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丝坠痛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这是警方对于林丽丈夫进行尸检后的证明报告。”
冯铮从一旁警员那里接过审讯材料, 抽出其中一份拎到半空中，笑着说：“林丽丈夫当着我的面服用违禁药品自杀。”
“氰/化/钾。”
“我们迅速排查了龙城附近的电镀厂和金银厂以及所有涉猎此物的相关单位。”
“全部核准造册，无一疏漏。”
“那这毒物只能是由外省输入, 且排除大宗货物, 只能夹私带入, 躲避安检和抽样检测。”
冯铮浅笑了一下说：“可你前段时间刚去过文城岚县, 那里可是医药之乡……”
话音说到这里, 冯铮拖长了音调, 视线却锁定在对面女子的身上。这位女性真的就是那种毫无威胁性质的普通长相，甚至是她身上的一切都不会轻易被人注意的那种普通。
普通有时候是过谦之词, 有时候又是天生伪装。
冯铮收回视线, 转而盯着自己手里的文件说：“那里更是贩毒之乡。”
“像是这种违禁药品，只要门路找对了，应该可以很顺利地拿到手。”
对面女子哼笑了一声说：“你们警方就是这样办案的？那你倒不如把林丽丈夫死前, 所有从文城岚县来到龙城的人全抓起来得了！”
冯铮似乎并未被女子的怒气波及, 只是抬手示意笔录人员说：“明确记录，她并未否认去过文城岚县。”
“是吧？”冯铮又转头笑看着有些后知后觉的女子说：“但我们核查了你的出行记录，你并未使用身份证出行。”
“那么请问：文城与龙城坐飞机尚且需要四个小时, 你既没有坐火车，也未选择官方的长途大巴，更没有租车前往……”
“在电子支付这样发达的状况下, 你难道是揣着几千块钱现金打车？”
冯铮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说：“那这样让人记忆犹新的乘客, 怎么会没有一个出租车公司有印象？”
“且你并没有驾照。”
“就连发现情况于你不利, 你也不过就是借由旅游去乘坐大巴逃离的现状来看，我合理推测，有人与你一路同行，且那人会开车。”
“并且不远万里, 因某种原因不采用公共交通工具。”
“是为什么呢？”
冯铮的笑容越加深邃，他盯着桌面上反射出来的光影笑得灿烂。而对面的女子慢慢仰起了头，在灯光眩晕下，整个人如坠冰窟。
白炽灯的冷光像极了她去往文城岚县那天的月色。
————
夏末的闷热随着一路向南行进，纬度越低气温便越发升高。即便是车内的冷气开到了极致，可是只要将视线调转到车外，便能看到阳光蒸腾下已经开始虚晃的空气，还有干燥发烫路面上裂开的纹路。
“你倒是突发奇想，怎么突然要回文城？”林丽家的那个邻居女子，此时正坐在车内的副驾驶位置，有些无聊地单手撑着脑袋，盯着车内电子日历上显示的6月25日冷笑了一声说：“给你老婆的妹妹过忌日？”
随着女子视线调转，看向车的驾驶位，林丽丈夫正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突然听到忌日这两个字，林丽丈夫表情未变，但是他却视线调转，看向了背离女子的方向，似乎是在看车镜。
他说：“自从吊兰之城基本被连根拔除之后，咱们还能碰到也算是缘分。”
女子一听这话立即坐直了一些，笑着说：“可不是嘛！当时我搬家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惊讶死！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女子连忙纠正说：“呸呸呸！我的意思就是很惊讶，十分惊讶！”
林丽丈夫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说：“彼此彼此。”
女子却是侧转过身来，这才算是真地打开了话匣子说：“唉，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和林丽在一块，还结婚了！”
“我看林丽对你也是半点怀疑没有，你可真是厉害！”
“你怎么做到的？”
女子脸上的笑容初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特殊，可在林丽丈夫看来，那更像是假面的恶魔笑得嗜血。所以他并未直视她，而是目视着前方，答非所问地说：“你为何要杀死我的狗？”
女子特别惊讶地哎呀叫了一声，并伸出手来掩住了微张的唇，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地表达了自己欲盖弥彰的不惊讶。
“你怎么发现的？！”
“是我手法退步了吗？”
那女子问着这些话的时候，那语气仿佛是对菜市场随便买了一斤水果那样随意，并没有一丝被人识破的窘态，甚至是有些恬不知耻，更全无人性。
林丽丈夫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有些僵，可他却并未发怒，只是很平淡地说：“手法很娴熟，即便皮被全然扒掉了，狗还活着。”
痛苦而挣扎地活着。
蜷缩着露出粉白皮肉的身子，眼含热泪，嘴里发出从未听到过的哽咽之声，声声泣血。那不能人言的痛苦，从那生物所共有的难过和迷茫，在卫生间内喧嚣。
至今，折磨着林丽与林丽丈夫。
而这一切梦魇的罪魁祸首，此时竟是表彰一般，笑着侃侃而谈。
“我就说嘛！当年那只猫可就是我替你弄的。”女子似是无意地提点了一下十年前的旧事，实则是在暗示林丽丈夫不该拿这件事情挑起争端。
“不然，你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可就泡汤了吧？”女子挑眉说：“甚至是你现在也不能开什么宠物医院，也不能结婚，更养不起什么宠物狗。”
“当时我可是除了青蛙，什么都没敢下刀的小白鼠！”
女子神奇的思维逻辑，似乎把自己变成了救世主，这推演法的奇葩算法，怕是整个世界的运转都要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怕是就没这么多脑残了好吗？！
这最该被人吐槽和反驳的点，林丽丈夫似乎是毫无察觉，只是附和着说：“当年那个网站我不过是随便玩玩，从没想过那会是真的。”
“所以我才会填写学费和解剖。”
女子撇撇嘴说：“你也是真没理想，我填写的可是主宰和一切。”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当作奉献，来完成我主宰一切的愿望。”
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发光，言语虔诚，仿佛是陷入某个教派一般。林丽丈夫并未接着说些什么，可有些事情即便不说，似乎更加真切。
比如那个“心想事成”网站，的确在以某种形式运行。
林丽丈夫再了解不过，网站要求的给猫扒皮指令完成后，即便不是他本人完成的，他所期盼的学费竟真的得到了实现。他成为了吊兰基金会的助学对象，无论是学费还是生活费都一一落实到位。
而林丽丈夫清晰地记得，他自己从未报名参加过什么助学资格审查。
但他却莫名地通过了筛查，并拿到了钱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又经由林丽的事情，了解到她曾经的经历，也知道那只被扒了皮的猫是属于林丽的，也与她当年在那个网站上所填写的内容相关后……
林丽丈夫通过后视镜看了一样副驾驶上的女子，这个当年能够轻易给一只猫扒皮，后来又能残杀别人宠物，还能笑嘻嘻谈论的人。
她所写的那些内容，是否已经实现了呢？
那她付出的一切到底是什么，以及她主宰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还有……
林丽丈夫还在思索问题的时候，一旁正要合眸睡去的女子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丽丈夫说：“唉！对了，当时上学的时候，总和你一起去网吧给别人当代练的老吴，你还有联系吗？”
林丽丈夫皱眉思索了一下，才慢慢摇了摇头。
女子却突然莞尔一笑说：“他当时在那个网站里填写的是什么来着？”
林丽丈夫突然双手一紧，身子一绷，眼前景象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家熟悉的网吧。烟雾缭绕，人声鼎沸，老吴那时候一点也不老，是个刚刚读研的学生，笑嘻嘻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瞧，这有个心想事成的网站！”
林丽丈夫的眼睛在昏暗中锁定那个幽蓝的屏幕，清晰而震荡地盯着屏幕上填写的内容。
愿望：色迷迷的老师。
奉献：漂亮的女学生。
漂亮的女学生——！
林丽丈夫晃了一下头，视野恢复公路的景象，心底发凉地想，这是一个接近闭合的逻辑链。
林丽：脱离父亲，猫
林丽丈夫：猫扒皮，学费
空缺
老吴：老师，女学生
013连环杀人案林丽妹妹之死。
这之中似乎缺少一个部件，就能将这一切提炼出一个闭合的圆环，变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某个人的愿望里应该有学费和老师。以及如果老吴也的确完成了他的愿望的话，那杀死林丽妹妹的人，那不就是……
林丽丈夫下意识地问说：“老吴在从事什么工作？”
女子眨巴眨巴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他呀，莫名其妙去学校当老师去了。”
“居然还当了教导主任，你说好笑不好笑？”
啪嗒——
一根线条崩裂开来。
一滴鲜血迸溅在奶白色的地砖上。
————
文城医院外，巨大牌匾意外脱落，过重的金属支架和残灯碎片像是绞肉机里脱垂的刀片，一片血海与惊叫。
林歆晾被人拖拽出了最危险的地域，整个人被带入了医院相对安全的大厅内。而嵌套在林歆晾体内的苏小小，则过分冷静地盯着白色瓷砖地面上的倒影。
在一片慌乱中，率先冲向她的，竟是狗眼看人低，并且一点为人师表样子都没有的那个只会扔草稿本的教导主任。
苏小小微微皱眉，在警员围拢上前的刹那，自己的腰腹上有一丝坠痛。
血水像是盛夏的花朵，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顷刻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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