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波又起
梁醒山讪笑一声,没再言语。
“我去问了张灵,”景煦继续道,“他说自己当天就在禁军衙门里哪也没去,其他人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想是有人易容成了他,去给尹召龙送消息。”
“尹召龙是怎么形容那人的?”梁醒山抿抿嘴,问道。
“用黑布蒙住了半张脸,说是得了病且会传染,不敢取下来,”景煦将一条腿蜷起,手撑在上面,“但身高、声音与眉眼都对得上,他便丝毫未起疑。”
“会不会是尹召龙扯了谎?”
“我原本怀疑过,但总觉得不合常理。他不去当值,动机是何?除了受人指使我想不出其他缘由,”景煦被座椅硌得疼,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但我问过其他侍卫,都说尹召龙尚未娶妻,也无住宅,爹娘又不在京城,只能成日耗在禁军衙门里,与其他官员毫无接触。就算有接触,那幕后主使又能带给他什么好处呢?”
“也不能完全排除有人指使他的嫌疑,”梁醒山望着他别扭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被硌得不舒服了,“如果这是真的最好,如果不是,想必只有易容一种可能,那就不好查了。”
“我已经派人盯着尹召龙了,希望能捕捉到什么,”景煦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坐凳怎的这样硌人?看来我不喜坐马车是对的。”
梁醒山笑吟吟的:“细皮嫩肉,一副富家大少爷做派,”他又拍拍自己的腿,揶揄道,“要不你到这来坐?这儿不硌人。”
“不必了,”景煦举起绣春刀来打量,像是想震慑住梁醒山,“哦,还有啊,我这两天观察了许多人,只有你脖颈处有伤。”
梁醒山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我若是问你当夜遇见我之前在哪儿做了什么,你会答么?”
“怎么不会,”梁醒山简短答道,“我在宫宴中饮酒,中途外出路遇太子,便与他聊了几句,后面的你就知道了。”
此话七分真三分假。他确实去宫宴转了一圈,又饮了几口酒,后装作透气的模样与太子相遇在了凉亭中,但那是盗完玉玺之后的事了。
在那之前,他所做的只有与高玉齐碰面、迷晕两名守门太监与溜进御书房等行云流水之事。
总归他出现在了宴席之上,大臣们又皆会饮醉,恍恍惚惚无法确定他来的时辰,有的是借口隐瞒过去。
景煦听罢,边揉脸边点点头,回道:“我信你。”
呵,说什么我信你这种鬼话,不过是暂且找不出破绽罢了。
梁醒山淡淡白楞他一眼,说:“对了,岳宁翰也在往余阳县赶,此番查案你不便带锦衣卫手下,想找帮手的话找他调人吧。”
“岳宁翰?”景煦回想起那夜方继扬与他抱怨的事,“怎么调他来了,你手下的人呢?”
梁醒山耸耸肩,说:“我手下都是文官,万一遇上个武夫谁来保护你?我跟皇上随口一提,他便派了岳兄来协助。怎么,你与他不和?”
景煦垂眸,望着手中的绣春刀。
倒是谈不上和与不和。其实他一向分得明公私,即便是方继扬天天在他面前絮叨岳宁翰如何让人生厌,放到自己身上来他也会平常对待所有人,从不格外偏好或敌视某人。
他又抬眼,轻轻地望着梁醒山的脸,那目光轻柔,却又掺杂了许多沉重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像是冬日里点火,徐徐升温。
这人倒是个例外。
梁醒山与他一起时永远浅浅带着笑,好似真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披着一身光亮轻松走上仕途,一生无愁无灾,安得喜年。
与景煦对视片刻,梁醒山缓缓开口:“怎么了?这样盯着我。”
他的语调也轻,像是怕惊动了浮在空中的尘埃。
“和与不和又怎样,”景煦似乎是在打哑谜,下一刻却正襟危坐,“我小时候在村子里,虽地方小,但也见过不少是非,这一路走来早就摒弃了用自己的喜恶去衡量他人的习惯。和与不和不重要,对与不对才是我在意的。”
他面色忧愁,又缓缓继续道:“却被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你搅和了。与你共处时,公和私仿佛融在了一起,像阴阳佩一般,如何都拈不清。咳,不如直接砸碎,省得再烦了。”
梁醒山被他逗笑了,马车里响起了好一阵的笑声。
“照你所说,一年前收录的大案是关键,”景煦突然话锋一转,探讨起余阳一案来,“你可带了卷宗来?”
“带了,”梁醒山指指一旁摞着的两个箱子,“里面就是。”
马车撵起滚滚尘土,跨越青山长河,向余阳县奔去。
时至傍晚,二人才赶到余阳县官府之处。
一下马车,他们就见到了极速奔来的知县程昂远。
“哎哟,两位大人,”程昂远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舟车劳顿,下官已经令人在不远处的客栈为二位打点好了。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晚些时候吧,”景煦淡淡一笑,将他扶正,“我们要先仔细看看那封告示再进行下一步安排。”
“好嘞,好嘞,”程昂远满口答应着,又说道,“梁大人,您肯纡尊降贵来这余阳小县查案,下官真是感激不尽啊。”
景煦睁睁眼,意识到是二人没穿官服,程昂远将他错认成梁醒山了,便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后者,颇有些怪罪他还不出声解释的意思。
“程知县,”梁醒山上前一步,笑道,“他是锦衣卫镇抚使景大人,我是刑部郎中梁醒山。”
“哟……”程昂远听见锦衣卫仨字,腿登时开始打哆嗦,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景,景大人,久仰大名。”
景煦微微颔首:“程知县不必多礼。此番前来是为了协助梁大人破案,您不必为我多做准备,一切从简便好。”
“是,是。”
梁醒山瞥他一眼,扯扯嘴角不再言语。他一直觉得景煦官话说得极好,处事又圆滑不已,当是从前经历过什么才一路长成这般模样。
二人询问告示现在何处,不想程昂远立刻指向身后的告栏,说:“还在这里。”
“怎么不拿下来,”景煦皱眉,“如此不出几天,不就闹得满城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