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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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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孟姜举着伞走出了偏殿。

    回望这三月,突然有些不舍,可终究还是要走的。

    “夫人,您不和大王说一声吗?”金竹同样举着伞,频频回头看去。

    “大王上朝去了,我们先走吧。”孟姜摇摇头,径直往前走去。

    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

    只是这雨,好像为她践行一般,越下越大,不可避免的,孟姜的曲裾下摆沾上了泥水。

    泥水染在渌竹曲裾上,如青竹染上了泥尘。

    孟姜偏爱翠微浅蓝之色,衣裳大多是这些颜色。

    嬴政也知道,是以,他命人赶制了许多曲裾。

    他曾说,孟姜穿上这颜色,胜天宫月仙。

    “妫夫人!等等!”赵高举着伞匆匆跑来,喊着孟姜。

    他手里有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绸缎,是孟姜喜爱的春辰色。

    “妫夫人先看看吧,这是大王昨晚写的。”他跑着过来,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孟姜接了过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涌上心头。

    嬴政的字苍劲有力,孟姜的字是和他学的,如今已经学得很像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田氏阿姮,适我愿兮。”

    《诗经》中的名句。

    嬴政这是……

    在和她表明情意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有位美人,眉目婉盼多情。

    田氏阿姮,适我愿兮……

    孟姜一惊,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小字是姮!

    齐国公主,田氏妫姓,嬴政怎么这样亲昵地称呼她的小字!

    短短十六字,却栓住了孟姜的双腿。

    她拿着绸缎,不知所措。

    如今她要走了,嬴政这样,是要挽留她吗?

    可昨晚,明明是他让自己回去的。假装宠爱她,也是他亲口说的。

    现在,又和她说,他心悦于她。

    嬴政的情意怎么如这七月的天,阴晴不定!

    昨日还是烈日当空,今日却雷雨不断。

    “妫夫人,大王是对您情根深种啊!”赵高一字一句地把嬴政对她做的那些事全部清晰地说了出来。

    孟姜听后,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绸缎。

    “都怪奴才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馊主意,这才让大王与妫夫人离心!”赵高一副要哭的模样,语气十分愧疚。

    孟姜抬头,雨急似箭,渐在咸阳宫的瓦石上,白朦朦的雨雾升起,不远处有人一身玄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玄衣白雾,分得很明。

    是嬴政。

    他疾步走来,即使下着大雨,即使泥水溅了他满身,他也全然不顾,只一心想快点走到孟姜面前。

    孟姜抬眸,撞进了黑漆漆的眼眸中。

    她说过,这眼眸会让她不自觉地陷进去。

    “孟姜,别走。”

    嬴政沉声落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孟姜目光定定,眼里冒出了喜悦她也没注意,倒是落进了嬴政眼里。

    “回去。”他拉起孟姜的手,握得很紧,像是怕孟姜再跑掉。

    孟姜没抽手,跟在嬴政的后面,眼前高大的背影,罩在她前面。

    嬴政连冠冕都来不及取下。

    他害怕慢一点,就错过孟姜了。

    幸好,赵高给的那块绸缎,甚是及时,总算是做好了一件事。

    进了殿,两人身上皆是雨水。

    “换了衣裳,寡人有话要说。”嬴政声音都不自觉地轻了。

    玉带和金竹服侍孟姜在偏殿换衣,渌竹曲裾褪下,换了一身缴玉底色碧落滚边的曲裾。

    缴玉是白色系的颜色,嬴政命人给她制的,不过她从未穿过。

    金竹见缴玉曲裾上身,立刻大声赞叹道:“夫人穿这身也太好看了!真的很像月仙!大王的眼光真好!”

    玉带也笑道:“是呀,夫人穿这身衬得肤如凝脂,圣洁如仙呢!”

    孟姜嘴角也挂着淡淡地笑。

    换好衣裳,她去正殿看到了一身玄青直裾的嬴政。

    正殿只剩下他们两个。

    “孟姜,过来。”

    嬴政正在绸缎上写着什么,孟姜走近一看,又是诗经。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这是说一位男子对喜爱的女子求而不得,情思缠绕,无法挣脱。

    孟姜读懂意思后,脸一红,“大王这是……”

    嬴政笑着放下了笔,“这首诗是由一位青年樵夫所写,面对浩瀚的江水,他吐露出了对心中那位女子的爱慕。”

    “可他难遂心愿,爱而不得。”

    嬴政惋惜般地说出樵夫的苦痛。

    “寡人知事事不可强求,即使面对心悦之人,也想听听她是如何想的。”

    嬴政笑意浓浓地盯着孟姜,想让她亲口说出对他的情意。

    在孟姜愿意跟他回宫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但他想听孟姜亲口说,也好安心些,而不是胡乱地猜测了。

    昨晚他想了很多,要想情意相通,必要坦白一切,两个人坦诚相待,才能携手嘛。

    孟姜一听心悦之人,脸更红了。

    “妾在第一次见大王时,心中就有些惧怕,虽然十分俊朗,但是冷冷的,不好接近的样子。”

    嬴政忆起四月时,在大殿上见到的孟姜。

    那时她以扇遮面,亦步亦趋地向自己走来,走近时她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去。

    那双眼很是清澈灵动。

    “后来,大王患了温病,让妾治疗,妾只道大王是个隐忍的人,受了那样重的伤依旧面不改色。”孟姜回想起,那日嬴政还是很冰冷地和她说话,金口玉言,不多说一个字。

    “再之后,便是大王让妾住进偏殿了。妾也曾不解,为何大王硬要妾来治怪症。”

    嬴政沉思,为什么让她来治,其实一切都已经和她说过了。

    还因此伤了孟姜的心。

    为人利用,最亲近的人都不会心甘情愿,何况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他也深知。

    可那时,怎会想到有今日?

    他最初只把她当作利刃,想着此后再无交集。

    谁先动心,谁先输得一败涂地。

    “妾学医不精,两月后才发觉大王中了巫术,后大王将一切都与妾说了。”

    孟姜想到那日手心上的深红指甲印,若不是那次,她估计不会懂得,情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呢?

    或许是朝夕相处,又或许是……

    她没找到答案,情意日积月累,终于在此刻达到巅峰。

    “大王待妾情深意重,妾怎好拂了大王心意?”

    嬴政心头一怔,他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

    心里的滋味是过去二十一年未曾有的,如花朵绽放般美好。

    他不自觉拉过孟姜的手,手心真实的触感让他意识到,两人真正地敞开心扉。

    孟姜没有像以往那样抽手,而是也微微反握紧嬴政的手。

    “不知不觉,竟和大王过了这么久。”

    是啊,初来时齐国还是初春,现下即将夏末了。

    嬴政笑着,发现孟姜眼睛微亮,也弯成月牙的弧度,静静地看着他。

    他很爱她这个样子,孟姜平日总是淡淡的,给人一种亲近又疏离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却伸手不见。

    他确信,这时候的孟姜是在真心实意地笑着。

    “执子之手……”嬴政看了看两人相交的手。

    “与子偕老。”孟姜很自然地接过下一句话,贝齿也因为笑着说话露了出来。

    但凡是身居高位的女子,从小就被教导,笑莫露齿,抿唇而笑。是以嬴政从未见过孟姜笑而露齿之态,一时眼中满是惊叹之色。

    嬴政心里有个念头快要破土而出,他再也等不及,用力拉过孟姜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顺势揽过腰,两具身体瞬间严丝合缝。

    男子的力气多是大过女子的,孟姜毫无防备,不过一个大力,人就已经在嬴政怀中了。

    她心里惊呼一声,她从未与男子挨得这样近,近到能感受嬴政滚烫坚硬的胸膛,还有灼热的呼吸。

    她脸又有些发烫。

    嬴政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不舍得松开手,孟姜的身上兰花的香气幽幽散发,不刺鼻,反而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

    孔夫子曾说,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何德何能,嬴政采撷到一朵芬芳兰蕙。

    “大王,您怎知道妾的小字是姮?”孟姜靠在嬴政怀里抬起头,突然想起那块春辰绸缎,上面写着“阿姮”。

    嬴政对上孟姜不解的眼神,笑道:“还记得上次寡人昏倒,你用自己的布帕为寡人拭脸吗?”

    原来是那次,布帕的一角绣着她的小字,被嬴政看见了。

    “姮是母亲为妾取的,寓意是做自在神女。”孟姜想起母亲柳姬,她还未曾见过她的样子。

    “寡人会完成你母亲的愿望。”嬴政看着眼前佳人有些伤感的表情,自从两人说开了,她就再没掩饰自己,展现了许多外人鲜少看到的样子。

    嬴政的眼眸逐渐变深,紧抿着唇。

    “唔……”孟姜眼看着嬴政越来越近的脸,下一刻唇瓣就被攫取住了。

    两唇相贴,温温热热,嬴政细细汲取着孟姜唇上的甘甜。

    孟姜心跳如擂,不自觉地微张开了双唇。

    嬴政却攻城略地,进入到更深处,一手揽着心上人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孟姜的后颈处,微微用力让她与自己更加毫无保留地相吻。

    后颈处的手带着不容许孟姜离开的威严,孟姜只能接受嬴政深深地吻。

    很快,孟姜就受不住了,嬴政来势汹汹,她喘着气,想要结束这个吻。

    “嗯……”嬴政感受到孟姜的抗拒,只能作罢,慢慢地退出去,两人的唇瓣皆有水光。

    孟姜脸皮薄,赶紧低下了头。

    “阿姮……”嬴政轻唤着。

    孟姜靠在他的胸膛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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