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一·对世界的告别
壹·安格森的日记本
51岁的wallis从曼城回到黄昏镇后，就再没离开过这个镇子。她回到了花店继续生活，大脑里的那个安格森先生再也没有出现过。
wallis记起来，自己在二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变成安格森先生，她将安格森的日记本锁进了一个小箱子里，然后把钥匙和箱子一起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51岁的wallis跪在床边，弯着腰，视线与地板保持着平行，她伸手去拿那个箱子。
钥匙就放在箱子的上面，封存了二十几年的东西在今日再次得以重见天光，积满了厚厚的尘土。wallis坐在地上，对着箱子吹了一口气，无数细微的尘土在光芒的照耀下变成发亮的细小颗粒，四处飞扬。wallis用钥匙打开箱子上的锁，映入眼眶的是一个躺在箱子里的日记本。
51岁的wallis愣了愣，沧桑的目光中参杂着动容。她拿起日记本，一只手拂了拂覆在上面的灰，然后缓缓地翻开一页、又一页
这个中年女人无神的眼眸里渐渐闪起泪光。安格森的字迹一个个刻进了她的眼睛里。
“20xx年7月5号，下午，晴
最近心脏有点疼，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死掉。却又不知道找谁说这些。
所以就开始写日记了。或许这可以当作我存在过的证明吧。”
“20xx年7月7号，下午，晴
今天收到了wallis送的礼物，一瓶香水。我闻了，是桂花味，很香。我很喜欢。”
“20xx年7月8号，夜晚，晴。
今天也很开心。莉莉安在海边玩的时候，有只鞋子被海冲走了，新买的小凉鞋，小鬼哭了好久，笑死了。
wallis爬树上摘果子，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户人家的小狗的饭盆给踢翻了，被狗追了好久，哈哈哈（笑脸），被追完之后还特别不好意思，脸都红了，逗得刚还因为丢了鞋子而郁闷的小鬼一下子就笑了。
果然，当小孩真好。”
“20xx年7月23号，夜晚，小雨。”
“今天爷爷奶奶炖了莲藕排骨汤，莉莉安和wallis吃了好几碗，真是一块肉也没给我留。不过我也不喜欢吃肉，小女孩长身体，就留给她们吧，谁让我是哥呢。”
“20xx年8月6号，夜晚，晴朗有风。”
“今天又去了福利院，对福利院的孩子也更加了解了。都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今天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让我在老家照顾好自己和妹妹，还有爷爷奶奶。还收到了小鬼亲手做的心愿兑换劵。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有爸爸，有妹妹，有家人，还有这么温暖的故乡。”
“20xx年9月13号，下午，晴。
今天的课很少，在图书馆看了一天的书。
好想快点放假，回黄昏镇。”
“20xx年10月30号，中午，晴。
学校图书馆外面那棵老树的叶子开始黄了，风一吹就把叶子铺了一地。
不知道老家的橘子树熟了没有。”
“20xx年11月16号，傍晚，小雨。
今天在宿舍里和爸爸打电话了，他说丽丽最近学习很认真，他们也过得很好。
我也说我过得好。心脏痛的事，没有告诉他，怕他担心。
安格森，你一定能撑过去的。”
“20xx年11月28号，凌晨，多云。
我失眠了。心脏好痛，不敢喊出来，怕吵醒室友，被他们发现。
没事的，多吃点药就好了。”
“20xx年1月8号，晚上，小雨。
放寒假了。爸爸带着我们坐九号线回黄昏镇和爷爷奶奶过年。
黄昏镇的冬天没有曼城冷。今天回老家的时候，莉莉安就吵着要去福利院找wallis玩。
只好明天带她去了。”
“20xx年1月11号，晚上，大雪。
今天黄昏镇下雪了，wallis和莉莉安特别兴奋，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弄得满身都是。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20xx年1月22号，凌晨，大雪。
院长邀请我们一家去福利院吃年夜饭。wallis在我耳边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心跳突然好快
我忽然贪心的，想要再多过几次新年。”
“20xx年2月13号，晚上，阴。
今天心脏病又发了，疼得受不了。还差点被突然闯进我房间的wallis和莉莉安发现，我忍着痛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把她们吼了一顿，告诉她们不要再随便冲进我的房间。两个女孩被我吓得不轻。
她们走了以后我连忙把门关上，吃了药，躺在床上缓了好久。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缓不过来了。
我好害怕，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就走了。”
“20xx年2月20号，下午，阴。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我们就要回曼城了。莉莉安和wallis又开始不开心。最近wallis老是来找我让我给她讲初中数学，说自己要快点把书学完，然后考到曼城和我一起读大学。莉莉安听了就不高兴了，让wallis陪她一起上小学哈哈哈哈有点搞笑，真是又傻又可爱。”
“20xx年3月3号，中午，晴。
我回到了曼城继续上学，生活又渐渐归于平淡。在曼城的生活，也只有心脏痛的时候，才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20xx年4月27号，晚上，暴雨。
两天前，我在教室里晕倒了，结果查出了脑癌。我让爸爸不要告诉莉莉安，爸爸只是一个人偷偷抹着眼泪，什么也没说。
这一年，我20岁。”
“20xx年5月3日，晚上，晴。
我好累。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药，吃完药之后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有时候常常会想，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受尽这种无休无止地折磨。”
“20xx年5月16日，晚上，晴。
今天站在教学楼走廊上的时候，好想跳下去。却接到了莉莉安用爸爸的手机打来的电话。
当她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我的耳朵里时，我好想哭。当我听到她对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股勇气，一股再试着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20xx年11月28日，晚上，小雨。
快半年没写日记了。其实都是在忙，没什么好写的。
医生说我的病情控制得很好，我的心脏病也很少复发了。
今年不回黄昏镇过年了，我在曼城找了兼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加油，安格森，争取活过今年。
“20xx年12月31日，晚上，大雪。
今天是跨年夜，爸爸带我们坐着渔船划到海平面。莉莉安很开心，点了好几根烟花棒。我们坐在一艘老旧的小渔船里，渔船飘在大海上，我们陪在彼此身边，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莉莉安问我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我说新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新年愿望，是再活一年。”
“20xx年8月17日，下午，晴。
这半年多生活很平淡。我和莉莉安的学费、生活费，还有我的医药费要花钱的地方太多，爸爸越来越累了。
我现在只想再多活一些日子，多赚一点钱，让爸和妹妹少受一点苦。”
“20xx年12月31日，晚上，阴。
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再活一年。”
“20xx年6月15日，中午，晴。
今天大学毕业，爸爸带着妹妹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
我的病也很少复发。
安格森，你很棒，已经坚持了22年。”
“20xx年12月31日，晚上，大雪。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曼城一中当实习老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再活一年。”
“20xx年12月31日，晚上，大雪。
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再活一年。”
“20xx年12月31日，晚上，阴。
时间过得很快，离我毕业也已经过了三年。我也25岁了。
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再活一年。”
“20xx年6月18日，晚上，晴。
爸爸病倒了，需要好多钱。
医生说最多只有一年时间了。
为什么莉莉安才12岁。”
“20xx年6月23日，晚上，晴。
我今天去了曼城有名的沈家做私教，却遇到了17岁的wallis。我没有想到，沈家的女儿沈卿疏，是黄昏镇的那个wallis。五年不见，她长大了，很漂亮。
看到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又悲伤地发现，我和她，已经成为错开了的两个世界的人。”
“20xx年8月19日，下午，晴。
爸爸今天被送进了急救室。我当时好害怕，害怕爸爸就这么走。
幸好，爸爸抢救回来了，幸好”
“20xx年10月8日，晚上，晴。
每一次莉莉安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好起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甚至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她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好累。”
“20xx年12月31日，晚上，阴。
新年快乐。
没想到又活过了一年。
可是老天啊，如果让我活过一年又一年的代价，是把父亲从我们兄妹身边夺走，那我不要了，我不要活了求求你，不要把我爸爸给带走。”
“20xx年1月18日，晚上，大雪。
最近都在给wallis补课，看到她养父母给她安排的日程表，我觉得她很累。
她说这是成为更好的人的代价。
是啊，她那么好的人，而我又那么糟糕”
“20xx年1月21日，晚上，大雪。
我和wallis一起去海边放了烟花。当我看到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时，五年前的wallis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当她问我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第一次阵阵发疼，不是因为心脏病。
她怎么爱我我又怎么等她
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20xx年1月22日，晚上，大雨。
爸爸走了。今天凌晨走的，他走的很突然，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下了我和莉莉安。
莉莉安哭得很伤心，可是我不能哭，莉莉安只有我了。
把爸爸火化后，我带着爸爸的骨灰和莉莉安回到了我在曼城租的房子。莉莉安问我，爸爸妈妈那里有没有八朵花瓣的格桑花。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每一次心脏病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死了，想想一下子快点解脱了也好，再也不用受到这样的折磨。
可是莉莉安该怎么办，她才13岁啊”
“20xx年1月23日，晚上，阴。
我回到黄昏镇，把爸爸埋在了母亲的旁边。
我想，等我死了以后，也会埋在这里吧。”
“20xx年2月6日，晚上，阴。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疲惫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我想，能撑多久就咬牙撑着。
我准备回到曼城带完那届毕业班，我和那群孩子约定好了，要陪他们走到最后一刻。
我给莉莉安在黄昏镇找了一所初中，将她托付给了爷爷奶奶。我和她说好了，等到了六月，夏天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安格森，你一定要坚持到，夏天来的时候。”
“20xx年2月7日，晚上，小雨。
我回到了曼城的那间出租屋。明天，高三就要开学了。
不知道wallis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听了院长和我说的那些话，我不相信wallis会不想和以前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在列车上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打了wallis的电话，可最后还是算了。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和wallis之间隔着的，是错开的整整五年，和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她会走向灿烂的未来，而我会走向注定的死亡。”
“20xx年3月18日，晚上，小雨。
在曼城的日子过得很快，快得一眨眼，春天就来了。
最近常常梦到wallis，醒来，却又不记得是什么内容。
每次上课时，看到那些孩子眼睛里闪烁着的对未来的憧憬，我想，wallis一定也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拼搏着吧。”
“20xx年4月3日，晚上，晴。
今天看到曼城那则新闻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好害怕。
幸好，幸好电话打通了。幸好，出事的人不是她。
她问我爱不爱她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像针扎一样痛。
我有多想说出那句我爱你啊
可是安格森，你不可以那么自私。
不可以。”
“20xx年4月4日，早上，晴。
我今天失眠了，在凌晨去了海边，那个除夕夜我和wallis一起放烟花的地方。
却遇到了想要自杀的wallis，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她就这么走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我吗。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20xx年4月5日，晚上，晴。
没有想到校长说的那个转校生竟然就是wallis。
我始终想不明白，wallis昨天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现在她转到一中来了也好，我可以多注意到她，防止她再次做出自杀的事。”
“20xx年4月28日，下午，晴。
最近这段时间，wallis的状态还算稳定，和班上的同学们也相处的不错。
她应该不会再自杀了吧。”
“20xx年5月18日，晚上，晴。
我怎么这么蠢。竟然到现在才知道wallis在沈家过得一点都不好，还得了抑郁症，甚至严重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20xx年5月19日，晚上，晴。
我绝对不会再让wallis受到任何伤害了。”
“20xx年6月7日，晚上，晴。
带她回家。”
“20xx年6月8日，晚上，晴。
我要救她。
她应该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20xx年6月25日，晚上，晴。
高考成绩出来了，wallis考了全市第一。我们大家都很为她高兴。
wallis说她想要一直留在黄昏镇，和我们待在一起。
我告诉她，应该多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体验更加丰富的人生。
想我们的时候，可以打电话。”
“20xx年8月17日，晚上，晴。
wallis成功被普励市的重点大学录取。莉莉安在黄昏镇读初中，我也继续在福利院工作。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wallis的病情逐渐好转，变得像以前一样爱笑。
全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20xx年9月1日，晚上，晴。
wallis去了普励市，她生命中的美好，正在朝她走去。
我想，她会再找到新的希望。
那时，我希望她的那份希望不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20xx年9月27日，晚上，晴。
wallis常常会打电话来，她说她在那里过得很好，室友很好、同学很好、老师也很好。
看到她是真的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20xx年10月13日，晚上，晴。
最近病发越来越频繁了，吃药的频率也越来越大。
我应该快死了吧。
有好几次差点在莉莉安面前露陷，我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了。
我把这几年工作的存款，全部存在了卡里，交给了院长，拜托她等我走了以后，帮我照顾莉莉安和爷爷奶奶。”
“20xx年11月8日，晚上，晴。
前段时间福利院来了一个志愿者，她和院长好像认识。我们被安排在了一个办公室，她自然也就知道了我的病情。
林茉是独身主义者，她说自己为了拒绝家里的商业联姻，和父母决裂，跑到了黄昏镇躲躲。我有时候，还真羡慕她身上的那份潇洒。”
“20xx年12月18日，晚上，阴。
wallis还是经常打电话过来，说的都是她平常的一些生活。
每次看着手机屏幕里她看向我的目光时，我心里都在隐隐发痛。她眼里的喜欢太浓烈了，我却无法给予回应。
我告诉了林茉我和wallis的事情，求她帮我个忙，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想，我应该让wallis死心了。”
“20xx年12月27日，晚上，小雨。
我骗wallis我要结婚了。
她会慢慢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的。”
“20xx年1月3日，晚上，小雨。
wallis回来了。
她对我再也不是之前那样热烈。可为什么，我好难过。
林茉问我的那几句话，要是我撑不住了，她们该怎么办
是啊，那时候她们该怎么办。
我一直咬牙撑着
可我还能撑多久呢。”
“20xx年1月4日，晚上，小雨。
心脏好痛”
“20xx年1月5日，晚上，阴。
好痛。”
“20xx年1月8日，晚上，小雪。
痛得睡不着”
“20xx年1月9日，晚上，小雪。
我是不是快死了”
“20xx年1月15日，晚上，阴。
wallis最近很少来家里玩了。
她应该快放下我了吧。
这样就算我死了，她应该，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吧。”
“20xx年1月18日，晚上，阴。
今天林茉和我说了wallis带她去茶馆的事。
wallis亲口说决定放弃我了，我应该高兴的吧，她还祝我们幸福
可为什么，心里好难过。
真奇怪啊”
“20xx年1月20日，晚上，小雪。
我去了那家茶馆。那里位置很偏僻，要不是林茉告诉我，我都找不到。
茶馆里人很少。
老板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爷爷，人很和蔼。
我点了一壶茶，喝了许久，又去邻近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格桑花。
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看到怀里的一簇簇蓝被覆上绒白，忽然觉得，活着，真的好幸福。
wallis，那家茶馆，就当你带我来过了。”
“20xx年1月21日，晚上，大雪。
今晚的雪下得好大。
明天就是除夕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坚持了28年。
安格森，你辛苦了。
新年愿望：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页)
“安格森有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安格森真的很喜欢wallis。”
51岁的wallis轻轻翻过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合上了笔记本。
wallis眼里闪烁着泪花，她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沙哑的声音轻柔地响起，“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此时，少年的安格森仿佛就站在她面前，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贰·安格森的录音
“当你们听到这个录音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
wallis、丽丽，想着，你们已经知道我的病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这么久，如今却又要一声不吭的走掉(一阵粗重疲惫的呼吸声)，你们不会怪我吧（笑）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自己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想着想着，心里就会感到恐慌，怕自己哪天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死了，然后留下活着的人为我伤心。但现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再没了那种惶恐不安。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这具曾经时不时就会带来痛苦的身躯，已经让我不堪重负。
现在，我能感到死亡就站在我生命的门外敲门，我打开门让它进来，给它倒茶，然后我们开始寒暄。我想，死亡在我生命的门外徘徊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敲响了门，我可以大大方方的请它进来，再也不用每天看着门外徘徊的身影担惊受怕，担心它哪一天就突然闯了进来，然后粗鲁地把我拖出我生命的门。
它对我还算温柔，给了我一个和你们告别的机会。
我得的，是心脏病和脑癌。
心脏病是先天性的，脑癌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查出来的。我很清楚，我是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人。
其实每一次，看着你们灿烂的笑容时，我都很害怕。害怕我要是突然死了，你们该怎么办
（哽咽声），但是现在我不怕了。莉莉安长大了，也懂事了，没有哥哥也能行的吧
wallis也上了大学，遇到了更多更好的人，也还有很多精彩在等着你
我死了以后，你们稍稍难过一下就好了，但不要难过太久常常流泪的话，就看不见星光了。我可是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苦笑)我猜你们现在一定哭得很丑被我瞧见了，可是要笑话你们的（喘气声）
wallis，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送给你的那朵格桑花吗我把代表幸福的花送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了我。
我知道，当初在海边救下了溺水的你，我们在黄昏镇一起玩、一起笑，后来，我又在曼城成了你的老师，在你绝望地想要自杀的时候，又救了你一次。你心理上对我有所依赖，这是正常的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你会很爱他，他也会很爱你。你会忘了我，找到真正的幸福（呼吸声）
还有莉莉安，你可不要忘了，你欠你哥我三个心愿，当年你给我的三张劵，我可是一张都没舍得用。现在，我决定使用它们。
第一，替我照顾好爷爷奶奶；第二，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真的很开心，有你这个妹妹；第三，你要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你可不许玩赖，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偷偷看着你，你答应我的都得做到。
（叹气）
其实人生，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所以你们都得好好活下去，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地活。
要是你们过得不好，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还能醒过来，和你们做最后的告别。
好了，死亡马上就要带我走了，带我去一个，开满格桑花的地方。
我要走了，请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这二十八年，真的很快乐。
别忘了，我是安格森，一个，前半生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来这人间二十八年，爱过、疯狂过、很快乐、也值得。
wallis、莉莉安，我的人生要落幕了，但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答应我，要张开双臂、昂首挺胸，去开始新的生活。”
当时坐在病床上说完了这句话的安格森心脏突然一阵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未点击录音的结束键，便点到了屏幕上的返回主页面的按键。
缓了几秒，安格森虚弱地看向一边的何野，对他说，“可以再帮我拍张照吗”
“当然。”何野清冷的声音响起。
二人都不知道，录音还在继续。
录音里相继响起二人的声音。
“拍好看一点，我想拿来当我的遗照。
行。
来，准备——3、2、1
好了。
(安格森的喘气声)
快歇一歇。
你想象过自己的葬礼吗
我想过，从我记事起时第一次心脏病发被抬进医院手术室的时候就想过我的父母都葬在黄昏镇，我也想死了之后，火葬，埋在他们旁边，好离得他们近些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浴火重生这个词，就好像大火可以把所有的苦痛都烧成灰，然后得到新生般的解脱，那个时候，你真的可以原谅这辈子遇到的所有悲伤、绝望我的葬礼，不要太多人，我不喜欢太吵。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葬礼上可以有格桑花，埋在黄昏镇，可以看到海的地方。
我的墓碑上，要刻上我的墓志铭。
但我不要眼泪，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笑着和我说再见我的葬礼，就是我对世界最后的告别
我是不是太吵了
不会。
我还是第一次一下说这么多话(叹气)一个人再怎么活，死了之后埋进土里、刻在碑上，也终究是草草几句带过一生
那您的一生呢
我是安格森一个前半生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来这人间二十八年，爱过、疯狂过、很快乐、也值得。
(心率检测仪上发出的一阵阵刺耳的机械声)
医生!医生!!!
”
接着录音里是几个医生抢救的声音，嘈杂过后，是一阵刺耳突兀的机械声。
随后又是两个陌生的声音，
“死亡时间，早上5:14。
我们已经尽力了，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通知沈家吧。
”
在医生离开后，何野看着安格森的遗体愣了好一会，随后点开手机，发现了还没有结束的录音，何野神色复杂，他按了结束键，随后退回主页面，点开了通讯录里备注为“沈小姐”的号码。
但没有人接。
何野最后是把整段录音发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