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完全相悖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林丽被花农杜浔峰拖入密林深处的那晚, 其实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情。
8月20日，这个十年前苏小小死亡的相同日期。
这个时间节点似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即便是林丽遭人谋害的确切时间点, 发生在这天的末尾, 明明与苏小小死亡时间背道而驰。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断定了, 林丽被谋害是与苏小小当年的事件有着莫名的联系。无论是当年苏小小的确是有参与到解救林丽的事件当中, 亦或者是有关于林丽资料被陈列在苏小小别墅下的地底空间, 以及——
林丽自己似乎也早就预料到, 在8月20日那天，她的厄运大门会轰然敞开。
其实这不难理解。
毕竟林丽在此之前, 已经被打过无数次的预防针了。
起先是7月21日, 林丽目睹了王徜徉的尸体，并被人告知了别墅内还曾发生过惨案，而上一个配合处理尸体的人正是她的丈夫。而她又因为想要获得有关于妹妹死亡真相的证据, 而被迫分尸了王徜徉。在那天, 她被拖入了杜浔峰以及刘灵布好的矩阵当中，在十年前刘灵情夫被人杀害的日期，切割着同样拥有着013连环凶杀案特征的尸体。
紧接着是8月3日, 刘灵的尸体被警方发现。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刘灵在自己的家中，手里还拎着一块抹布。
只有她一个人的客厅里, 墙壁上的超薄电视机上播放着满是马赛克的新闻景象, 耳边充斥着影星刘某的相关播报。
刘灵正在弯腰擦地的动作整个顿住了, 她僵硬地扭过了头，盯着屏幕上的讯息，也看向了那过于熟悉的别墅群，以及刘灵别墅前的那个奶白色的雕塑。
先是微微怔愣, 然后是猛地站起身来。
刘灵浑身抖动了一下，她盯着新闻报道上有关于刘灵死亡时间的区间，瞳孔微缩。
刘灵的丈夫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完全覆盖刘灵被害的区间，且富富有余。
如果说，林丽上一次听闻自己的丈夫竟协同别人处理尸体，她还能勉强稳住心神，那现在呢？
林丽僵直地站在客厅中央，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抹布被攥出了“血”，黏腻得让人胆战心惊。
啪嗒——
抹布跌落地面传来了清脆的回响。
林丽迅速冲向卧室，开始打包行李，最先捧在手里的就是那本厚大的黑色相册。
其实早在7月21日回到家里之后，林丽就随时准备好了离开，她现在完全有理由全身而退。林丽一边快速地收拾着，一边还要让家里显得不要有任何惊慌的痕迹。
“就要像是当时一样。”林丽碎碎念地说：“就像是看到被扒了皮的狗那天一样。”
林丽颤抖着手，将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却还要竖起耳朵听着大门口的声音。
“就要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过他的话。”
“也完全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林丽自我催眠一般无声地自言自语。的确是这样的，当年的林丽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忽略掉了她丈夫冲入卫生间后惊惧之下说出的那句真相。
那只猫是她丈夫扒的皮。
林丽突然顿住脚步，盯着门口旁的电子日历，看着8月2日与8月3日上的标注阴影，那里被她丈夫写上了四个字——闭店休息。
“经过警方的初步核查，尸体的某些特征与十年前的013连环凶杀案的被害人相似，目前警方已经成立专案组……”
新闻播报员过于平静的陈述声，却仿佛是重锤一般敲击在林丽的耳边，让她猛地冲回了客厅，双眼瞪大一般紧盯着屏幕。
可她的视野里却没有任何电视机的画面，有的是王徜徉惨白皮肤上记忆犹新的伤痕，以及那穿透光阴，不愿再思及的景象。
惨烈的红色，死不瞑目的惨白，年幼的妹妹，凝血的校服，腰腹上那诡异而令人发指的等边三角形的伤痕！！！
“等边三角形。”林丽突然呢喃了一声，她的视野才慢慢恢复聚焦，整个人打了个冷战。
“8月3号。”
林丽立即跑回门口，将那个黑色厚重的相册翻开，盯着里面的相关照片瞳孔微缩。
“这也是013连环凶杀案在十年前的案发时间。”
“体温计？”
林丽盯着有关于十年前案件被隐藏的线索照片，陷入沉默。
“如果说当年我妹妹的手机是被人掉了包，变成了办案刑警所说的那个模型手机，而真正的手机里一定包含着她死亡的秘密。”
“那这个体温计？”
林丽轻咬了一下唇角，凝眉翻弄相册。其实这个相册最让林丽在意的是它所包含的范围，每一张图片都与十年前的013连环凶杀有关，可却并不全面。
这个相册只以林丽妹妹那个案件为起点，可林丽妹妹却是013连环凶杀案的第九位被害人。
“还有这个相册，似乎并不是杜浔峰的，而是死者王徜徉的。”
林丽将相册放下，视线再次落到了电子日历上。她下意识地往前翻动，视线落到了王徜徉死亡的那天——7月21日。
日历牌上7月20日和21日两天，也被林丽丈夫标了灰色，写着闭店休息。
林丽迅速往前翻动，找到别墅夫妇死亡的那天，也是标了灰色，写着闭店休息。
“果然还是闭店休息……”
林丽的手猛然松开，整个人不寒而栗了起来，她立即扭头拽着行李箱离开。
而电子日历没有了触控之后，几秒之后慢慢回弹，翻转到八月。在变回8月3日当天日期之前，短暂的整个月历呈现里，月末附近，8月20日和21日也标了灰色……
写着：闭店休息。
————
“林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龙城医院的病房内，任青静静注视着林丽。
而林丽则笑着别过了视线，盯着天棚上的光影说：“在明知自己妹妹死亡现场旁的猫是被自己丈夫扒了皮，却还是选择装傻，留在那个家里，留在那个人的身边。”
“最后，弄成这样。”
林丽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面血污沾染的纱布，轻笑着说：“的确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任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说：“你之所以会这样选择，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条狗。”
“莫名被人扒了皮，扔在你们家中的宠物犬。”
林丽放在空中的手轻微一抖，她唇角自嘲般的笑容更甚，叹了口气说：“的确是这样。”
“那只狗的伤痕以及处理手法，的确竭尽全力地在复刻当年的那只猫。”
“但是……”
林丽的双眼慢慢紧眯了一下，笑着说：“但是我丈夫不可能会蠢到这个地步，他没有自曝的理由，更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还有他下意识自白的那句话，这种自杀式的疏漏不该出现。”
“除非……”
林丽轻笑了一下侧头看向任青说：“除非他已经想要除掉我。”
“可在当时，他并没有这样做。”
林丽笑得空洞而麻木，她摇头说：“我便自作聪明地信以为真。”
“其实，他只不过是在挑日子罢了。”
任青抿唇坐正，耳边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龙城刑侦大队的最新消息，他浅淡一笑说：“看样子，该主审你们的邻居了。”
“邻居？”林丽疑惑了半秒，表情便僵住了。
任青慢慢站起身来，俯瞰着苍白而脆弱的林丽。
而林丽则仰望着逆光而立的任青，她看到的是褪去防备与凛冽的任青，仿佛时光跟着往回飞奔了十五年，幼小的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为她而来的那个任青。
当时的任青半蹲下来，伸出手说的第一句话是：“林丽，你可以信任我。”
小林丽伤痕累累小手紧握成拳，防备而瑟缩地问说：“那我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来了吗？”
任青悬停在半空中的手往前试探，他沉静而笃定地说：“不信任，又怎么能知道结果呢？”
小林丽抹了把哭唧唧的小脸，连带着泪水和鼻涕的小手握上了任青净白如玉的指尖。
随后，任青便站在小林丽的身前，为她在黑暗中淌出一条满是阳光的路。
多年后的病床旁，任青那布满怜悯与温热的双眸里，倒映着林丽一如既往的脆弱不堪。
林丽哑声笑了一下说：“信任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太令人上瘾了。”
可……
“不信任，又怎么能知道结果呢？”
“他也说过的。”
林丽视野逐渐空洞，心脏检测的起伏波动剧烈。
她泪流满面地说：“他说：‘林丽，你可以信任我\'。”
所以即便是发现他们指尖被谎言包裹，可在幼年时期被信任拯救过的林丽，她是多么渴望能够再次被拯救一次。
可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任青。
林丽紧咬着下唇，弯起颤抖的手臂抚摩上另一只手臂上的淤伤，摩擦着上面被人猛拽过的痕迹，悲戚一声说：“我用我的命，也没换回来那个人的一丝同情。”
“我真的很努力地去信任他。”
“真的很努力了……”
————
8月3日那天晚上。
林丽快步走在街上，突然后颈传来猛烈坠痛，紧接着双臂被人撕扯，眼前一片昏黑！
“弥留之际”的林丽听见了他丈夫近在咫尺的浓重呼吸声！
————
林丽可笑一般闷咳了一声说：“可是这个世界总是在教育我。”
而任青此时的耳边，正传来冯铮审讯室内的声响，顾远之叹了口气，随后是纸张窸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顾远之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得意的嗓音。
他说：“杜浔峰，我等你说这句话很久了。”
“经过对林丽的伤痕鉴定，结合你的陈述，警方已经可以确认，在8月3日当晚，是你手持棒球棒对林丽进行击打，造成林丽昏厥。”
“而林丽丈夫。”
顾远之笑着说：“他身上的那些瘀伤，与伤害林丽的棒球棒所呈现的伤痕保持高度一致。”
“以及……”
“林丽双手前臂被她丈夫抓伤痕迹，通过模拟施力角度，与你的加害方向完全相悖。”
“所以我们合理推断，林丽丈夫并未与你同谋，他当时是在拼尽全力，在救林丽——！”
任青矗立在林丽的病床边，慢慢伸出手来，悬停半空。
在林丽泪眼婆娑的视线里，任青轻轻浅浅地笑着说：“林丽，信任，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