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浙之约
方继扬一下坐正了,问道:“莫非他就是那金银商铺的掌柜?”
“是啊,”景煦看他一眼,“那日喊你与我同去,你又不去。”
方继扬挠挠头,笑道:“不是有别的事儿么,下回陪你去,下回我一定陪你。”
“啊,别的事儿就是逛烟花之地。”
方继扬龇牙咧嘴,又小心翼翼问道:“你俩真没什么?”
景煦皱皱眉,回道:“能有什么?”
“可刚才那姿势……不是抱在一块儿么,”方继扬仍不放弃,“而且我看他的手像是要往你背上搁,你没感觉到吗?”
景煦茫然摇头。
“罢了罢了,我不问了,”方继扬耸耸肩,“你就是会指导别人情情爱爱,真到自己身上一窍不通。”
景煦不置可否,问:“你又和方大人吵架了?”
“是啊,我爹又把我扔出来了,”方继扬瘫在座椅上,“今日宣王上了折子,说江浙一带匪徒众多,很是扰民,希望借三大营军队一用,一举歼灭贼人。你也知道,近些年边疆无事,我这少将军当得索然无味,就想着带兵也好,跟兵也罢,去江浙办点实事。结果我爹不让,吵着吵着就把我丢出来了。”
景煦笑笑,说:“你是想去看看江浙的美人吧。”
“这是最轻的原因,”方继扬嬉皮笑脸,“主要是岳宁翰官升得太快,若是我没些拿得出手的功绩,怕是迟早有一天被他收拾了。”
岳宁翰时任羽林左卫的指挥同知,官居三品,升官升得的确快。这几年京城里还不知从哪传出来一句顺口溜:丘山岳,宝丁宁,升起官,不得停。
二人结的梁子也与各自父亲脱不了干系。岳宁翰之父是兵部尚书岳祥,然而他人都是科举入的仕途,他确是实实在在从武场里长大的,最瞧不起的就是文人的这股穷酸气,尤其是像方致贤这样总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文人。
后来,方继扬与岳宁翰入仕当官,也继承了父亲之间的敌对。巧的是两人同在军中当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计对方都嫌烦。
“他有理由动你么,”景煦不在意般随口一问,“如今暂无战事,你虽无功但也无过,两相安稳岂不美哉?”
方继扬起身,说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大凡战事来临之前,各处都显得平静如常,但不知是我多想了还是怎的,”他忧心忡忡望向景煦,“我总感觉现在的朝堂就如一潭死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暗流涌动。”
景煦蹙眉,与他对视良久,又以一种严肃的神情说:“让皇上听见这话,你就可以进诏狱了。”
“滚啊,”方继扬被他骗得冷汗直流,“你再用这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胡话?”
“这就滚,”景煦实在疲倦得睁不开双眼了,他站起身,继续道,“你也去睡吧。”
方继扬略显担忧,道:“等等,你……不随我一起去吗?”
景煦回头,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只是看着他,不再言语。
一年前,杨指挥使就是去往江浙一带后了无行踪的。说天下大,也大,县丞、知州、知府、藩王、中央,层层向上,得到指令后判人何其容易;说天下小,也小,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山川林原,景域之广,又岂能处处鞭及?
一年了,江浙的官员也渐渐停止了寻找。即便是皇帝老子,也只能在活着的时候耀武扬威,待人走了或离世了,也就被淡忘了。
“你,”方继扬小心翼翼道,“还要查杨指挥使失踪一事吗?”
“查,一定要查,”景煦握紧拳头,黑发被过堂风微微吹起,“我怀疑江浙一带如今之事也与他的失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相就在那里,我不去翻,它也自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他眼神迸发出光亮,方继扬却隐隐看出些杀机。
“但我等不及,继扬,我一定要让真相暴露在衙府之前,暴露在世人眼中,还受害者一份正义,还加害者一份恶果。”
方继扬赞赏般看着他。幼时二人都在家乡的学堂一起念书时,景煦便已经养成了正义与激昂的性子。如今过去了这么些年,他们都已然二十有二了,他却仍能保持不被其它风气所影响,当真是令人敬佩。
“好!”他一拍大腿,“慷慨激昂不输当年。要我帮忙尽管开口,随叫随到!”
景煦笑笑:“就怕你在烟花之地抽不开身啊。”
方继扬直接无视他这句话,伸长臂膀打了个哈欠。
“我睡哪,”他脸上带着坏笑问道,“我若是与你同睡一榻,那梁醒山会不会恼羞成怒,提刀来砍我?”
“不用他,我自己先提刀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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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捧着果盘鱼贯而入,在齐月君的注视下将果盘整整齐齐摆放在屋内正中央的饭桌上。
齐月君估计差不多了,便转身去服侍当朝皇后徐氏起床用食。
“皇后殿下快些起吧,”她拉开帷帐,“过会儿皇上要来呢。”
徐延凤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国之母的端庄与温和。自嫁给时为皇五子的朱启闫起,他们夫妻二人便伉俪情深,一直至今,在民间也颇为一段佳话。
徐延凤站起身来,缓缓移步,道:“月君,我是越来越走不动路了。这个孩子在我腹中倒是安生得很,他娘却要天天惦记着吃些好的给他补补。”
齐月君赶忙回道:“小殿下一定会记得您对他的疼爱,平安降世的。”
徐延凤微微一笑,坐在桌旁,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果子。
“我只盼着是个儿子,这样便能让皇上少些担忧了,”她略显惆怅,“太子虽已立,但终究性子顽劣,难当大任,元雨和元沁固然好,可又是公主。我每每想起国本未安之事,都替皇上担心。”
齐月君将皇后爱吃的水果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皇上必然知道您的心意,奴婢也盼着您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子呢!”
徐延凤一笑,却又略带惋惜地望着齐月君。如果一年前,她腹中的婴儿也能平安降生的话,说不准两个孩子还可以做个伴,一同念书一同识字。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