜六色的草药和在一起碾碎后便成了一种粘稠的灰黑色,看上去不怎么好看。
江秋晚倚靠在房间靠窗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受伤的右脚搭在枕头上。
“正常正常,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
江秋晚翻了翻所剩无几的几页书,一脸讨好的笑道:“阿柘,我这本就要看完了,你下午帮我把下半部买来呗。”
“这玩意儿有这么好看?”
覃柘实在难以理解江秋晚对于话本小说的喜爱,自打伤了脚不能出门后,她便再次拾起了老本行,这几日除了一日三餐,平时江秋晚就坐在躺椅上看话本,一看就是一整天。
江秋晚道不同不相预谋的啧了两声,摆摆食指:“阿柘,天地无极,江湖无垠,而人之足力有限,大千世界不可穷尽也。话本的作用呢,便是造梦,汝之形虽囿于一室之内,然心神却可畅游于九州之外,岂不妙哉?”
覃柘翻了个白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药。
估摸着稠度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是便用木勺挖了一大勺黑乎乎的药膏出来,一巴掌便扣在了江秋晚的脚腕上,疼得江秋晚吱哇乱叫,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啊,要死人啦!”
江秋晚小腿绷得笔直,嘴里还嘶嘶吹着气。
“放心,我还没听说过谁因为上个药死了的。”
覃柘一边给江秋晚糊着药,一边按照大夫的交代大力的揉捏着她肿起的脚腕。
江秋晚疼得眼泪都要憋出来了,两只手死死地拽紧椅边才没叫出声来。
“好了,敷半个时辰再弄掉。”覃柘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捣药的物什放在盆里浸着便去净手了。
“你这药也没剩多少了,我待会儿再去给你抓点。还有什么想吃的,快说,逾期不候。”
覃柘端了杯枸杞茶过来,腿一搭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想想……我要吃李记的琵琶甘露,还要陈家铺子的糖炒栗子,还要刘阿婆家的桂花紫米酥,还有……”
江秋晚报出了一连串的小吃名单,看着覃柘不太友好的眼神,很识相的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我没说过我不揍病患哈。”
覃柘太阳穴抽搐,方才江秋晚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吃根本就不在一块儿地方,分布在澹州城的东南西北各个角落。
“嘿嘿,就这些了。”江秋晚笑得一脸痴憨,扬了扬手里的话本,“阿柘,吃的是其次,千万别忘了‘九州风华录’的下卷!一定要记得哦!”
“我若回来晚了,你便叫小二把饭菜送上楼自己先吃。”覃柘懒得再管江秋晚这个傻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去了。
中午时分看着外面的天便有了转阴的迹象,覃柘出门没一会儿,春雷滚滚,细雨便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青岩碧瓦,流水涓涓的江南之景在淡淡的雨幕中显得分外柔和了。
没带伞的客人们三步做两步地跑到了临街屋檐下躲雨,船夫们也早早地将船绑在了河岸边,躲进了乌篷里偷会儿闲,道边的商贩们也纷纷支起了雨棚做买卖。
覃柘算是少数依旧不紧不慢在雨中闲庭信步之人。
抬起头看向漫天飘落的细雨,以这般仰视的角度从可以清晰地看到春风中细雨的走势,就像绢纱一般细腻缱绻。
透过轻薄的雨幕,覃柘被桥边一个卖伞的青年给吸引了目光。
那青衣男子静坐在一把竹椅上,神色怡然地仰头看雨,全然不顾头发上沾满了雨珠。
尽管他脚边的伞篓里放满了雨伞,也不见他拿出一把来为自己遮雨。
卖伞却又不打伞的怪人。
覃柘笑了笑,觉得这人很是有趣。
“伞怎么卖?”
覃柘不知在何时走到了那人身边,从从伞筒中挑出一把墨绿色的油纸伞,问道。
那人闻言,将目光从雨幕中收回,双目空洞无神地看向覃柘,淡然地答复道:
“二文钱一把。”
覃柘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卖伞的青衣男子居然是个瞎子。
“卖伞的,你这儿有这么多伞,下雨了怎地也不打一把?”覃柘撑开了伞,半蹲下身,好奇地问。
青衣男子勾了勾嘴角,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儒雅极了。
他复而抬头望向了空中,仿佛真能看见什么似的,笑道:“小可在观雨。”
覃柘觉得这人真真有趣,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看他是真瞎假瞎。
男子的两只眼睛长得很好看,但此刻这双眼就像一潭幽深的死水一般,对外界丝毫无感,泛不起一丝波澜。
“可你根本就看不见,如何观雨?”
覃柘笑了笑,这倒是奇了怪了,瞎子看雨,改明儿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
青衣男子对于覃柘说破他目疾之事毫不在意,只是将脸上的雨珠抹去,撑开了一把伞,说道:“姑娘,观雨有时并不需要眼睛。”
“哦?”
覃柘一只手撑着下巴,蹲下来看着他空洞的瞳孔问道:“那你说说,不用眼睛怎么观雨?”
“于小可而言,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肤之所感,心领神会,此皆为观感。”
男子伞下的一双眼看上去由外的沉静,一瞬间,覃柘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故意装瞎的了。
覃柘无聊地用手去接伞檐下滴落的雨水,看着雨水在手心里绽开一朵朵小花,此般有趣的光景眼前这个目盲之人定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看不见便是看不见,说什么用心去看尽是鬼扯。
覃柘笑而不语。
突然想起自己是出门来买药的,于是也不再和这个卖伞的多说了,扔下二文钱放他的木匣子里便起身准备走了。
走出两步,覃柘又转过身来,眼珠一转,好笑地对那青衣男子说道:“卖伞的,不知你可看见你袖口破了个大窟窿?”
说罢,轻笑一声走远了。
只留下桥头那卖伞的青衣男子神色微赧,手忙脚乱地检查起自己的袖口……
——
覃柘一个人逛了一下午,给江秋晚买齐了零嘴。
傍晚去买药时发现那日买药的药铺不知怎地今日没开门做生意,覃柘跟当地人问了下路,去了澹州最大的药坊——济世堂。
不愧是当地最大的药坊,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里边儿买药的人扎堆,药坊伙计一个个忙得手脚都没歇过,抓药、称药、打包一气呵成,麻利得很。
覃柘拿着昨日药铺大夫给开的方子,直接排在队伍后边儿等着抓药。
就在这时,覃柘见到一个绿衣姑娘走了进来,与抓好药准备出门的人撞了个满怀,闹出了写动静。
店里伙计处理过后,客气地将她从侧门请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又见那姑娘便拎着几个药包儿走了出来。
等得无聊,队伍里几个姑婆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来。
“话说这个从西域游历回来的贾神医真是医术如神啊,再怎么病殃殃的一个人,他一副药下去准能健步如飞,药到病除,我看比神仙还神呢!”队伍里边儿一个胖大婶眉飞色舞地谈论道。
“可不是嘛!王大娘家那个病痨鬼儿子,之前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如今瞧着也是气色大好。”
周边的人纷纷附和,也不知有没有添油加醋,反正把这贾大夫是说得神乎其神的,跟大罗金仙下凡似的。
覃柘被夹在买药的姑婆中间,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唾沫星子直飞,覃柘感觉自己都要原地飞升了。
终于轮到自己了,覃柘将药方子递给伙计抓完药后,赶紧溜了。
此时雨也停了,微曦的日光从云层中漏了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日光的形状。
方才不知躲在哪儿躲雨的鸟儿也重新飞上了天空,在阳光下,羽毛像是披上了一层霞光,斑斓明丽。
覃柘的心情也是极好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来到书摊,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说杂谈。
覃柘问了老板,说是江秋晚想看的那本下部已经卖完了,覃柘懒得再选,便叫老板挑几本卖得最好的打包带走了。
“卖杏花酿喽,清香甘甜的杏花酿快来尝尝哟。”
覃柘听见街边小摊在叫卖着,一股清甜不腻的香气将覃柘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老板娘,给我盛一碗。”覃柘将手头的东西放下,坐了下来。
“好嘞,姑娘稍等。”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晶莹剔透的杏花酿就端了上来。
一颗颗洁白如玉的米粒漂浮在碗里,碗底铺着几颗红枸杞,最上面还点缀着几片粉色的杏花,看上去甚是有食欲。
覃柘喝了一口,只觉得甜丝丝的,清凉爽口,沁人心脾。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桂花酿就见了底。
覃柘对于好吃的东西毫无节制,觉得好吃便定要吃个够,于是又叫了两碗。
“老板娘,你手艺真不错。”覃柘由衷地夸赞道,想着一会儿也带一份回去给江秋晚尝尝。
老板娘见覃柘这般捧场,人又长得讨喜,于是脸上都笑开了花,连忙又盛了一碗:“姑娘,见你这么喜欢,我再送你一碗吧。”
覃柘从来不会拒绝好吃的,欣然接受了。
喝到第三碗的时候覃柘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了,脑子有点胀胀的,耳朵也热热的,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了。
覃柘脸颊两坨嫣红,像春日白里透红的桃花似的明艳动人。
覃柘摸了摸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双手托着腮问道:“老板娘,这桂花酿里头可是加了酒?”
“姑娘放心,只是甜酒而已,不醉人的。”老板娘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答话,完全不觉得甜酒可以算得上是酒。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