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萧露荷的过往
那妇人开口道:“小姐还好吗,您就是小小姐吗?”
雁归楼一时听的怔愣,小小姐,这又是从何说起,只得道:“都好,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夫人身边的侍女,您是?”
那妇人道:“我是小姐的侍女阿梨。与桃儿一起服侍小姐的,外面都说年关将近,小小姐带着姑爷回来打秋风儿了。”
雁归楼一听,似是知道了怎么回事。敢情这家人见二人登门未带拜礼,想来生活过的不好,并不是使唤得起仆婢的人家。
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他二人当成是下人,只当是萧露荷的女儿和女婿。
倘若真是这么想,那如此怠慢可就太失礼数了。
当然,初次登门未带拜礼,这并非是雁归楼有意试探,而是她涉世浅薄,平日里又都是收礼的主,这初次登门携拜礼之事,她根本就没想到。
再说她本来就是来报丧的,只想见到萧老太爷就走,也没想过萧老太爷这么难见。
雁归楼再次说明了并非萧露荷女儿。
那阿梨道:“萧老太爷你们是见不到了。”
“为什么?”梅雁二人同时开口问道。
阿梨道:“萧老太爷病重,而萧家的产业并非只有表面上的田庄店铺,还有一个小金库。”
“当年小姐到了婚嫁之龄,老太爷就为小姐筹备了两个庄子五个店铺做嫁妆。”
如今小姐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之前小姐的嫁妆虽无法奉还,可那个小金库一直给小姐留着呢!”
“这萧大爷他们等了十几年,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怎能坐视不理,你明白吗?”
没想到萧家这么复杂,说来说去都是钱惹的祸。
雁归楼道:“阿梨姐姐,当年夫人与桃儿姐姐为何远走他乡?夫人对此不愿重提,您能告诉我吗?”
阿梨迟疑道:“既然小姐不肯说,阿梨哪敢擅自多嘴,还请姑娘见谅。”
雁归楼道:“阿梨姐姐,并非我二人要窥破夫人隐私,你也看到了,以这样的住处,大爷他们恐怕并未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雁归楼话虽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就眼下情况而言,冰房冷屋莫说是被褥,就是连捆稻草都不肯提供。
若是普通人住上一夜不冻死也会生病,后果不堪设想。
阿梨缓声道:“小姐是萧老太爷嫡出小姐,她有两个庶兄,两个庶弟,两个庶妹。”
“那时府中主母身故,萧老太爷为了生计常年奔波在外,小姐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两家门第倒也登对。”
“小姐的未婚夫婿经常来府中做客,被庶妹看中。”
“而这时两个庶兄也渐渐开始把持财政,买卖做的遍地开花。”
“他们把生意做到茶马帮地界,那帮主酷爱美人,大爷就想将庶妹献给他,可那庶妹是二爷的亲妹妹,哪里肯,于是就将主意打到嫡女头上。”
“那时云郎给我主仆三人送信,我们都吓傻了,可是第二天就来接人,已经无法逃脱。”
“后来云郎就坏了小姐名节,那帮主自是不喜一个残花败柳,大爷见云郎坏了他的好事,就执行家法,欲将云郎活活打死。”
“知道这一情形后,我主仆三人无法,只得将云郎偷偷放走。云郎走前央求小姐与他一同离开,因为只要小姐人还在家里,早晚还要出事。再说小姐已经委身于他,他也不能辜负小姐。”
“于是那夜就由我留下来待老爷回家后禀明一切。桃儿与他们离开了。”
梅笑楼道:“既然是这样,为何萧老爷回来后没有找回小姐?”
阿梨道:“很多事情都是我这几年才查明白的,那时萧家大小姐与人私奔,虽然传的满城风雨。老爷回来后,小姐的未婚夫还是不信谣言,上门提亲,老爷无法就只得将庶女推上花轿,小姐的嫁妆也都给了她。”
“却没有人知道这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老爷自那以后身体越来越差。”
“后来又听说大少爷买了几个姑娘赠与了茶马帮帮主,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终是气得瘫痪在床,一病不起。”
听了这些梅雁二人对视一眼。
雁归楼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一家人:薄情、冷漠、贪婪。
没想到到底是低估了人性的恶,枉为家人,肮脏到了骨子里,什么血肉至亲,不存在。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究抵不过一场弱肉强食的厮杀。
听了这些后,梅笑楼道:“阿梨姐姐,萧老太爷,我们自己想办法去见,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也不要来见我们了。”
正说着听外面扫把倒地的声音,梅笑楼赶紧追出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入夜,梅雁二人悄悄潜入后院。
萧老太爷形容枯槁。双目无神,雁归楼在床前站了许久,萧老太爷也看了他许久,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雁归楼对眼前老人提不起半分的同情与怜悯,萧露荷凄风苦雨的一生,看似与他无关,实则是他亲手造成。
大家族里庶出子女先行出生,造成嫡庶之间互相残害的大有人在。
在一宗一件血淋淋的案件面前,许多体面的家族宁可打掉庶子女,也不要他们出生在嫡生子女之前,看似残忍,实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萧露荷母亲每天面对比自己女儿大了许多岁的庶子庶女,一帮姨娘,怎会舒心。
她的早逝,造成自己女儿成了砧板上的肉,手中的棋,被多方算计下早早离世。
但雁归楼此时为数不多的同情心也在天人交战,到底该不该将萧露荷的死讯说出来?
说出来很可能加速萧老太爷的死亡,而自己倒是可以功成身退,马上回家。
不说出来,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口,看这人也是大限将至的样子,只怕到他死时,儿女围上一大堆,自己这个外人,却是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
这时,那老人满眼浑浊,老泪纵横,艰难开口道:“孩子,你几岁了?快让外公看看”
“十一岁了”雁归楼未经大脑,不顾梅笑楼在场,随口说说实话。
一声外公让她想起了那个坐在龙案前指点江山的男人。
令她恨之入骨,却也给过她温暖。
那时她从京恶谷回来,身心受创,对周围的事物敏感异常,交出去的奏折也多有错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