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飞虫
解百忧的店里依然人声鼎沸，从层层密密的人群中心传来一阵高昂的男声：“老板、大人、再生父母、活菩萨，求你帮帮我这事吧！不然我这日子过不下去啊！”
谁这么哭天抢地，搬出大串泰山压顶的敬词，他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似乎生命都受到了威胁，不会还跪下了吧？木紫想到这，使劲往人堆里钻，定要一堵这热闹的场面。
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发辫，她陡然一惊：“谁？！”
回头看，见是桃叶在咯咯地笑，旁边还站着看她笑话的苌云师兄和墨璃。
“你们怎么在这里？太不够意思了吧？三人跑来看热闹，就丢下我？”她佯装生气的模样，表达她的不满。
“谁叫你天天睡懒觉，今日散学了都不见人影。”桃叶做个鬼脸道。
“少诳我了，我路上遇到鲍余，他说了今日夫子白日不上学，要我们晚上过去。”
墨璃看到她两又耍起了嘴皮子，轻轻笑笑摇摇头，表示他谁也不站，苌云朝她们做了个嘘的手式，让她们仔细听。
木紫朝里看，原来央求韩老板的人是一位公子，生得清秀俊俏，额边两条细髯垂在脸庞，发细如丝，衬得他的细削面庞更加秀丽。唇不点而红，柔美却不失刚气。这是谁家的公子，竟有张堪比女人的脸。
他见韩老板不睬他，竟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抓着韩老板的衣角道：“大人，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回去就会被我家的娘子们生吞活剥，求你救救我吧！”
“娘子们？公子你有几位娘子啊？”围观的不知哪位问道。
这位公子掰掰手指，似乎十根指头也数不过来，数了两轮才道：“加上昨夜带回家的，应该是十八位？”
众人听了哗然不已，十八位娘子？这不是要和皇上的后宫比肩了？
解百忧的店老板姓韩，此时闭着眼，一手撑着头，不想理这位公子的样子。也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有十八位娘子要调解。
“韩老板，救救我吧，这个谣言在我那传得是煞有其事啊，她们谁也不让谁，可是我的正妻非要找出谣言是谁放出来的才罢休，你说我怎么找嘛！只要你肯帮我这次，我保证你的下半生的生活我全包了。金银珠宝、豪宅府邸，哪怕是龙鳞凤爪我也会找到给你双手呈上，决不食言！”
韩老终于睁开眼，烦躁地看他道：“我要是缺钱我还来开这个店？你走吧，你的要求我办不到。”说完就把他往门外推。
围观的人也道：“算了吧算了吧，这也过来求愿，你打发几个老婆出门不就解决了吗？”
那人还不甘心，还不停大声央求，一直到被推出门，声音还从很远传来。
“这人是谁？上京城还有这号人物，也是稀奇！”木紫伸长脖子，看着他可怜兮兮推出了门。
苌云：“你道是谁？他就是昨日我们提到的皇三子，祖弘毅。”
“啊？！”三人听了大惊，原来是他！
木紫：“你说他风流，今日可算开了眼了，家里有一个王妃，还有十七个妾，这还不算昨日我们埋葬的姑娘。可惜了，旧情人埋身黄土之中，这边情郎又在为新的女人烦忧，真是不值！”
墨璃：“真是个奇葩！”
桃叶：“皇上怎么会生出他这样的儿子？”
木紫：“你以为当今皇上自己好到哪去？”
她眼前浮现出昨日那位姑娘的惨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看热闹的兴致也没了，正待要走，看见王大爷站出来求祈道：“韩老板，小民有一事相求，放心，不像刚才那位爷那样难办。小民的耕牛丢了，找遍了村子也没找见，虽然只是头牛，可是是我们农家人的命根子啊！少了它，我们家的地难种好，没有粮食，来年就没吃的，真不知如何是好啊！”说完，他眼泪掉下来，看得旁人一阵凄楚。
韩老板摸摸花白胡子道：“别着急，你这好办，一会就能找到你的牛。有带牛用过的东西么？”
王大爷：“带了带了。”他急忙递上一直拿在手里的牛轭，韩老板随即又叫出了之前看到的那只黑狗，对他交代了任务。黑狗马上跑了出去。
王大爷也跟了出去，但是店里又有出来祈愿的人，大家都好奇这位是什么事，没有人跟着王大爷出去探个究竟。
“他家的狗这么奇特，都撞见两次帮人解决问题了。”木紫道。
“这狗很厉害吗？”墨璃上次没在店子，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好奇问道。
苌云：“上次一位商人丢了钱，也是这只狗找到的。我们那天跟着去了，是亲眼所见。”
桃叶：“本来我觉得阿黄就很聪明了，直到见了他的狗，才知道是我见识不够。”
木紫：“阿黄哪里聪明了？他是只小笨狗，每天就只知道叼走我的鞋子。”说完她看看阿黄，但是阿黄却不见了。
“咦？阿黄去哪了？”
桃叶：“阿黄和你一起来的？”
“对啊，但是我只顾着看热闹，也没注意他到底进来没有。”
木紫困惑地望了一圈店里，没有发现他的影子。他可能看店里人多不好跟进来，自己不知跑哪玩去了？
很快，王大爷牵着牛回来了，连连赞叹韩老板的黑狗是神犬，堪比二郎神的哮天犬。他牵着牛，哼着曲儿高兴地走了。
木紫看到王大爷也找到了牛，放了心，想到新娘的事心情又开始低落，自己往外走去。几人不知她怎么了，追了出来。
桃叶：“你怎么了？不吭声就自己走了。”
苌云：“我看他还在想新娘子的事吧？”
木紫被他戳破心事，扭捏道：“苌云师兄莫不是会读心术？”
苌云装作不理会她，直接道：“乘着今日有空，不如我们去青楼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木紫：“好呀，我还从没进去过青楼，这下要好好玩赏一番。”
墨璃听到要去青楼，连忙摆手推脱：“青楼？我还是不去了吧”
木紫见墨璃的脸红成了熟柿子，笑道：“想不到墨兄是这样纯情的人。放心放心，进去后我们也不过是给你找几个姑娘而已，怕什么？”
墨璃听说还要给他找姑娘，更加慌得不知所措，说话都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姑娘？我找？我不行不行，还是你们去。”
桃叶：“人家墨兄自小在山中长大，没见过花姑娘有何奇怪？不要难为他了。”
木紫：“那可不成，这凡事是一回生二回熟。而且他怎么能永远不接触姑娘家？那以后可怎么找媳妇？”
墨璃：“我不找媳妇就是。”
木紫：“说什么大傻话，今天必须得去！”说完一把揽住他的肩，不让他逃开。
墨璃向苌云求救，可是苌云却像没看见似的左望右看，就是不看他。
由于墨璃害怕，一路都在挣扎，几人好不容易才带他来了醉西楼。楼的门外站了许多迎客的姑娘，个个涂抹浓艳，笑得花枝乱颤，看到一下来了四位爷，还个个模样标致，喜得眉开眼笑，马上把他们团团围住，殷勤招呼。
墨璃的脸胀得通红，一直低着头不看四周，他不时注意瞅瞅其他人的动态，想伺机逃走，没想到他们进楼后，前面又迎来了一位熟人。
鲍余热情地迎了过来，哈哈笑道：“你们也会来这种地方？想不到啊想不到，早知你们也喜欢过来喝花酒，我就早点过来布置好招待你们啊！”
他特别注意到连苌云都来了这里，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特别是没想到连细微灰尘都不染的司空公子也会过来耍，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不过这样才对嘛！都是人，谁没点人该有的爱好呢你说是吗？是人，就要有烟火气。”
苌云听他废话一堆，满脸不耐烦，一言不发只往里走。
醉西楼里热闹非凡，看来这里的生意很红火，客人们迎来送往，姑娘们也很漂亮。木紫向四周望去，只见雕栏玉砌，金碧生辉，走廊处放置不少雅致的石雕或者盆栽，又增添几分清雅。难怪不少文人骚客喜欢流连此处，倒还真没有俗媚气息。
老鸨满脸堆笑，凑近他们：“几位爷，欢迎大驾光临，有钟意的姑娘吗？”
苌云一把推过了墨璃道：“给这位爷找几个姑娘陪着，你跟我们来一下。”
墨璃听说苌云真要给他找姑娘，大喊道：“你还是不是兄弟？竟然这么快背叛我？”
鲍余一把揽过墨璃的肩道：“什么叫背叛？你看苌云兄进来后从容镇静，一看就不是新手啦，反倒是你扭扭捏捏，比娘们还害羞。他这是要锻炼你。”
苌云淡然道：“还是鲍兄懂我。”
老鸨听说让她过去陪客，还是一位天人之姿的公子对她提出邀请，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故作矜持，佯装不好意思道：“这没问题，我家姑娘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美，包这位爷满意。可是，至于我嘛承蒙公子们看得起，可老身已经不伺候人了。”
鲍余也愣道：“想不到苌云兄爱好广泛，连醉西楼的妈妈也不放过？”
木紫和桃叶听了只在旁边嘻嘻笑，却不做声。苌云没多说，拿出一锭金子给她，老鸨的眼睛顿时就像黏在了金子上，乖乖跟着他们走了。墨璃的鬼哭狼嚎声都快盖过了醉西楼的喧闹声，可是他们也装作没有听到。
老鸨带他们去了一间僻静的包房，沏了壶上好的茶招待他们，然后红着脸面坐在对面，等他们的吩咐。
“不知各位爷要老身做什么呢？是唱曲，还是舞一段？还是有别的什么要求啊？”
木紫听了差点没把口里的茶喷出来：“不用不用，我们其实是想来打听件事，还请嬷嬷如实告知。”
嬷嬷：“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请问是什么事呢？”
苌云：“醉西楼里是不是有一位叫霞珠的姑娘？”
“对呀，她是我们这的头牌，日赚千金，多少豪门贵客为她而来，可惜呀！”
木紫：“可惜什么？”
“霞珠太耀眼，太出挑，还是为自己惹来了祸事。”
桃叶：“是蔡崤害的吗？”
嬷嬷大惊失色，赶忙去门口又看了看有没有人，回来道：“你们是来打听蔡家的事？那我可什么也不敢说。”
木紫：“你竟如此怕他们。”
嬷嬷：“上京城里有谁不怕？要是惹到了他们家，第二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总之，霞珠是被害死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其实也不清楚。”
苌云：“你不清楚她怎么死的？”
嬷嬷：“我只知道肯定和蔡某人有关系，自从他那天来后，霞珠就不见了。你知道，霞珠是我当亲女儿带大的，又是我们这的红人，想见她的权贵也不止蔡某人一人。她不见后，许多人来盘问，我也去打听过，不见她人，也没听说蔡府新纳妾，就猜到凶多吉少。”
木紫：“你要真当她是亲女儿，就会保护好她，你知道她有多惨吗？”
嬷嬷：“那我能怎样？我去蔡府那讨人？别说我了，就是整个醉西楼一夜消失他们也是做得到的。”
木紫和桃叶听了惊恐不已，蔡家竟有这么大能耐？
苌云倒是面不改色，好像早已习惯了，他又问道：“那祖弘三是不是也喜欢霞珠姑娘？”
提到这个人，嬷嬷倒是似乎轻松多了，她笑道：“他啊！他怎么会不喜欢霞珠？天下的美人他都爱！我们醉西楼的女子有一大半他都有来往。”
木紫和桃叶：“啊？！一大半？”
嬷嬷：“是啊，不止醉西楼，其他上京城的青楼只要有漂亮姑娘，他都会去。他是皇子，虽然不得宠，可是有花不完的钱啊！有这么多姑娘也不是稀罕事。”
木紫：“可是，数量这么大，也算件奇事了。”
苌云：“那你可否知道霞珠姑娘除了可能惹恼了蔡崤，她还有其他仇家吗？”
嬷嬷：“没有啊？为什么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