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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香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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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先不提他带回一个女子做贴身丫鬟这件事,就光是他刚才说话的口气,千般霸道,万般宠溺,这还是她们认识的大少爷么?丫头们几乎都要哭晕在厨房里,无奈严厉非常的古兰慧在场,她们不敢造次,只好强压住了心碎的感情。

    木紫倒吸一口凉气,无比凄婉地想:今后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苌云却目光铮铮,奋力迎上古兰慧的唇枪舌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身众人的感情变化。司空耀向来觉得自己在哥哥面前矮一截,虽然他背地里会在别人面前说些鄙夷苌云的话,当着他的面却规规矩矩,畏畏缩缩。他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劝道:“娘,戴着面纱便戴着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古兰慧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替他们说话?你还有没有脑子?”

    苌云无意与他们再做解释,牵着木紫出了厨房,他见身后的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停下来转身看见她讷讷地看着别处,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刚才他们吓到你了?”

    “没有,我怎么会被他们吓到?”

    “那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说话?平时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说个不停。”

    木紫挣脱他的手面露愠色:“你刚才说要我当贴身丫鬟?这算什么?我虽然答应到你家做工,偿还百姝会需要的花费,可你从未说过是做贴身丫鬟。”

    苌云心中一紧,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这事确实事先没和她商量,她一个姑娘家还未过门就来伺候男子,难免不有损声誉。

    “这事是我考虑欠周详,不过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那你去和他们说清楚,我不是贴身丫鬟。”

    “不行。”

    “为何?”木紫气得瞪圆眼睛,完全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这不是跋扈是什么?未经她的同意直接就定了她的身份,难不成她理应要低人一头?

    “因为我不想。”

    “你!”木紫气得一时语噎,她静了静气,尽力按捺发火的冲动道:“那你的亲事呢?总要考虑未过门的妻子的感受吧?还未娶妻就在房里塞丫头,要那个人今后怎么想你?”

    “定亲?什么定亲?”他疑惑不解,虽然家里总在催他早日娶妻生子,但父亲见他性子执拗,每次一提就拒绝得干脆,说多了也无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热脸来贴冷屁股,后来家里再无人提这事。

    “你不知道?沈青芜今日告诉我你父亲早就认下她做儿媳妇,说是在你们小时候就定好的娃娃亲。”

    苌云本来心里紧紧揪着,听到这话豁然开朗,他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事生气,所以你在为这件事吃醋?”

    木紫脸上飞起一抹晚霞,吞吞吐吐起来:“谁吃醋了?我还不是替你考虑?怕你未来的妻子不高兴?”

    “你答应我才是为我考虑。”

    “嗯?为什么?”

    可是前面的人却不再搭理她,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步子好像欢快了很多。

    苌云的居室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香忆”,也很符合他的院落里此时的景致,草长莺飞,花香四溢,任谁到过这里都会留下香甜的回忆罢?青羽过来向木紫问好,他也把木紫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眼里似要蹦出光来,盯得木紫莫名其妙。

    “这就是将军朝思”可话还没出口,可怜的青羽就被苌云一个箭步过去捂住了嘴,由于捂得太紧,呼吸苦难,脸都要涨成一个紫茄子。

    木紫看着奇怪的两人一头雾水:“你说将军什么?找死?”她浑身瑟缩一下,看他也是苌云身边的侍卫吧,敢说找死,是不是活腻了?她摇摇头,看来天底下胆大妄为的不止她一个人。

    苌云咳了两声对青羽道:“他确实胆子大,敢僭越了,快收拾好东西跟我进宫,我要是再不回去,皇上估计都要把我忘了。”

    青羽连忙道:“将军身子恢复了,确实也该回去了,只是老爷不在,您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了。”

    木紫听闻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朝中势力已经尽数落入蔡家,朝廷基本都是他的党羽,这几日在街上她又看见有大臣被贬谪出京,现在苌云的父亲生死未定,蔡崤父子定会拿此事威胁他。

    想到这里她软了软声音道:“万事小心,不要和蔡家人起直接冲突。”

    苌云点点头,朝屋里努努嘴:“这间屋子就拜托你了,平时只有青羽打理,可他实在在这方面没有天赋,现在靠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先掂量掂量。”

    屋内虽称不上一丝不苟,但也整洁干净,苌云是个怕麻烦的人,房里也没太多东西,只有一个书架上堆了不少书,有的刚看完就顺手摆在上面没有归位,木紫将书一一按名目放在一块,又见书桌上摊了好几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院里的景色,一池碧叶粉荷,似在风里摇曳。她又拾起几幅已经卷成卷的画准备收拾到一处,可是这些画他平时放哪里了呢?下意识地她走向书架,架子的下端有几个柜门,刚打开左侧那扇门许多画卷一骨碌地掉出来唬她一跳!他竟然画了这么多画?

    好奇心抓得她痒痒,夏日的荷塘景色能画得这么好,应该也画了不少别的美景罢?她随手捡起一幅慢慢打开,见到一个娇俏女子的面孔跃然纸上。画中的女子杏眼桃腮,鹅蛋脸,挽起的发髻潇洒爽利,正明媚地笑着。她的心突突直跳,苌云还会画女子?他平日里看着那么内敛的人,很少会表达对谁的喜爱之情。她又急忙翻开另外一些画,竟都是画的这位女子,有的愁眉微蹙,有的含羞带笑,更多的则是爽朗的面庞。为什么觉得这些画上的人和自己很相似?他会画自己吗?她看了看画上的跋文,记录的日期刚好是自己外出修行的时间,莫非这些画都思念她而作?

    她摇摇头,想从脑海里挥去这些念头,可是这些人明明就是她自己啊!巨大的欣喜感溢满胸腔,可又带了一些自我否定和怀疑,搅得她心里乱七八糟。算了,不想了,再猜也没用,还是赶紧做事吧!她把已经完成的画都归到了柜子里,然后看看四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屋里的檀香味静人神思,不久她就趴在软塌上睡着了。

    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男子拥她入怀,在她耳畔低声安抚:“没事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像在哄一个孩子。她溺在他怀里不肯起来,就算是梦也好,就让她拥抱这份温存吧,什么也不用面对的安宁,哪怕只有片刻。

    傍晚时分,木紫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猜测应是苌云他们回来了,她站在屋里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等着他的夸赞。谁知苌云进屋后就直接躺进了软塌闭着眼休息,嘴里还不忘吩咐道:“小紫,我饿了,去帮我准备晚膳。”

    “小紫?谁是小紫?”木紫气呵呵地双手叉腰质问他。这家伙一回来就躺着,完全没有注意她这一天的辛勤劳动成果,他的书堆放得多么整齐,窗几多么的干净,地板一层不染,他竟连看都不看?

    苌云听了他的问话依旧阖着眼睛,微微颤动了下睫毛,悠悠答道:“小紫不就是你么?谁的名字里还带‘紫’字呢?”

    “为什么乱给人取名字?还取得这么难听?”小紫很生气!

    “咦?院里的丫鬟不都叫这名吗?什么小绿、小红”

    青羽见两人间的火药味渐浓,好像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他忙忙的报告了一声就退下了,免得他们的“战争”殃及池鱼!

    木紫果然像点燃的炮仗,上前就拉起了苌云:“不许睡,你没看见你屋子里的变化吗?我忙活了一天,你什么都没看到?”

    苌云茫茫然扫了一圈自己的屋子,点点头:“好像是有丁点不一样。”

    “你!”

    “别你了,快去端饭过来吧,厨房应该准备好了,你不饿吗?我在宫里巡逻了一天,早饿了!”

    说起饿,木紫这才觉得自己的肚皮早已干瘪,她在房里待了一天,中午也没人叫她吃饭,一天都没进食。她提起裙子飞快地跑向了厨房。

    正是府上开饭的时间,厨房里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她好容易才挤进去,过身的丫鬟见是她来了都用怪异的眼神瞧她,还不时窃窃私语,木紫知道她们是说上午发生的事,她装作没事人一样穿过她们去问做饭的婆子是否备好了香忆居的饭。烧饭的婆子眼也没抬,指了指旁边的食盒:“喏,放这了。”

    她打开看了看,里面一碟子青菜,两碟荤食,菜色倒是极好,但是分量很明显只准备了苌云一个人的。她看了看众人忙碌的身影,终究没做声提着盒子走了。

    木紫进门时看到苌云已经起来了,正站在书桌前画画,她又想到了今天在书柜里看到的那些画,瞬时脸红心跳,她清了清嗓子道:“苌少爷吃饭了。”

    苌云听到她的称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停住笔:“你倒是转变得挺快!”

    “没办法,谁叫我天生聪明伶俐?”

    他看了一眼菜哂笑道:“既然这么聪明,怎么一天没吃东西呢?”

    木紫惊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她们连我在家里都不给你准备饭食,何况是我出门了?这些婆子也忒大胆了,竟敢苛待我房里的人!”

    木紫从食盒里拿出三碟菜摆好,又给他盛了米饭:“算了,本就累了一天,何必再计较这些?”

    苌云凑近她的面庞柔声道:“你不计较?”

    木紫身子往边上歪了歪躲开他温热的气息:“没事,我本也吃得不多,和你一起吃点就行。”

    “那你晚上别喊饿。”

    “绝不喊饿。”

    苌云看着她无可奈何摇摇头,这姑娘除了愿意为了钱低低头,对其它事情都不喜欢服软,就连饿了一天的肚子也装作没事人一样,他回家后一句话都没提。可是木紫的饭量他是见识过的,怎么可能不饿呢?

    他叫来青羽,嘱咐了几句,青羽点点头出去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

    “你等会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青羽带着厨房所有的婆子丫头齐刷刷站到了香忆居里,她们有的还没来得及洗去手上的菜渣,惶惶恐恐的样子看着苌云。

    “听说你们今天不给紫姑娘留饭?”苌云不看她们,啜了一口茶,轻飘飘的话语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一个老资历的婆子仗着自己在司空府效劳多年,挺起腰杆子表达了不满:“大少爷,真不是我们不留饭,是她自己没说呀!您也知道,府上向来中午到了饭点,所有的佣人都会统一去厨房领餐,她自己不来也怪不着我们啊!”

    苌云继续抿了口茶:“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们忙得不记得提点也可以理解,那晚上的饭食又怎么说?”

    婆子慌了神:“呃晚上大家忙乱,一时疏忽了,望少爷宽恕。”

    苌云听到这里猛地放下茶杯,发出“嘭”的一声,吓得众人一个哆嗦。

    “平日里的家事我很少干预,可是我房里就这么一个丫鬟还要遭你们欺负,怎么?不认我这个少爷了?”

    众人听了忙不迭赔礼道歉:“怎么会不认呢?大少爷息怒,我们这就去端来姑娘的饭食。”

    “就这样就算完事了?”

    “依少爷的意思是?”

    “做一桌菜来,捡木姑娘喜欢的做。”

    众丫头婆子虽然还要忙活其他人的饭食,但也不敢再违拗苌云,只好诺诺地退下了。

    木紫待她们走后调侃道:“大少爷真是好大的架子,唬得这些人都不敢动弹。”

    “没办法,不给人饭吃,你还怎么待在我家?再说了,她们这些人经常见人下菜碟,我早看不惯了。”

    木紫很想问他关于画像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又咽了下去,只说了句不着调的话:“就这么想让我待你家?”

    刚到嘴边的茶水差点都喷出来,苌云正了正神色道:“你不是欠了我的钱吗?不这样你要怎么还给我?”

    原来是这样,只是为了帮她找份工作还债?刚想回句随意打趣的话,又听他道:“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做事我也不放心,现在外面世道乱,保不准发生个意外,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木紫点点头,看来那幅画上的人不是自己吧?那会是谁呢?好像也不像沈青芜。人就是这样,一旦对自己信心不足就会越想越怀疑自己,此时她已经笃定画上的人不是自己了,心里一阵沉闷。

    苌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突然开始变得安静,还以为是为了晚饭的事受委屈了,他转开了话题道:“对了,明日就是贵妃的生日了,你和我一起进趟宫吧。你不是要找公主的画?明日几乎所有宫里的兵力都会调派去保护皇上和众嫔妃,这是你去找画的最佳时机。你先去找,我得了空就来寻你。”

    “明日就到了贵妃的生日?日子过得真快!”

    “是啊,上次秦将军告诉我们时我还没想到这一招,后来一想,这确实是个好时机,而且明日里许多官员都会赴宴,少不了带上家眷,你可以扮作我的小厮随我进宫。”

    “那你父亲的事打算怎么办?”

    “皇上现在还迟迟不下诏书,可见还在顾念他和我父亲君臣一场的情分,明日我会见机行事的。”

    两人又随意拉扯了一些话,几名丫鬟推门送来了各色菜肴,果然满满放了一大桌子。

    木紫惊奇道:“她们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苌云用筷子夹了一一团糯米藕丸放到她碗里:“她们这些人最精于世道,姑娘家爱吃什么早就记在了心里。我们府上可惜的是没生个女儿,不然她们这些手段更有发挥的余地。”

    木紫噗嗤笑了一下,开始大快朵颐,一天没吃饭她早就饿得浑身发软,大口扒饭的样子将自己好吃的本性暴露个精光。吃着吃着她感到如芒刺在背,这种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嘴里还嚼着一块排骨慢悠悠回头看到苌云正看着她。

    “你怎么了?不是刚还喊饿,为什么不吃饭?”

    苌云一手之颐,表情严肃:“我在想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晚上要睡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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