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破碎成花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酒瓶脱手, 残余的液体在空中挥洒盘旋，像是用水做成的烟花。
酒瓶在空中打着旋，直愣愣地朝着苏小小的脸部砸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酒瓶, 苏小小感觉时间似乎都已经凝滞, 眼前酒瓶的旋转都变成了慢动作, 她的大脑在拼命发出挪动的指令, 可她却僵在原地, 干瞪着眼睛。
周围人掩唇惊呼, 或惊怕或乐祸。
如果一个妖精的脸毁了，她还能如何活下去？
很多人似乎都在等待这个结局的产生, 纷纷注视着这方角落。
苏小小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脸毁了最起码眼睛别弄瞎了。
可面部疼痛还没传来，苏小小就身子一抖，先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胳膊摔在地面上猛地一疼。
待她抬头看看是谁这么狠的瞬间, 一件外套铺天盖地的罩了过来。
视野里昏暗下去，隔绝了嘈杂与注目，呼吸之间都是一股清冽的雏菊香。
啪嗒——！
酒瓶子应声摔落, 正砸在苏小小之前倚靠的位置上，破碎成花。
锐利的玻璃渣子四散，割裂了姣好的皮质沙发, 崩散而去, 还割伤了附近的人, 霎时间惊呼声四起。
王总看一次没有打中，立即拽过来另一个酒瓶子，作势就要飞扔出去。
众人这才扑了上去，惊呼：“王总, 您消消气！”
苏小小在西装外套的掩盖下，劫后余生，却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
视野里，如梦初醒的老男人被众人按压在地，气愤地粗喘着气，周围被割伤的众人慌乱开来。
老男人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苏小小，推开旁人，摔门而出。
一时之间没了热闹，周围的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议论开来。
“啧，还真以为挤进了娱乐圈就飞上了枝头。”
“还不就是靠那些老男人，才一飞冲天。”
“在这里护着面子，回去指不定怎么讨好求饶呢！”
苏小小抿着唇，掀开身上披挂的西服外套。她发丝未乱，扶着地面起身，就看到了只穿着衬衫清冷望着她的任青。
两人对方须臾，视线错落，四周嘈杂刺耳的八卦之音不断。
“自己怎么爬到娱乐圈顶尖的怕是给忘了吧。”
“这时候了，才想起来搞守身如玉这一套。”
“你们没听说吗？她小时候就……”
听着这些话，苏小小睫毛微颤，纤细的高跟鞋踩着玻璃碎片，走得有条不紊。她的柳腰随着步伐悠然摇摆，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议论声。
“任青，你帮她干什么，小心被她扒上，吸干你的血！”
“任青，你从小锦衣玉食，没接触过别的圈子里的人，像她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脏得很。”
“好多人为了抢她，没少干蠢事。”
“她啊！就是个祸害！”
苏小小递外套的手顿住了，口腔里的谢谢卡在喉咙里。她被踹得有些狼狈的裙子下面，骨头连着肉，很疼。
与别处小明星围着脑满肥肠转悠不同，苏小小邻桌这边是投资大佬围着任青这个明星转。
初露头角，才在娱乐圈博得一席位置的苏小小早有所耳闻，这圈子里有一朵高岭之花。
从不沾染市侩的世俗，也不阿谀奉承权贵。
遗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
呵。
这些人，编排她苏小小靠男人低贱可耻，却觉得任青靠父母就天生高尚。
苏小小嗤笑一声，将精致的西服外套放在座位上，被人扶着去处理身上的擦伤。才出了宴客厅，扶着她的人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地面的冰凉彻骨，以及皮肉摩擦的厮磨疼痛，却让苏小小笑得更开怀。
居高临下的人说：“啧！王总说了，照着脸打！”
“让她给脸不要脸！”
灯火通明的别墅，也有腌臢不见光的角落。就像是同样是参会的明星，有人超尘脱俗，有人低到尘埃。
苏小小被人掐过的下巴尖嫣紫一片，左右脸颊上绯红肿胀，发丝纠缠繁绕，被人狠狠地拽下几缕，散落在地面上，随着微风飞扬又下落。
苏小小咽下夹杂血水的唾沫，铁锈般的味道，刺激着被人闷了几拳的腰腹。
“王总说了，出了气，打你也不白打，一年代言。”
“也会放出话去，说你被他包了。”
苏小小扶着墙面站起来，捂着肚子想有钱人逃避责任的方式，也就只有甩钱了。
她嗤笑一声说：“替我谢谢王总体恤。”
完成任务的几人看着苏小小，慨叹地说：“小姑娘，就你这张脸，顺从一点不比挨揍强？”
“到头来，名声也没保住，唾手可得的好处也没了踪影。”
“这是王总还有理性，换个不要命的，把你打死了，你也得受着。”
“能躺着就把钱挣了，你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干嘛？”
苏小小却没搭话，她挣扎着走到了有着灯光的地方，她痴望着那飞蛾扑火的盛景，笑了。
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才走到近前的任青，他手里的杯子被捏了个粉碎。
他沉默地望着别墅楼下惨然笑着的苏小小，视线描摹着她面容上的青紫，纷乱的发丝，以及她眼神里，渴望光明的熠熠生辉。
他们的视线相交又错落。
身处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世界里的任青。
陷入无边黑暗，窥光求存世界的苏小小。
在那天，这两个平行的世界猝然相撞，黑与白之间，撕扯出一条浅灰色的地带。
任青放下手里的酒杯，拎起被苏小小放置在一旁的外套。
“任青！你去哪儿？”
被人簇拥的林然意外地发现任青扭头出了门，头也不回地消失了踪影。
庭院落里精致的欧洲街灯下，之前的一伙人已经走远，独留下依旧发着呆的苏小小。
突然角落里猛然窜出来一个身影，那人手拿棍棒，飞跃而起，双手并行，向着苏小小的后脑发力！
哐当——
砰——
棍棒敲击后脑海的粗重声音，以及人体摔向地面的闷哼，同时响起。
“嘁！小丫头片子！”
盯着昏厥在地的苏小小，那人双手插进昏迷的苏小小腋下，拖拽着她向黑暗而去。
别墅二楼，林然皱眉起身，凑到落地窗前。刚才任青就是站在这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居然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自己先跑了。
在林然扫过的视野里，一双淡银色的高跟鞋的边角，正被暗影慢慢吞噬。亮银色的鞋边慢慢被棕黑色的土壤浸污，消失在林然忽视掉的角落里。
林然纵肩，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回身加入到新一轮的酒会当中。
苏小小发丝散落，身子犹如酥软的棉花糖，被人拖拽着。那人一边拖一边淫/笑说：“谁能想到，污名漫天的苏小小，其实活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我倒要看看，等你醒来的时候，还怎么清高！”
“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说到爽处，竟是狂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画面，那人连忙擦了擦口水。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结局，倒是个很好的提议。”
没有灯光的夜色里，空无一人的草丛里，那人耳边突然炸开的这句话，让他毛骨悚然。
那人立即四处探看，想要搜寻声音来源。
奈何夜色太黑，适合杀人越货的同时，也着实是让人有些难以自保。那人拼命眨眼，身子扭转，不得不松开了钳制苏小小的手，下意识抓起手机，却怎么也不敢打开来照明。
相对于想知道对方是谁，他似乎更惧怕对方知道他是谁。
树叶晃动，光影斑驳，刺目灯光迎面而来，来人率先一步打开了手机摄影灯。紧接着而来的还有一拳猛击，直迎面门！
“王总，好雅致。”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回旋踢，就将被打懵的王总踹出半米远，栽倒在地，似是昏厥过去。
苍白纤长的手指触碰到苏小小纷乱了发丝，拨弄开来，任青确认着她的伤势，弯下腰来，轻松地将她抱了起来。
————
寂静的深夜急诊走廊里，传来鞋子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原本得空儿，凑在一处犯着花痴的小护士们，立即正襟危坐，再也不敢窥伺靠在一旁发呆的杜司明。这深更半夜的，又没有救护车的警报声，会来这里的，只有杜司明的父亲——杜主任了。
要是查岗被逮到不务正业，那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杜司明身材修长，半倚着墙面，他身上的白大褂上别着住院医师的名牌。他正侧着头，望着玻璃门外的夜色发呆，不时地打个哈欠。
“杜主任好！”几个小护士乖乖巧巧地鞠躬问好。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提了提高耸鼻梁上古铜色的眼镜，狭长的眼尾缓缓挑起，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目光辗转就落到了杜司明的身上，眉头一皱，嘴角下垂，伸手就是一拍。
杜司明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有原地蹦起来。
他慌张抬头，先是一眼就扫到了对方整洁白大褂上的名牌：文城第一医院主任医师——杜承。
“爸！”杜司明拍着胸脯说：“搞不好，会吓死我的！”
杜承挑眉，打量了一眼儿子的黑眼圈，乐呵呵地背着手晃荡出去了。杜司明翻个白眼，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接着发呆。
玻璃门外的树叶被艳红色的急诊灯晕染，更显乌黑。
就连矗立在一旁的路灯，也夺不回几分绿色。
树叶晃动，时光寂静。
神出鬼没总是没有正形的爹，凌晨时分停摆下的紧急门诊。
忙里偷闲的发呆医生，叽叽喳喳的花痴护士。
重复又普通。
聊赖又温馨。
突然肩膀又被人猛地拍了一下，有了准备的杜司明无语地侧头说：“一个招数，你还想吓我两次？”
“你……”
杜司明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立即站直了，视线下移，看清了脸颊上蹭上血迹，眼眶发红的小护士。
小护士胸前的名牌上显示着：实习生——顾芝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