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雁归楼是天上明月,云天音是泥潭里月影
君莫离将云天音抱进自己的寝房。
他以为云天音那般狠厉嗜血的一个魔童,应该是个满身肌肉,一身长毛,孔武有力的雷公崽子。
好嘛!这容貌也算是够让人惊惧了,可那满身肌肉去了哪里?
据说这人已经十二岁了,身体还不及十岁稚童,倒是比练武出错的雁归楼高出小半个头。
小楼虽容貌不出众,但也没他这半张脸的鬼面,难怪战场上要戴上面具。
就这半张脸到战场上,绝对是致命武器,真可以吓退三军。
没准北蛮子就是被他这鬼面吓退的!
小楼的眼睛清澈灵动,他这双眼睛空洞迷茫。
小楼那么善良,与人对战的生死关头还救下了凌云峰的小弟子和他的洞熊。
与这专要人命的云天音怎能相比?
小楼是天上的明月,而眼前的云天音就是臭泥潭里的月影,虽然都名动天下,但谁比谁更高贵,他可是门儿清。
君莫离看了半晌,决定好人做到底,帮云天音接骨。
这人身上到处都是扭挫伤,还有几处骨折,这一忙,直接忙到了晚上。
他也将云天音的身体看了个遍。
这可是在小楼那里从未有过的福利。
跟了小楼半年,除了强硬地搂他入眠,可是连他锁骨下的凤凰刺青都未看完全。
那样警惕的人,仿佛睡着了都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盯着自己。
云天音很白,像刚出窑的瓷器。像上好的羊脂玉,能看到皮下很细的血管。
皮肤细腻,脸上、身上几乎都看不到毛孔。
很瘦,瘦的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每根肋骨都高高凸起,腹部深深凹陷,算不上吓人,看久了也让人有不适感。
人们所说的皮包骨大概也就如此吧。
而且此人全身是伤,毫无美感。
手腕、脚踝上的伤是被自己抓回来时弄的。
救活他以后,就一直查访小楼下落。
当时打了他很多天的样子,弄的遍体鳞伤。
可他却没吭一声,不知病痛,好像是木偶人一般。
后来喂他吃下了十殿阎罗,急剧的疼痛让他有了反应,开始挣扎,手脚上的锁链将他的手腕脚踝全都磨破。
地下囚室环境脏乱,蚊蝇鼠蚁到处都是。
也是在那时才发现这些蚊虫鼠蚁每天都在吃着他的血肉。
他中了毒,他身边也每天都有被毒死的苍蝇,老鼠之类。
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可这些丑陋的疤痕却也永远留在了上面。
这人身上有几处重伤,一处在腹部,三处在胸肋,都是直接刺穿身体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重的伤,都能救活过来。
后背几处箭伤,伤的肩胛都不致命。
还有两处直击心脏,不知是箭射的力度不够,还是他当时穿了什么护身的衣物,那么精准的箭伤,他居然能活下来。
那个哑奴烙印经过这次,伤口又裂开了,微微泛着血水。
身上手臂上还有好几处蛇咬过的痕迹。
应该是昨晚在寒潭被蛇咬伤,只是蛇性喜温,按说不会出现在寒潭。
云天音脖子上戴着一个墨玉的吊坠,上次给他烙上奴隶印痕时见过的。
这次除去衣衫,发现他左手臂上戴着一只银质的镂空手镯,打磨的样式古朴,里面包了只红翡玉镯,通体赤红。
镯子很小巧,紧贴皮肤,若孩子再长大些就会勒到手腕,可是现在已经取不下来了。
看来这些年并没有人贴身照顾他,这古朴的样式显然是祖传的。
再过几年,为了不影响孩子手腕生长,这镯子就只能毁去了。
君莫离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薄情狠毒的人。
饶是如此,也不禁动容。
想这云天音,堂堂镇北王的世子爷,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前头的四个哥哥,或英勇无敌,或青年才俊,或浪荡不羁,或纨绔子弟,好歹都享受了十几年的美福。
偏偏轮到这最小的幺儿,就要相貌没相貌,要体魄没体魄。
幼子娇惯着些,安心做个米虫,等待生老病死也就是了,又不知从哪里弄了这一身的伤。
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而今虽一战成名了,又落个叛国的下场,也真叫人唏嘘不已。
如今各国都在找他,更是前路艰辛。
当初前朝宝藏与雁归楼的秘密,他杀了萧家所有的人,也没将消息拦住。
君莫离心生几分怜悯,想来,若不是牵扯上了雁归楼,云天音这样的人,就算是敌人也是够资格做他朋友的。
坚强,倔犟,隐忍,狠辣,这一个多月的严刑拷打,足可以将一个钢铁般的硬汉折磨成软虫,真不知道他云天音是怎么撑下来的。
若云天音此时清醒,定会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土鳖孙、老子不死撑能行吗?老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谁还记得你个孬孙想找什么人。”
可她人也不清醒,又口不能言。
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说是忍气吞声,直接就忍气无声了。
经过昨夜那般的非人待遇,君莫离相信云天音是真的不能说话了,也是真的没了记忆。
直到下个月圆之夜都不用对他动刑了,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帮他穿好了衣服,朝门外走去道:“侗林。”
“属下在。”侍卫侗林应声而到。
君莫离指着床上的人道:“他的身份必须保密。”
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扔给侗林又道:“这瓶药每天给他服一颗,这几天他应该不会清醒,给他收拾一间屋子,他以后就是这别苑小筑里的哑奴。”
“我出去一趟,这段时间你不用跟着我,留下来照顾他。”
“以后不用对他动刑了。我虽恨极了他,也不屑跟一个孩子较劲。”
顿了顿又道:“昨晚的幻境你看到了吗?”
见侗林未回答,心说那么真实的幻境,显然不是杜撰出来的,可那也不该是云天音自己的经历。
他虽然也是哑巴,但自己曾经听过他开口讲话。
身上脸上也没有大片烧伤。
胸肋上那一处烫伤,伤势很重的样子,当时应该也是烙铁所致,并非烧伤。
他是云家少帅,并非将军之子,贯穿胸肋的伤就有三四处之多,刀砍剑刺、火刑,这是个什么人?受了这么多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也真是奇迹。
他脸虽也毁容,可这并不是烧伤造成的,而且他身上没有其他的烧伤,传闻他母亲确实是难产而死,可他父亲明明就刚刚过世。
容哥儿五岁了,习武还未开蒙,可见他出手那功力,说是打从娘胎里就练武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