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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情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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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这次不是刻意的,而是真的昏了过去。

    孟姜深知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让赵高速速喊了韩疾医来。

    韩疾医是众多疾医中年岁最长者,见过的病也数不胜数,医术极好,嬴政的大病小病全是他治,可以说是嬴政的专用疾医。

    他把着脉,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孟姜看着,十分着急,韩疾医什么都不说,还这副神情,不免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

    终于,韩疾医放下了搭在嬴政脉上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大王这是气郁所致。”

    郁为结聚而不得发越之谓。

    孟姜读了那么多医书,对气郁也略通一些,“气郁者,胸胁痛,脉沉涩。”

    韩疾医惊讶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妫夫人也通医术。

    “但有不同于常见气郁,更深的老臣也看不出来。”韩疾医摇摇头,若是寻常气郁还好些,大王体内有物什在抑制着气郁,但气郁又是那物什诱发出来的。

    不好治疗啊。

    现如今,只能当寻常气郁来治。

    “老臣去开些药,劳烦妫夫人喂大王喝下。”

    孟姜颔首,她知道那层更深的东西是什么,一定是巫术。

    不过她也只是猜测,没和韩疾医说。

    嬴政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眉眼间俊朗,好似仙神。

    孟姜褪去他的衣裳,看见了渗出血的绷带。

    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说了得病应多加休息,却还是忙着处理政事。

    秦国这几年有他和一帮重臣,成为七国中强盛的大国,三日后长安君还要去攻打赵国,嬴政在一步一步实现统一六国的愿望。

    若是身子不好,还怎么去统一六国?

    孟姜默默地帮他处理伤势,明明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会受这样重的伤呢?

    这些伤势,他也从未和自己说过。

    “夫人,汤药来了。”玉带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来,一碗褐色的汤水,传出难闻的味道。

    玉带闻了都忍不住微微闭气,孟姜却面不改色地喂嬴政喝下。

    嬴政的嘴张不开,汤药总是流出来。

    她轻轻柔柔地用勺撑开了嬴政的嘴,缓慢地把药送进去。

    孟姜想起,四月嬴政患了温病,自己也是这样给他喂药。

    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药喝完了,孟姜拿了布帕温柔地擦去脸颊脖子上的汁液。

    嬴政的右脸面朝她,左脸却看不清有没有汁液。

    她只好俯身过去,拿着布帕放在脸颊上,慢慢地擦。

    嬴政有些转醒了,半睁着眼看见上方有发丝轻轻拂过,还不断有着兰花的香气混着苦涩的药味传来。

    是孟姜。

    他手无意识地拉了一下她,孟姜没有任何准备,倒在了嬴政的胸膛上。

    嘴角微微擦过嬴政的脖颈。

    身下人一僵。

    孟姜立刻直起身来,见嬴政已经醒了。

    “大王醒了就好。”她笑道,转身将碗递给玉带。

    “夫人,华阳太后、赵姬太后和如意夫人都来了。”玉带小声说道。

    孟姜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

    “大王!身子可还好?”华阳太后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后还跟着赵姬和如意夫人。

    孟姜站起向两位太后行了礼,就默默站到如意夫人的身侧。

    赵姬焦急万分,“听闻大王昏倒,母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现在感觉如何了?”

    “一切都好。”嬴政道。

    “好好好。没事就好。”华阳太后抚了抚心头,放下心来。

    “知道大王昏倒,妾可担心坏了!”如意夫人也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两道柳叶眉蹙起,往日明艳的唇如今也没什么色彩。

    “你们先下去吧。”赵姬转身对着孟姜和如意夫人说道。

    想必有些话不能让她们听,两人齐声道:“是。”

    走出去前,孟姜注意到嬴政看了自己一眼。

    “妫夫人,大王怎么突然昏倒,可否与我说说?”如意夫人眼眸中全是担忧。

    孟姜想了想,决定不说长安君的无礼之举,“当时长安君和大王商讨国事完,大王来与我说了几句话,就突然倒下了。”

    “说了什么?我听疾医说,大王是气郁之症。”

    如意夫人是怀疑嬴政的气郁是孟姜所为。

    “没说什么,疾医说大王的气郁很奇怪。”

    如意夫人见孟姜不愿多说,只好换了问题,“妫夫人,你日夜都与大王在一起,竟没发现大王的病症吗?”

    这句话,在质问孟姜身为后宫姬妾,没及时发现大王的气郁。

    “如意夫人,没提早得知大王的气郁,是我疏忽了,但我非疾医。”

    “妫夫人有着大王的宠爱,可也要顾及大王的身子啊。”

    这是什么意思?如意夫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扯到她身上?

    孟姜欲再说,赵高却疾步赶来,“夫人,大王传您过去。”

    “如意夫人,告辞。”

    如意夫人看着落日下匆匆离去的少女背影,心里绞得甚疼。

    明明,以往被大王传去的人是她,大王生病了,自己是最有资格陪在大王身边的,现在,却被一个刚进宫不过几月的姬妾抢去了。

    她怎能忍下这口气啊。

    本来属于她的东西,正慢慢地随风飘走,她想要攥紧,却赶不及风太急。

    她是怪风急,还是怪自己攥得不够紧呢?

    她落寞地耷下眼眸,难道就这样下去吗。

    不过……她又抬起眼,看着承明殿的方向。

    她不怕,她还有后招。

    嬴政端坐在床榻上,等待着孟姜。

    “妾拜见大王。”

    “过来继续换药吧。”

    当时身上的伤口还未处理好,汤药已经送来了,是以还需要继续换药。

    孟姜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地方本来已结痂了,可现下却又裂开,露出鲜嫩的肉。

    “大王这些伤是从何处来?”她一直都想问,可总是找不到机会,今日终于借着换药问出来了。

    “寡人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过问。”嬴政淡淡道,“这些伤都是寡人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

    孟姜有些惊讶,嬴政为何平白无故给身上增添伤口?

    “为何?”

    嬴政脸上略有些痛苦之色,但只是一闪而过,“寡人从小是在赵国长大的。”

    这个孟姜倒是知道,出嫁前,公子桓曾提到一嘴。

    “父王年少时并不受宠,被祖父送往赵国为质,在赵国的日子十分艰辛。当时正值长平之战,赵国死伤惨重,因此对身为质子的父王并不好,使他被受冷遇。”

    孟姜静静地听着。

    “在赵国时,父王看上了吕不韦的姬妾,也就是母后。寡人两岁时,秦国派王齮围攻赵邯郸,赵国就想杀了父王,可父王与吕不韦密谋,顺利逃回了秦国,只剩下寡人和母后,赵国狠戾不仁,想杀了我们母子。外祖父是商贾之人,将我们藏了起来。”

    这段经历,孟姜不知道,甚至一点没听过。

    “寡人幼时,受尽羞辱,人人都会踩上一脚,母后也是受尽了欺凌,因此寡人立誓,有朝一日必要让他们遭受报应!各国的公子都瞧不起寡人,侮辱秦国及母后,寡人日日都会彻夜练剑,练得一身都是伤,为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保护母后。”

    孟姜听着心里也不好受,她幼时经历和嬴政差不多,但因有万夫人在,宫里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到头上,她知道被人□□的滋味不好受,眼里不自觉带着同情,嬴政那时还小,却被迫长大。

    “十岁那年,寡人才得以回到秦国,父王早逝,寡人十三岁便成为秦王,但因寡人年幼,朝政由吕不韦把持,寡人尊他为仲父,也曾真心依赖着他。”

    嬴政说到这时,气息急促起来,“可寡人听说,吕不韦竟和母后旧情未灭,更有甚者,宫里人竟怀疑寡人是吕不韦之子!”

    “寡人怎能忍!”

    嬴政攥紧着拳头,“寡人一开始是不信的,可那日寡人亲眼见到吕不韦从母后房里出来!那时寡人刚满十五岁,想到朝政上还需要多加依靠吕不韦,因此将此事隐瞒下来,只当作从未看见。”

    “此后,寡人每日都疯狂练剑,身上的疼痛会减缓寡人对母后和吕不韦的痛恨,是以,才总是弄得满身是伤。”

    原来,嬴政的过去如此凄惨。

    受人欺辱,遭人背叛,不够强大,无人理解。

    那些伤,都是见证。

    孟姜见嬴政的手捏得很紧,怕他又受伤,轻柔地将手覆上去,想让他放松下来。

    嬴政察觉到孟姜的手后,松开了拳头,顿了顿,握住了白嫩的手。

    两只滚烫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孟姜有些不习惯,想抽出来些,可嬴政却越握越紧,丝毫没有让她抽手的余地。

    她见抽不出来,也就随他去了,嬴政的心情不好,都依他吧。

    “前些时日,寡人意外得知母后身边的阉人嫪毐,也与母后有情。但空口无凭,再说嫪毐一个宦官,不过是嘴上功夫讨得母后欢心罢了,又能掀起什么大浪,母后难得心愉,寡人也就不再管这些。”

    “可想想吕不韦之事,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寡人还未亲政,他已经快要藏不住自己的权欲,一时生气,便又练剑伤了自己。”

    嬴政说道这时,心绪已经稳定下来,“寡人以往这样,都不愿让疾医来治,可身子却没有以前健朗,又听说你曾学过一些医术,就想着让你来治,你不是他们的人,寡人的身子状况也不会透露出去。”

    孟姜瞬间懂得“他们”指的是谁,无非是吕不韦、赵姬等人。

    身为大王,却连疾医都不能完全信任。

    她来自齐国,不像如意夫人、赵七子她们背后有华阳太后、赵姬。

    她孤身一人。

    “大王就不怕妾传信给齐国吗?”嬴政可是让她每月可寄两封信回去呢。

    “不怕,齐国宰相后胜与秦国私交甚密,齐王又不理朝政,家信而已,无惧。”嬴政黑色眼眸中突然有了些笑意,“更何况,寡人相信你。”

    孟姜一直觉得嬴政的眼眸有种神力,总是让她不自觉地陷进去,和他冰冷的面孔不同,显得温柔有情。

    她不敢再看,怕越陷越深。

    嬴政竟然连后胜之事都告诉她了,可见是十分信任她。

    幸好自己也没听从齐王的话,将秦国大事传信给齐国。

    不然,此刻该多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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