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救你的人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颜色艳丽而惨烈的图片出现在了胡青青的视野里, 那未经过ps处理的照片，光影的结合以及诡异而又真实的冲击，让她下意识地愣在了原地。
这张照片, 正是当年李洋获得记者大奖的新闻截图。
十五年前, 那个震惊全国的谋杀案, 在苏小小被人翻出惊悚过往的阴影下, 其实并未引起过多的关注。
林丽似乎是觉察到了胡青青的异样, 她慢慢看向那个方向, 又扫了眼屋内的众人，才冷笑一声说：“你说多巧啊。”
“十五年之后, 大家又都凑到了一块。”
“你说是不是啊？”
“当年参与侦查的冯铮, 冯队长？”
林丽笑着看向刚刚重新坐下的冯铮，才转头看向任青说：“我的辩护律师。”
任青肩头仍在猛烈的疼痛，可他只是抿着唇, 垂着眼并未回应。
胡青青和孙莉莉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任青, 十五年前，任青那时候才23岁，也就刚刚出大学校门不久, 居然就接手了这样的案件？
难怪他最后虽然转了行，但是接起这种案件就没输过。
孙莉莉才想说句什么，却只觉得面上一冷, 林丽那似冰若雨的眸子已经扫视了过来, 顺便冷笑一声说：“还有对方辩护律师的子女。”
“以及将案件披露出去的记者亲友。”
林丽说最后一句的时候, 眼神仍旧狠狠地盯着孙莉莉，这让孙莉莉一下子明白了林丽的敌意由来，不仅仅因为她是孙旭的女儿，更因为她竟然还是李洋的未婚妻。
“你们说巧不巧？竟是弯弯绕绕地又遇见了。”林丽缓缓躺回床面, 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捏了捏殷红的指尖说：“任青，你当年救了一个魔鬼。”
任青缓缓抬眸，他绷着背，稳稳坐下，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轻轻敲击着林丽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声音清越而冷淡，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慨叹，只是很平静地开口说：“林丽，律师的职业准则，从不是维护正义。”
“你对于当年对方的辩护律师，过于敌对了。”
林丽听到这句突然唇角微微勾起，她的视线越过正面对着自己的冯铮，飘向了他身后的墙面上，盯着一处墙面上的污渍很久。
她才开了口说：“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其实背后总有双无形的手在推动。”
“比如，十五年后再次相遇。”
“比如，想要杀死我的丈夫。”
“比如，虽死犹生的苏小小。”
轰——
任青只觉得耳膜一震，整个身子都顿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视野里正撞上偏过头来等着他视线看过来的林丽。
这是十五年之后的第一次对视，林丽终于看到了事事冷淡的任青也有疯狂的眼底。
林丽笑了，那笑容嗜血而冰冷。
任青后槽牙猛地一绷，原本清俊的容颜顷刻间有些森寒，他浅水微澜的眸子里澎湃着十年追凶而毫无所获的炙烈。
他盯着林丽，突然纠正说：“林丽，你知道的，救你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林丽恍然般微微点头说：“我知道。”
“救我的人啊……她是……”
————
十五年前，昏暗无光的屋内，林丽被人轻易地提拽了起来，一把按在了幽冥闪亮的电视机前，她瘦削而蜡黄的小脸被无情地碾压在污渍遍布的桌案上。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瞪着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睛，无神地被逼迫着抬起了头。她的头发被人拽在手中，根根发丝的揪动拉扯着她的困倦的神经。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一个男人混杂着酒气的怒吼从空中砸了下来，摔在林丽麻木的耳边。
她漠然地从趴伏着的桌案上抬起来眼，看向室内唯一的光源——电视屏幕。
嘀嘀嘀——
按动遥控器音量的提示音，慢慢响动，那只为了照明的影像终于有了声音的加持。
“在前不久，苏小小被人曝光了幼年时期曾经诬告自己父亲，导致父亲在看守所自缢而亡的消息，有了最新进展。”
“目前苏小小因取得最佳新人奖，而获得出演顶流ip电影《希望》女主的机会，现已确定制片方已经明确换掉苏小小。”
“苏小小因为此次曝光事件，形象大为受损，已经面临多家合作的品牌联名起诉，或将面临巨额赔款……”
林丽的小脸被屏幕上的五光十色掩映，但她的眼底却昏黑未明，一直乌突突的。
她身后的男人猛地提拽着她的头发，让她高昂起她的头，脖子拉得欣长，整个身子都绷直起来。
男人暗哑的嗓音在轻笑说传来，他说：“看到没有？”
“忤逆父亲的结果。”
“早晚都会报应回来！”
林丽的腰被粗粝的手掌按压在桌面上，头却被拖拽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c字，整个身子绷得疼痛难忍，可她却并未求饶，只是麻木地注视着屋内昏黑的天棚，无声地笑着。
突然，脖颈间被人炙热一吻。
林丽身上一凛，一股干呕的冲动尘嚣而上。
“呕——！”
男人听到后，哈哈大笑着加重了这个吻，闷声说：“那个苏小小可比你漂亮，她小时候应该更好看，更纯。”
“你看看她，如今活得多艰难。”
“你还要学她吗？”
“你还要反抗爸爸吗？”
“嗯——？”
嘶——身后的疼痛，以及不住的撞击，让林丽像是失去灵魂的娃娃。她漠然转头看向电视屏幕上那个被记者围攻，却一身华丽优雅笑着的苏小小。
那打着马赛克的影片，毫无修饰的音频，幼年苏小小的哀求和捂住，竟像是复刻了林丽短暂生命里的滑稽和荒诞。
原来这个世界上，沾惹上肮脏之后，也可以活得恣意。
未被关闭声音的电视机里，除了腌臜增添彷徨的背景音，还传来了苏小小悦耳而无恙的回答。
她一身窈窕，绝艳而婀娜地说：“如果生在黑暗，就更该奔向光明。”
林丽昏暗而无神的眼眸里，终于被影像上的余辉涤荡，她盯着屏幕上苏小小的面容，脑海里回荡着她轻轻又重重的那句话。
在身后父亲摇晃而癫狂的笑声中，她猛地扭过头去，狠命地撕咬上父亲的手腕。
血水、污渍、怒吼——！
林丽嘴里含着热血，被父亲一巴掌扇到了墙面上。
“艹！他妈的！”
男人居高临下地蹲下来，一手捂住自己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能耐了！”
林丽冷笑着，摸到了跌落在地面上的一把水果刀，抬手就是一刺！
血的腥味，眼泪的咸，笑的肆虐。
林丽犹如疯了一般，骑坐在父亲仍在挣扎的身体上，刀如雨下。
血水喷薄，迸溅了林丽满身满脸，可她仍旧不敢停下来，只要停下来，似乎地上躺着的这个恶魔，就一定还会反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任其索取！
不能停！
绝不能停！
噗嗤——
噗嗤——
血水流淌成河，林丽妹妹抱着熊娃娃走出卧室的时候，脚下黏腻。
突然，脚踝一凉——！
身旁的门骤然被人推开！
那个孩子的脸，便被永久地收录了下来。
暗访半月有余的李洋率先冲了进来，他手里的手电筒被点亮。先是看到了黏腻发黑的血迹，再是门口处那个茫然看着自己的孩子，以及一直幽冥点亮，停顿在苏小小面容上的电视机。
还有——
那个光着身子骑坐在尸体上，依然在挥动刀刃的——
另一个孩子。
李洋和摄像蹲在了原地，而他们的身后纷纷涌入的警察里闪过冯铮的侧脸。
门口鞋架上，被人倒扣着的一个相框被监测人员扶起，那是西装革履的死者与孙旭的合影。
————
林丽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缓缓开口说：“救我的人，她是我自己。”
冯铮听到这句，却是眼底有些柔软地说：“本来拯救自己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但，这也是苏小小常挂在最边上的话。”
说这句的，却不是冯铮，而是大包小包拎着餐饭回来的肖瑶。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餐桌上，这才拉了把椅子坐了过来说：“林丽，你当年的案子，就算你不采取过激的反抗，你依然会被拯救。”
“有人为你报了警。”
“苏小小为你报了警。”
林丽无法相信地扭头看向女警察，似乎不明白这句结论从何而来。而一旁的任青在这时才将一身的紧绷消化，慢慢平静下来，清冽开口说：“当年，苏小小自己被恶意公开幼年时期的遭遇，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却把你当年求救的信仔细阅读。”
“是苏小小报的警，联系的记者，并希望我能接下这个案子。”
林丽仍是不能相信地看向任青，却只换来任青略带怀念又有些伤怀的回望。
他说：“林丽，你的确是在别人救助之前，你学会了自救。”
“可，你不该隐瞒有关于013案件的那些秘密。”
“就算是回应一下，曾经想要帮助你，也的确很努力帮助你的苏小小。”
“让她……”
任青淡淡笑了一下说：“让她的善良得到该有的尊严。”
“她那么喜欢正义和光明，她的死不该满是疑雾和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