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怀疑虑多方试探

    郑武公无奈。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车里一个哑着嗓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既然担心寡人，那就给寡人号号脉吧。省得你们不放心。”说罢，车里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皙修长，柔若无骨，形似女人。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倒像个帝王家王子的手。郑武公趋步向前，躬身施礼，恭声道：“得罪了，请大王见谅。”说罢，伸出食指中指，搭在他的腕上，一边号脉，一边偷眼打量着窗帘后的人。他哪里懂得什么号脉？只不过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要看看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周平王罢了。号了一会脉，也觉得里面坐着的的确像是周平王。便退后两步，向着车驾躬身道：“大王的确是患了风寒，待臣回去拿几副药，给大王送过来，想必服了就会好的。”

    回到本阵，取了药，先给携王送去，然后回来，对晋文侯道：“看了，的确像是大王。也的确像是感染了风寒的样子。要不我们一起派兵，护他前去洛邑？天大的功劳，不能只让秦人占了去不是？”

    晋文侯沉吟道：“只是这功劳···有些烫手啊。”

    “啥意思啊你？”

    “秦人善战，不叫他们继续前行，他们必然不依，此后必有一场血战。此其一。其二，前些日子携王也派使者来找了我。说是要搞一次大阅兵。明着是阅兵，真实目的是威慑月氏停止对东胡的入侵。鄚阳城立足未稳，携王就搞这么大的动静，可见，携王的志向定然不小。按理儿说，平王虽然是幽王之子，却是被废了的王子。从执政能力上和威望上，均和携王不能相提并论。据说连东边的齐国，南边的楚国，北边的燕国都愿意出兵呢。自从他定都鄚地以后，西周遗民及好多老臣大多跟随他前去了鄚地。小小的鄚阳城在他的治理之下，已经初步具备了国都的雏形。假以时日，此人必得天下。相比起他来，平王一旦迁都洛邑，所守的，也不过是洛邑巴掌大一点儿的地方罢了。早早晚晚，还是会被携王并了去。若是我们此时帮了平王，携王那里如何交代？”

    “还有这事儿？我咋没听说过？”

    “应该还没到你那里。相信你也很快就要收到消息了。”

    “那么说你同意出兵，参加阅兵了？”

    晋文侯不答反问：“你要是接到了消息，会不会出兵参加阅兵呢？”

    郑武公沉吟片刻道：“应该···会吧？你呢？”

    晋文侯在接见周携王使者时，尚未听到周平王的消息。当时的确是慨然答应过了的。只是此时又遇到了周平王。心里便打起鼓来，迟疑了一下道：“携王毕竟也是王室正统，不答应也不好不是。”

    “那么说，你是决定要保携王了？”

    晋文侯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吟片刻，反问道：“我听说携王在虢地时，遭到申侯的暗杀，秦襄公曾派秦弱救了携王。此番又亲自带兵送平王回洛邑。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两边都不得罪呗。还能怎么想的。哎，是啊，他能两边都不得罪，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两边都不得罪，谈何容易啊！”晋文侯叹了一口气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哎，听你这意思，你是更加认可携王的，你要选择一边倒了？”

    周携王自从来到鄚地，不仅仅是沣镐二京的遗民，连老晋地的好多民众都主动地迁往了鄚地。眼看着短短几个月的光景，鄚地有一个地寡人稀的小地方，变成了一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挥汗如雨的都市。晋文侯心中大感隐隐不安。若是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早早晚晚，晋国也将成为携王的畿辅之地。虽然说晋国本来就是西周的诸侯国，属于西周。但毕竟还是有着自己的军事外交权力的。一旦成了畿辅之地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军事外交权力，这是让他不能接受的。左右权衡，仍是不得主意。

    遂笑了笑，岔过话题道：“携王是宣王的弟弟，平王是宣王的儿子。谁做君王，谁不做君王，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我们做臣子的，能做到两不相帮就好。却不可过多干涉。携王使者从我这里出去后，并未直接回鄚地，而是继续南行，若我所料不错，必然是去中条山的奔戎条戎那里去了。奔戎条戎被宣王多次讨伐，只要他给他们那么一点点好脸色，我相信他们都会愿意投奔携王的。既然携王使者已经去了条戎、奔戎之地。想必条戎奔戎也是愿意尊奉携王的，甚至说不定都会帮助携王出兵。我们暂时不妨学学秦襄公，两不得罪。派一部分军队随行。一旦遇到阻拦，就让秦军打头阵。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我们到时候再相机行事，也就是了。”

    郑武公听罢，点了点头，道：“听说秦襄公此番送平王前去洛邑，平王许诺，一旦功成，就封秦国为诸侯，还要把岐山以西的土地赐给秦国。秦襄公之所以送平王前去洛邑，只不过是图利罢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趁此机会争取一些利益呢。”

    晋文侯听罢，连连点头，道：“理儿倒是这个理儿，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三家商定，共同护送周平王前往洛邑。

    秦地正在遭到犬戎的进攻，此番作战，又是在晋国的地盘上。秦襄公自然也不想和晋郑联军交战。正焦虑着，眼见缯葭那丫头出面，竟然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场危机给化解了。不由得心中纳闷。

    这假平王其实也不是什么外人。而是秦虎的次子赢非。缯葭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计，计策好是好，真的平王随着秦弱、望舒公主去了洛邑，却还得有个假的平王随车跟着不是？又不能随便找个人，放进去就行。找也得找个大差不差的不是？正为难着，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推门进来，一见面就叫他爷爷，“二爷爷，我去可行？”那少年生得齿白唇红，身材修长，面庞白皙，与周平王依稀有些相似。却是秦虎的次子赢非。赢非论年纪与他差不了多少，却是秦虎的儿子，世父的孙子。叫他二爷爷，自然也是没错的。

    见他年纪不大，胆量确实很大，又聪明机智，秦襄公一眼就相中了，“行，就你吧。”

    “请二爷爷带我去见一下大王。要学，也得学得像一点不是。”

    随即带他去见了周平王。经过一番观察，将周平王的行走坐卧，一举一动观察了一番。旋即一番化妆打扮，穿上龙袍，戴上冠冕，再次出来，倒比真的周平王还像周平王了。只是这声音，一个尖细一个浑厚，却总也学不像。只得假装感了风寒，哑着嗓子说话了。至于脉象，也是他的主意，手腕虽然伸出去了，左手却伸进袍子掐着肘关节处动脉流动的方位，一松一紧，自然也就形成了脉象不稳的假象。骗过了郑武公。

    晋郑两国各派三千兵马随行，三路兵马来到曲沃城，经过一夜休息，次日一早继续往中条山方向行进。暂时无话。

    趁着他们暂时无事，我们说一说周携王的故事。

    周携王在秦弱护卫下来到周宣王给他的封地鄚地，在鄚阳城安顿下来。一开始也只是想活命。并没有更加深刻地打算。却不料他来到了鄚地，很快虢公翰一族也从此向东迁徙，立国于中山一带，以拱卫新成立的周王朝。虢公翰一迁过来，文武百官也跟着迁了过来。文武百官一来，沣镐遗民也紧跟着陆陆续续迁了过来。鄚阳城人口大幅度增加，俨然成了一个大都市。于是，顺水推舟，以辛未年（公元前770）为周携王元年。设立百官，建造宫殿，修筑城墙，发行莫字空首布货币，同时发布文书，诏告天下。

    周携王登基之后，总结周宣王四处征战终于导致西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的教训。他坐上王位之后，始终坚持和平发展，睦邻友好，从不轻易对外发动战争。而是派出使节四处奔走，宣扬王道，广播善意。所到之处，比如楚国、齐国、燕国等国，自然也礼尚往来，派出使节来到鄚阳城。每有诸侯使节来访，周携王都亲自接见。各国使节莫不被他温和坦诚彬彬有礼的态度所折服。更是被鄚阳城的迅速发展所震惊。回国之后，自是对他的善政和包含宇内的气宇大大夸奖一番。一时间，诸侯各国又生出一种新的希望。大周终于后继有人，不至于彻底衰落了。王室过分强势，自然是诸侯各国所不希望看到的。但过分衰弱，同样也是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一个过分强势的王室，无疑会随意侵夺诸侯的权益。但若是王室过分衰弱，同样对诸侯各国不利。各国之所以能够保持相对的和平，主要还是要靠王室的居中调和。一旦失去了王室的居中调和，诸侯各国难免会弱肉强食，相互兼并，战乱频仍，民不聊生。所以当诸侯各国得知周平王在申城继位为王后，一开始也是欢喜雀跃的。积极前去朝贺。只可惜申侯格局太小，硬是把一个本该是万国来朝的大周王室变成了他自己的私产。随意褒贬诸侯，排除异己。并要求各路诸侯先朝拜他才能朝拜周平王。他的做法，等于给各路诸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希望破灭，各路诸侯也就不再来申城朝拜了。

    现在周平王失踪了，周携王在虢公翰的辅佐下登基称王。兼之周携王待人谦和礼贤下士，各路诸侯的希望之火再度迸发。纷纷前去鄚阳城朝拜。算是对周携王的合法地位进行了认可。

    而这周携王确也不负众望。即位之初，便缓和了周朝和北狄的关系。使得匈奴王主动遣使，前来朝贺。北狄是活动于周朝西北方的游牧民族的统称。狭义上的北狄，应该是指分布于今天中国北方陕西、山西、河北北部、内蒙古中部与北京、天津一带直接与华夏政治接壤的游牧民族；广义的北狄泛指匈奴、东胡、月氏等几大游牧种族。有专家论证，胡，就是匈奴，在匈奴的东边的是东胡。匈奴是北狄系列中最著名的一支，据著名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考证，早在远古及炎黄时期，匈奴就以“荤粥”之名而闻世，到了尧舜时代，以山戎、猃狁见诸史料，商代叫鬼方，西周叫昆夷、猃狁名世。到了战国时期，匈奴被称之为胡，更多地叫其为匈奴。战国时期群雄烽起，胡人渐盛，以匈奴最强，自秦开始到两汉，对于中原王朝而言，北方最大的威胁就是东胡。

    东胡王前来朝贺周携王，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迅速传遍了大周各地。眼见东胡前来朝贺周携王，受东胡威胁最严重的燕国也遣使过来，对周携王表示支持。道理很简单，燕国虽然希望周王室与东胡保持稳定的关系，却也不希望王室与东胡的关系过于亲近，威胁到燕国的利益。

    此时的燕国国君是燕顷侯召重。召重自父亲召公虎去世后，便即位为燕国国君。这时的他已经在位二十年。召重为人稳重，即位之后并不主动挑起边衅，埋头发展燕国国力。其在位二十余年，燕国的国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隐隐然已经具备了与中原诸侯一争高下的实力。奈何周幽王不争气，不理朝政也倒罢了，还频频戏耍诸侯，导致诸侯众叛亲离。申侯趁机联合犬戎推翻了周幽王，沣镐二京遭到灭顶之灾。陕甘等地陷入战乱频仍的境地。随着西周王室的衰落，犬戎、秦地实力迅速崛起。尤其是犬戎，趁着申侯专注于和中原诸侯争权夺利，极力维护自己的面子。狄龙则丝毫不顾面子，专注发展里子——趁机扩大领土，谋取最大利益。迅速将沣镐二城，乃至于整个宝鸡纳入犬戎的版图。秦地作为一个附庸，也一改往西谦逊低调的作风，秦襄公竟大张旗鼓，送周平王前去洛邑。摆明了是想通过这一行动，从周平王那里获得更多封赏。彻底改变秦地附庸的地位。与犬戎、秦地崛起相伴的，还有姜戎等西戎也对西周东迁、申侯被灭、虢国东迁，留下的大量无主土地虎视眈眈。听说犬戎趁着秦襄公保护周平王东迁之际，又出兵包围了汧邑，鹿死谁手，尚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