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感知
那是装饰用复古书架上的一个手掌高的全息影像。靛蓝色金属基座上，穿着白色制式军装的英俊男人手持粒子枪站立着，单侧蓝色镜片后的目光犀利而冷静。
得益于纤毫毕现的精细建模，余舟对比着影像和工作光脑中何川知的资料，从五官轮廓和面部细节上确定了这是同一个人。
龙宓曾经用光脑给她展示过一个非常相似的模型投影。
那时，龙宓用惋惜美人的口吻说，他是世界历史上最后一位影帝，这是对方演艺生涯中最经典的一个角色形象。可惜这位影帝晚年间居住地陷入了副本区域，不知所终，所有相关全息影像也由于版权原因停止了售卖，现在已经收集不到了。
由于诡异追逐情绪的特性，会被许多人喜爱或者憎恶的演员和偶像作为高危职业，在现实中早已被联邦政府下令取缔。娱乐业经历过一番动荡整改后，形成了以虚拟角色和形象为流行，禁止真人演出的模式。
回忆一下相关的历史年份，那一波整改差不多就是副本中这几年的事情了。
余舟试着挪了挪，全息影像的基座没有固定在书架上，可以拿起来。基座一动，全息影像构成的军装男人立刻半蹲下身，举起枪，机警地四处张望起来。
她按动基座上的开关，男人抱着枪坐在地上垂头陷入沉睡，影像随之消失，只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金属基座。
余舟将它放进口袋里，打算在“禁止随身携带杀伤性武器”的规则下，留着它以备不时之需。
回头可以问问白管家，能不能用一部分保镖工资抵扣这个全息影像，把它买下来。
闯关者在副本中获得的道具，可以在通关后选择支付相应经验值兑换出来。有些威力强大或种类稀有的道具还要求达成一定的副本评价。不过像这种日常类的非功能性装饰类道具通常要价不高。
如果未来有机会回到母星探访，还可以把这个作为送给龙宓的土特产。
余舟高兴地想。
除此之外，书房内没有其他收获。桌子上有台大型计算机，或许储存着有用的资料信息，但作为保镖的余舟没有调阅权限。她也没学习过黑客相关的知识。
要是纪苻在这里，倒是有可能发现些什么。毕竟那是个能攻破政府内网的人才。
……如果他能摘下那个封闭式头盔的话。
走出书房，余舟迎面撞见了一个正顺着楼梯走上三楼的男人。
黑发微卷，轮廓深邃，衣着板正，气质有些阴鸷。是何三。
头上的心愿相当朴实无华——【想要钱】。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何三看到她，愣了一下，大声质问道。一边大步走过来。
配合着他头顶上的心愿，硬生生走出了一股来势汹汹的讨债的气势。
“你好，我是何川知先生雇佣的保镖，从今天起负责这个别墅的安保工作。”扫了一眼光脑，验证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余舟礼节性地自我介绍道。
d级和c级副本中的原住民，很多时候会表现得像是普通人类。如非必要，余舟想尽量避免引起争执。
“保镖？”何三表情微变，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余舟，说，“你有身份证明吗？”
“可以向白管家确认我的身份。需要帮你连线吗？”余舟问，作势要操作光脑。
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各方的关系。
“等一下，算了。”何三立刻制止了她，那一瞬间余舟感觉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随后何三像是想要把她打发走一般地摆摆手，说了一句：“专心工作。”就匆匆从她身边经过，走进房间里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房间的门嘀了一声，旁边的电子屏显示从“外出中”变成了“休息中”。
插曲过后，余舟继续检查了三楼的其他房间。何二不在房间，何大的房间显示着“休息中”，表明有人在内。
余舟敲响了房门，片刻后，房门打开，门后出现了一位皎皎如月的俊雅男人。
何大本人比影像中更显气质风流，即使看到陌生人也没露出任何惊诧的表情。而是礼貌地微微颔首后，询问道：“请问你是……？”语调不疾不徐。
余舟介绍了自己的保镖身份，何大面带笑意，向她友好地表示了欢迎，寒暄几句后，得体地暗示自己还有事要忙。
余舟适时提出告辞，尽管只是短短一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何大的心愿是【想成为联邦总统】。
他身上确实有种政客般的圆滑。
除了千篇一律的客房，现在能够进入的房间还有影音室和游戏室。这两个房间的设备中储存了大量娱乐资源。余舟在其中找到了一些何川知饰演过的影片剧集和游戏角色。
……里面有不少影片和游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比如何川知出演军装男人的那一部太空电影《开拓者》，可惜没时间细看。
检查完最后一间房间，余舟像之前一样走了一遍别墅东侧的楼梯。
这边的布局看起来和西侧楼梯很相似，同样有一道被封住的通往地下的门，五楼同样是一个休息处……
余舟在通往五楼的楼梯口处停下。
她在休息处的沙发旁看到了一片露出的黑色衣角。但没有感受到人类活动的气息。
“有人在这里吗？”她问。
寂静无声。那片衣角一动不动。
从衣料式样看，不是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穿着。
右手伸进衣袋握住金属基座，余舟放轻脚步，走上五楼，转过拐角。
头颅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的小女孩倒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和她对视了。
黑色的长发，雪白的皮肤，漆黑无光的眼睛，鲜红的嘴唇。
黑色的裙子，雪白的袜子，漆黑无光的小皮鞋，鲜红的蝴蝶结。
那双眼睛没有焦点，一眨不眨，却让人无论如何变幻角度，都有种被注视的错觉。
余舟凝固般站在原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随后她迈开脚，靠近沙发，伸出左手，谨慎地摸上了小女孩头颅弯折的部位。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金属和导线。
果然，这是个高级拟真人偶。
所以皮肤光润，没有鲜血，没有异味，也没有尸斑。
余舟检查后，顺手将这个约一米高的人偶放倒在沙发上，摆正头颅和四肢，理顺衣裙，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做成一个安详沉睡的姿势，合上了她的眼睛。
这样就不会吓到以后来这里看到她的人了。
查看过通往深处的门同样被暂时锁住后，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余舟回到四楼，通过东侧走廊匆匆走向中心区域的楼梯，顺便扫视了一下两侧的房间。
何川知的卧室就位于这一侧，外观上看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同样有一个电子屏显示着“休息中”。
旁边是白管家的房间，显示着“外出中”。
和三楼相同的位置也设有影音室和游戏室。
由于中心的两条楼梯距离不远，余舟可以同时看到两边的情况。
两条楼梯在通到五楼的部分合拢，形成一个半探出的平台，平台后被一道巨大的门封住了。
余舟沿着楼梯向下走到了一楼大厅。
除了纪苻，其他闯关者都在这里。
赵涵和方天华换上了保镖的制服，西装笔挺，剪裁得体，看上去颇有气势。
徐姐还是穿着她自己之前的衣服。
余舟没有浪费时间打招呼，开口问：“我在三楼遇到了何三，何大也在房间里。有人见到了何家的其他人吗？”
赵涵最先给出了回应：“白。”他比了一个四的手势，表示在四楼遇到了白管家，又说，“雇主，房中。”
方天华说：“我主要查看的是一楼，没看到人。”
徐姐说：“五楼有个坏掉的玩具，没人。莫女士在二楼房间里。其他人没见到。”她转而拍拍手，说，“对一下巡逻路线。我负责的是五楼，门锁着进不去，你们呢？”
赵涵又比了一个四，晃晃手表示没什么可分享的。
余舟说：“我是三楼。”
方天华摊开手，说：“很明显，一楼。”
“所以二楼今天晚上可能没人巡逻。如果有人没完成工作，没准会影响所有人的工作评定。”徐姐下了结论，朝余舟和方天华说，“以防万一，你们两个在巡逻时多留意一下二楼的动静。第一天一般危险性不大，都机灵点儿，随机应变。等我结束了五楼的巡逻，就下去接应你们。”
赵涵说：“我也是。”
方天华皱起眉没说话，表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余舟说：“我巡逻完三楼，可以顺道去二楼看看。”
负责巡逻二楼的应该是纪苻。在确定是否要招募对方之前，她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话音刚落，方天华紧接着说：“我会尽量关注那边。”
他舒展开眉头，表情恢复正常了。
徐姐摸出两个哨子，分给余舟和方天华。告诉他们：“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就吹哨子，我听到后尽量赶过来。”随后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余舟也没有开口询问关于她之前听到的小孩子的笑声的问题。
这可能会暴露她的感知数值。
感知，是四维里非常特殊的一个属性。这个数值越高，越能察觉到一些常人不易发现的细微变化，收集到繁多的微小信息。与此同时，也越容易吸引和接触到“诡异”。
能够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线索，提前意识到某些危险来临的预兆，也更容易成为“诡异”的目标，使自身和队友陷入某些原本不必面临的险境。
普通人的感知一般是2或3。4是一个比较危险的数值，而5……杨安在信息库中的评价是：无需诡异，那些人即为疯狂本身。
由于各自有所保留，这场临时的交换情报活动很快结束了，前后用时不到五分钟。
剩下的时间，余舟打算用来粗略查看一下二楼的情况。在那之前，她敲响了纪苻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