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扫荡打游击早恋这种事情, 教导主任乌骨鸡时不时就会带上几个老师开展活动一下身体，能抓到勇敢面对风雨“殉情”的小情侣，当然其实没多少, 不过时常会有意外收获。
比如现在。
兴师动众追了大半个校园, 纵然结果与目标不同, 但怎么说也算是收获不是？
外卖这事可大可小, 几个晚上加班聚在政教处的老师哼哼道：“其他都好说, 问题在于你怎么认错认得这么熟练, 老实交代, 这是几进宫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乌骨鸡坐在办公椅上打量了他们俩半天：“小乔同学？”
乔越之眼眶通红：“啊？”
“居然又是你, ”乌骨鸡叹气，“既然说了食堂好吃，怎么还老是订外卖呢？”
外卖是否安全学校不能保证，要是吃出问题来又是一笔乱账。
乔越之：“是我没见过世面不够成熟, 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我对不起我爸妈。”
乌骨鸡哭笑不得：“你不是说要换套词吗？”
“太紧张, 暂时没想好，”乔越之眨了眨眼，眼里透着一层光：“我是订外卖, 要是早知道是抓早恋，我就不交代了。”
被抓了个正着说话还理直气壮, 一办公室的老师都给他气笑了。
乌骨鸡翻出高二级各班教师的执教分配表：“我记得你是前面四个班的吧，是几班来着？”
乔越之：“二班。”
乌骨鸡从本子里抬起头来，笑出声来：“这么诚实的？”她还记得上次是林孟来捞人的。
乌骨鸡打电话叫潘绮云过来。
新学期开始后, 她就从三班的代理班主任升为正式，今晚她正好值班，现在还没走。
林孟今晚不值班，既然她也是二班的科任老师，就暂且代替林孟来赎人。
“本来应该写检讨的，”乌骨鸡瞄到那两大袋子的烧烤就眼睛疼，“我看这架势，估计这活你也是熟练工。”
乔越之摇头：“没有没有。”
“不用那么谦虚。”
乌骨鸡像是认定了乔越之一定对检讨信手拈来，训了几句，又没想到还有什么比写检讨更好的方法。
至于蔺瀚川，也被乌骨鸡认定为同伙，得到同样的待遇。
有老师提议：“要不然就周一集会的时候，升完国旗上台认个错好了。”
这是吃瓜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订外卖乌骨鸡抓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处罚这么严重。
乌骨鸡瞪了说话的老师一眼，看了下时间，已经临近宿舍区关门熄灯。
余光里，乔越之红着眼睛拼命忍泪，可怜巴巴的模样。
乌骨鸡忽然就泄气了：“算了算了，回去吧。”她挥手赶人：“下次不许了。”
潘绮云低眉顺眼，把人领回去。
收拾了东西跟着两人一起走到楼下，潘绮云见乔越之还在流眼泪，惊异又无奈：“越之，这不太像你啊，这订外卖被抓，只是一点小事……”
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都极强，潘绮云开玩笑道：“你不用再演戏了，吴主任说了不追究就是不追究，现在也不在政教处了，你也收收，你看吴主任连检讨都不要你写了。”
乔越之眼泪扑簌扑簌地掉，拼命眨眼：“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睫毛扎到眼睛里了好难受……”
潘绮云：“……”
“还有，”乔越之打了个哭嗝，“有件事我要澄清下——我真没写过检讨，我还从没写过检讨呢。”
潘绮云表情管理失控。
她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情下忙活了一晚上的吴主任，还有她那些无偿加班的同事。
蔺瀚川差点笑出声来。
潘绮云半天没话说，乔越之推蔺瀚川：“不要以为你低头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快点帮我呀吹一下眼睛，难受死了……”
他手拿了烧烤的袋子，手上混了调料，不敢用手去揉。
潘绮云朝天翻了个白眼，浪费她感情了。
“算了，你没事就好，我要下班回去了。”潘绮云走到半路，才想起要再叮嘱乔越之几句。
她回头望去，那两个少年靠在一起，不知道低一些的少年说了什么，高一些的少年笑得很是畅快。
她眯了眯眼。
在她担任三班班主任之前，有向林孟讨教过经验。
林孟拿了几个二班的同学举例，说到蔺瀚川的时候，他给的评价是过于平静了——死水的平静。惯常微笑，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次都是同样的弧度，没有变化，有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潘绮云不太懂，想当然道：“他住月林湾，能住那里的不是一般的富贵，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很正常吧。”
林孟挑眉：“你这是看了多少小说电视剧？”
潘绮云虚心请教：“你说，我听着。”
“也不是说完全没关系，不过他家里……我倒是有联系过，他爸也注意到这一点了，”林孟说，“从人际交往上看，我希望他能更融入更加真诚，愿意展现自己性格中更真实的一面，交到朋友——这是他爸说的，我也是同样的看法，而在学业上，我也希望他更投入些。”
潘绮云对这个学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瀚川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一直都很稳定。”
“太过稳定了，而且每科的分数都很平均，没有太大的意外和惊喜，”林孟把蔺瀚川的成绩调出来给她看，“有起伏才是正常的，他是觉得这个成绩就够了，所以没有拼尽全力。”
成绩不是最重要的，蔺瀚川这样的家庭不需要他努力学习改变命运，可是青春就这么一次，不拼搏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觉得遗憾。
潘绮云指了指：“可是，这次月考他是进步了，到第五名了。”
对于这样的学生，林孟会多关注，但其实不会很喜欢，要说有问题吧，只要不出事之前，都是正常的，要是搞事，必然就是大事。富有的家境让他不必为生活需求忧心，甚至目下无尘，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挂心的东西。林孟：“所以我很意外，在我看来，瀚川的潜力和越之差不多。”
说到乔越之，林孟就想笑。
省实私下做过统计，前四个班级的学生出生时间往往更早些，半年的时间差优势，有时候就在这些不知不觉的地方体现出来。
乔越之算得上是个意外。
“那是肯定的，人家父母又不差，”潘绮云提醒道，“这些年高考状元多是家境优良的学生，就是我们学校，前四个班的学生家庭也大多不错，私下外卖订得最凶的就是他们了。”
“所以才麻烦啊，”林孟长叹一声，“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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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笑！”乔越之想揉又不敢揉，“你帮我吹一下啊，好扎的。”
“我先去洗个手。”蔺瀚川拐去旁边的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找纸巾擦干，边说，“越之弟弟，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说点好听的？比如求我一下什么的。”
“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乔越之才不会轻易认输，“你都不帮一下你最好的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蔺瀚川慢慢咀嚼这五个字，低低地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想认是不是？”
不置可否，蔺瀚川稍稍低下头，按住乔越之：“你别动。”
有点暗，蔺瀚川没看清。怕手机手电筒的强光再次刺激到乔越之，蔺瀚川把人牵到操场灯柱下。
乔越之保持一个姿势，头微微扬起，努力克制眨眼的欲望，眼底潮湿。
闷热的夏夜，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给他找那根细小的扎进眼睛都睫毛。
颊边肌肉动了动，乔越之说：“你退一下。”
“还没弄出来。”蔺瀚川啧声，轻轻吹气。
乔越之眼睫剧烈抖动：“你转个头，我哭会儿。”
“已经到边边了，你别眨眼，等会又不见了。”
手指捏住乔越之的脸颊，往下扯了扯，再吹气。
眼前满是蔺瀚川垂眼吹气的模样，从光洁的额头滑到笔挺的鼻梁，蔺瀚川太过认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鼻尖短暂地擦过。
两人呼吸交错的一刹，乔越之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肩膀背脊僵直。
“我觉得……”乔越之试图找话缓解这种感觉，然而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说话。”
蔺瀚川还在与那根睫毛战斗。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紧张的，”乔越之觉得还是说出来舒服些，手不自觉地揪着蔺瀚川的衣角，把油污调料蹭上去，“好像又回到了我考理综检查完卷子发现自己写不完物理的时候。”
蔺瀚川：“……”
乔越之眨了一下眼睛。
眼泪把那根睫毛冲刷出去。
乔越之为自己的眼泪加注释：“这一定是伟大的友情，我太感动了。”
糟糕的比喻，糟糕的动作，蔺瀚川拉了拉衣角，努力忽视那一点污渍。
“我们回去吧，其他人等很久了。”
回到宿舍的第一步，就是先换洗。其他人忙着分赃，蔺瀚川打了声招呼去往阳台。
再次进入里间，迎面还是呛人的孜然味。
“我觉得金针菇还有蟹棒特别好吃，羊肉可能女生会觉得膻，所以我建议你选牛肉和肉。”
每一样乔越之都仔细品尝过了，给的建议相当严谨。
蔺瀚川：“所以？”
其他人都顾着吃，乔越之压低声音：“就要熄灯了，你赶紧选了送过去女生宿舍那边。”
蔺瀚川：“……”
乔帮主说到做到，全力帮助自己的组员，最好的朋友谈恋爱。
“你觉得哪一种最好吃？”蔺瀚川压下心底的烦躁，故意说，“我可以拿你最喜欢吃的送过去吗？”
“啊……这个啊……”乔越之，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低头开始数数。
肯定是不舍了。
蔺瀚川反而笑了，继续道：“你觉得好吃的东西，对方肯定也觉得好吃。”
“那分一半给你好了，”乔越之数完，“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吃，记得早点回来。”
忍痛分出一半给蔺瀚川，乔越之挥手赶人：“早去早回，别错过门禁了。”
“……”
蔺瀚川憋着一口气拖磨时间，换来卓一航奇怪的眼神：“哥你是做什么呢？”
他拿了烧烤后没有走，和二班几个相熟的一起在走廊摆了桌子吃。
乔越之也在分了一半给蔺瀚川后加入，闻言转头来，后又歪头看向楼梯。
蔺瀚川知道，这是在催他快点去。
厉新知发现乔越之的烧烤少了一半，到蔺瀚川手里，随口问道：“是要拿给谁吗？”
“没有。”
蔺瀚川立即答道。
谢鹏啃完羊肉串，拿竹签指了指：“没有的话，瀚川你站那里做什么，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啊！”
“我不想吃。”一想到乔越之分这些给他的目的，蔺瀚川就没胃口。
他转身下了楼。
卓一航没看懂：“所以，我哥是做什么去了？”
在场的都看出来，蔺瀚川拿的是乔越之的份，纷纷看向他。
“他是去替我拿给玛……马同学。”
校草谈恋爱，学校贴吧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奔溃泪奔贴来，乔越之为他最好的朋友牺牲自己。
“马同学？”厉新知迅速把二班的所有同学姓氏过了一遍，“咱们班没有姓马的。”
卓一航默默咽下一口饮料。
他们班倒有一个姓马的。
是个文静的女同学。
也就乔越之胆大包天，敢支使他哥了。
卓一航吃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
乔越之是会谈恋爱的人吗？
他下意识地去看乔越之。
这个年纪的感情都很纯粹，不外乎成绩好颜好性格好，卓一航陡然发现这三样乔越之都具备了。
乔越之：“你总算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沾到食物残渣。
唇红齿白，眼瞳色浅淡，朝气蓬勃又干净清澈。微黄的走廊灯打在他身上，更衬得他五官分明，一动起来更是神采飞扬。
卓一航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乔越之却没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问后面的蔺瀚川：“你怎么回来了？”
蔺瀚川手里还是那一袋烧烤，放到乔越之面前：“你吃。”
这是被拒绝了？
乔越之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含糊问道：“你这样不是算没送到？”
“送到了。”蔺瀚川顿了顿，问道，“好吃吗？”
当然好吃。
这都是乔越之喜欢的。
蔺瀚川笑了笑，在楼下晃荡一圈冷静下来，他没那么郁闷了，
“下次换别的好了，”乔越之分了一串给蔺瀚川，“你试试？”
蔺瀚川没接，乔越之：“你不喜欢？”
话音才落，蔺瀚川便就着他的手吃完。
“喜欢。”他喉头紧了紧，“对方也觉得很好吃。”
乔越之笑：“恩恩，是吧，我就说很好吃的。”
卓一航震惊了。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乔越之真的谈恋爱了！
送了烧烤给女生还被拒绝，最后还要他哥安慰。
“嘶啊啊啊……”
卓一航捂住嘴，迎着所有人问询的目光，泪流满面：“我咬到自己舌头了。”
这瓜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