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杀手
男人有些惊愕, 但他显然不想在这里纠缠闹出太大的动静。后退了两步，他说：“哦，请便吧。可爱小姐们的茶话会不该受到打扰。”他说着, 渐渐变得从容起来，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了看希弗拉和艾米拉，转身离开了。
红房子前只剩下了余舟和流莺。
“小丫头, 你打扰到我做生意了。”艾米拉斜倚在门边，开口说。她蜜棕色的长发海藻般披散在身后, 指间不知何时拈起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打火机结构撞击的“咔嚓”声响起, 火光跳动，香烟的末端在暮色中亮起一点明灭的红色。
她将香烟咬在饱满的红唇间，睨过来一眼，手里轻巧地合上打火机的盖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呼出一口烟雾，她涂得鲜红的指尖拈着香烟，隔着缥缈的烟气上下打量着希弗拉，带了一点恶意地笑着说：“怎么？特意找到这里来。难道我曾经睡了你的男朋友？”
她看起来将一名有些刻薄的流莺“扮演”得惟妙惟肖。
余舟没有在她头上看到愿望。
这是一个没有“愿望”的人。
余舟不确定对方是“闯关者”还是“原住民”, 她认为“原住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对方使用这种联邦政府禁售多年的重金属超标的一级致癌物时的姿态实在太过老练娴熟。
“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余舟说, “我想雇你陪我睡觉。”
艾米拉怔了怔，很快地，她脸上换上了一种虚情假意的营业性媚笑。
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而低哑：“啊，可人儿, 我不太经常进入这个领域, 但你不会后悔的，我很灵活，也很柔软。来吧, 我们可以喝杯红茶，开始庆贺这个难忘的夜晚。你想要加点蜂蜜吗？”
“呃，不是那个意思，我需要的是字面上的睡觉，一人一个被窝的那种。”余舟说，“另外，不是这里。请在我家过夜，我会准备好你的被褥。”
艾米拉细长的眉挑高了，她脸上的媚笑消失，掸了掸烟灰，眯起眼审视地看着希弗拉。
“我不关心你在盘算些什么，小丫头。”她说，“但外宿，一整夜，这个价格可是很贵的。而且，我不接几个人的单子。使用道具是另外的价钱。”
“只有我一个人，就是单纯的睡觉。如果和我说的情况不一致，你随时可以离开。”余舟问，“多少钱？”
艾米拉叼起烟，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她手上戴着一支红色表带的精巧的女士手表，说：“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七点，八百块。”
“成交。”余舟拿出钱包，数出八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交给艾米拉。
虽然艾米拉没有问，余舟还是主动（对观众）说明道：“我梦见有人想杀我，所以有点害怕，晚上可能睡不着。我想，雇个人陪我一起，应该会安心很多。”
艾米拉接过钞票，抖了抖听听声音，又将它们放在门口的灯光下一张张仔细检查着，哼笑着说：“可人儿，那你或许应该去雇一个保镖，而不是一名妓女。”
但她并没有将钞票还回来的意思。
“万一雇的保镖就是想杀我的人，我会很危险。”余舟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是你想杀我的话，至少我有自信逃得掉。”
艾米拉检查完钞票，将它们卷成一小团，塞进了胸口——那里应该有一个暗袋。
她笑了一声，说：“哦，可人儿，别小看我。有时候在床上杀人，不需要蛮力。现在，直到明早七点，我是你的了。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不，谢谢。”余舟说着，抽走了她唇边的香烟，按灭在门框边上，“另外，请不要吸烟。这个气味对身体有害。”
“好吧，好吧。纯洁的小羊羔。”艾米拉走出来，砰地关上门，一边上锁一边轻快而讽刺地说，“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讲睡前故事吗？”
“嗯……摇篮曲吧。不难听的话。”余舟认真思考后说。
艾米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说：“其实我更擅长另一种演奏方式。不过，好啊，如果你真的要求的话。”
昏暗下来的天色里，她们拌着嘴走向希弗拉的家。
艾米拉住的红房子位于城中最偏远的地方，所以她们不可避免地经过了一些僻静的小巷。
当那个戴着压得很低的帽子，手揣在口袋里，衣着其貌不扬的男人从对面走来时，余舟第一时间察觉了危险。
那个人头上的愿望是【杀了她】。
余舟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速，使自己位于艾米拉的身侧，距离那个男人更近的一边。
当她们和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男人从她们背后转过身，露出狞笑，挥起手中的尖刀的时候——
余舟忽然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般转过身，双手抡起手里的书包，猛击向男人的面部。同时抬起膝盖，重重地踢向对方的下身要害。
这毫不留情的二连击让男人哀嚎着一时间失去了攻击的能力。余舟趁机夺走了他手里的刀，又用手肘狠狠敲上了对方的太阳穴，使对方彻底安静了下来。
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艾米拉的尖叫声还卡在嗓子里，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缓缓放下捂着嘴的双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能消化眼前的事态发展。
余舟拿回自己被厨刀戳了一个小洞的书包，把厨刀重新往书包深处藏了藏，在书包里翻找出手机，一边拨打报警电话一边和艾米拉惊慌地说：“天哪，刚才我就察觉到了危险，真的有人想杀我！我的直觉是对的，那个梦果然是预知梦！这太可怕了。”
不。她在心里冷静地想。
这个杀手是冲着艾米拉来的。刚才他手里的刀挥落的方向，不是离他更近也更顺手的自己，而是另一侧的艾米拉。
一无所知的艾米拉看着地上昏迷中也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的男人，和手里提着尖刀正在打电话有条不紊地和警察报告她们所在地点的“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希弗拉，默默地抚了抚胳膊上起立的鸡皮疙瘩。
这笔钱，似乎赚得不会那么轻松……
把昏迷的男人送到警察局，做了简单的笔录并上交了那把凶器，走出警察局时，艾米拉说：“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她将钱从胸口拿出来，递给希弗拉，说：“我卖春，但是不打算卖命。这太危险了。钱还给你，你去找其他愿意陪你睡觉的女人吧。”
“一晚一千块。”余舟没有接那卷钱，而是试图说服艾米拉，“那个杀手已经被逮捕了，也许没有其他危险了。”
“哦，可人儿，虽然这价格很诱人，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艾米拉微微眯起眼睛说，“万一——”
“我可以包月。”余舟说。
“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艾米拉问。
在余舟的要求下，她们先去了几家商店，险险在打烊前买齐了需要的商品。
刚好遇到了商店的折扣时间，余舟用相当优惠的折扣价格买下了当天没卖完的新鲜食品。
抱着装满蔬菜和其他食材的纸袋走在回家的路上，余舟问：“艾米拉，我饿了。我不会做饭，你会做饭吗？”
艾米拉两手空空地走在她身边，睨了她一眼，说：“小丫头，我是妓女，不是厨娘。”
“我可以加钱。”余舟说。
“是你要求的。不好吃的话，不准抱怨。”艾米拉说。
回到希弗拉的家，在艾米拉制作中的苹果派和南瓜汤渐渐升腾出的香气里，余舟拿着买回来的各种工具材料敲敲打打，把房间的所有出入口都设上了报警和防卫小机关。
“晚餐做好了。”艾米拉将热腾腾的苹果派和南瓜汤端到餐桌上，摘掉身上猫猫头图案的崭新围裙，招呼了一声。
她没有坐在餐桌前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而是切了一块苹果派，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自顾自打开电视选了一个电视剧节目看起来。
余舟结束了警备工作，走过来也给自己切了一块苹果派，端着盘子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好吃。”咬了一口苹果派，她称赞道。
“明明看起来也不是多富裕的样子，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艾米拉拉长了语调说。电视明灭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神情莫测不定。
“有时候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会收获意外的惊喜。如果我选择孤单又恐惧地度过这个夜晚，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苹果派了。”余舟舒服地坐在沙发里，说，“艾米拉，你有想过尝试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吗？比如种一片田地，看着种子发芽生长，照顾它们，最后收获甜美的果实。”
艾米拉看着电视，那个无聊的节目好像吸引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让她过了一会儿才对余舟的话做出反应。
“种地？我？”她将视线转向余舟，好笑地探过身，将嫩白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你知道保养这双手需要多少精力和金钱吗？用它们去和泥土打交道？怎么可能。”
她在沙发上摆了个风情万种的姿势，对余舟抛了一个媚眼，声音慵懒地说：“小丫头，我可是很贵的。”
“只是个假设。如果不考虑价格方面的问题，你觉得种植这件事本身有趣吗？”余舟问。
“……也许吧。我不介意养几盆漂亮的鲜花。”艾米拉说，“但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总会有人将培育好的鲜花采下来，精心包装，送到我面前。再美丽的花朵，最终决定它价值的，依然是它的售价。所以干嘛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
“不。花朵的价值不在于售价。”余舟说，她忽然走开了，又很快走回来，来到艾米拉面前。
“一朵花存在于这里，这就是它的价值本身。”她说。
递到艾米拉面前的透明盛水玻璃瓶里，可爱而鲜嫩的小小花朵努力地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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