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埃伦诺捏着他的智脑,有些不敢相信。
“女生都这么说话?”他问,“斯温德勒,你没骗我?”
斯温德勒停顿了片刻,还是摇了摇脑袋。
他也想不通怎么跟埃伦诺解释,反正这是他从好多不同的表达方式中推断出来的最优解。
反倒是艾因很是理解地拍了拍埃伦诺的肩膀:“没事,神殿禁欲,你没有深入和女□□流过,也是可以理解。”
神殿禁欲?
埃伦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把艾因的拍拍还了回去,故意掐着嗓子说:“这种事情你可不要随便乱说。”
“所以还是有发生什么的吧?”
艾因显得更加激动,她早就散了准备睡觉的想法,攀着埃伦诺:“有没有什么八卦让我听听?”
“比如?”
“比如……希利尔和教皇不可言说三两事?”
艾因显然胆子大得很,她又紧接着道:“或者以克莱恩为首的淫|乱趴。”
“你真敢想,艾因小姐。”
埃伦诺嘴角抽了抽,目光从艾因身上移开,重新掉落在斯温德勒脸上。
然后他就看见斯温德勒伸手掩盖住了自己打的一个大大的呵欠。
“或许你需要休息,宝贝。”
埃伦诺难得展现了他的温柔。
他再一次引出了自己的光明之力,并在逾下两人四只眼睛下,幻化成了一张可以容纳一人睡觉的床。
“可爱的女士也想享有等同待遇!”艾因凑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原来光明之力还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以为呢?”埃伦诺挑了挑眉:“驳回你的申请,你不是想听光明神殿那些事吗?”
“是这样啦……”艾因纠结起来。
斯温德勒顺从地坐在了那张光明凝聚而成的床上,他能感觉到浓郁的光明之力正朝着他涌过来。
按照往日,埃伦诺这样的体贴只会让他觉得对方又有什么必须要他做的事情,所以对方才拿出来这样施舍的讨好作为交换。
但是……
斯温德勒摩挲着手里的被单。
埃伦诺真的很细致,连被单也做了出来,摸上去还是软软的类似于丝绸的样子。
他不觉得埃伦诺现在是刻意地讨好他
对方好像只是因为心血来潮,又好像只是处于某种,很是单纯的想法。
埃伦诺觉得他困了,所以认为自己理应这么做。
这也是他曾经给“斯温德勒”干过的事情吗?
斯温德勒想。
他们还干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亲昵的事情?
那是一种私欲。
斯温德勒坦白,如果能力允许的话,他真的很想撷取埃伦诺的记忆,看看对方曾经遇到过什么人,有没有他为之上心的存在。
沟渠横隔在他们二人之间,昭示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只有埃伦诺比他多出来的三百多年的时间差。
他要做些什么?
他能……做些什么?
像是有声音在他的耳畔呢喃,斯温德勒猛地想起来,之前那些混血种一遍一遍周而复始强调的那些话。
——“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一样,一样。
斯温德勒的大脑少见地混浊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只余恶魔的高歌。
早上八点四十九分,“血腥美少女吃cherry”又发了一条新的博文。
【血腥美少女吃cherry:好烦,早上还没到研究所就开始下雨,咖啡店也没开门,便利店的廉价咖啡真不是人喝的东西,我最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一条博文里,梅拉没有故意再提到那个“梅拉已死”的账号。
就像大家一样,她开始吐槽些自己遇到的糟心事,并且理所当然地把之前“梅拉已死”也归到了“倒霉”这一大项。
埃伦诺这回没有表达出任何异议。
虽然他不懂女性,但是他却很容易理解斯温德勒最深处的那条逻辑线。
无论“dbroglie”是谁,它的潜在目的都有一个。
它希望能得到别人的重视。
这样才能把它的想法和行动逐步扩大。
埃伦诺点燃了一根烟。
这是一种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所以从本质上来讲,只要忽视——
忽视它。
减少对它的兴趣。
只把它当成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疯子。
与心里预估造成的强烈落差自然会迫使对方重新再找回来。
埃伦诺吐出嘴里的烟圈。
烟草的味道可真香啊。
于是等埃伦诺从日行的工作结束以后,在总控制台,艾因和斯温德勒的目光下,他点开了那条十分钟前收到的评论。
【来自“梅拉已死”的回复: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我的话?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啊……
埃伦诺抿了抿嘴唇。
原来“dbroglie”是个话唠?
还是个只会使用问号和感叹号的话唠。
他对对方的文学修养表达了非常礼貌的惋惜,可能对方的老师在授课阶段确实买到了一本缺少句号的教材。
斯温德勒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他在弗拉维奴隶市场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最顶层的,最底层的,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和他一样在死亡线上挣扎,卑微如蝼蚁的。
但是“人”最终都是一样的。
劣性的根扎根在他们心里,无论有没有生长,都不会改变它的原貌。
上午十一点零八分,艾因再一次被麦尔斯叫走。
埃伦诺皱起了眉头。
麦尔斯找艾因的次数也太过于频繁了些,就很希利尔催他找圣子的“例行问话”一样。
光明神殿骑士团长和alaric总负责人,除了都隶属于光明神殿和都居于高危这样显而易见的相同点以外,这两个人应该再没有什么关联。
如果不是知道艾因对于神殿几乎称得上是能满溢出来的嫌恶与偏见,还有麦尔斯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女人的样子,埃伦诺深知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你觉得艾因多长时间能回来?”
埃伦诺看着光幕上的时间,突然低头问斯温德勒。
不知道为什么,埃伦诺总喜欢这种由光明神决定答案的低端猜谜。
斯温德勒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本《光明之力必修手册》里拔了出来,随意地说:“或许半个小时以后吧?”
“认真点。”
埃伦诺单手叉腰,点着他的眉心:“这可是决定了你下一份礼物的重要时刻。”
“那就……十一点四十二分。”斯温德勒说。
这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句顺口而讲的话,却在埃伦诺心口泛出层层涟漪。
斯温德勒讲了一个秘密。
在他自己毫不知悉的情况下。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太少了。甚至于在奥特兰克大陆,可能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斯温德勒说的时间是……
光明神的诞生时。
真是可笑。
埃伦诺想。
上辈子他是从斯温德勒的嘴里得知的这个时间。
回到了三百年前,再听到这个熟悉的时间,却依旧是从斯温德勒的嘴里。
他失去了未来的记忆,也失去了对神的信仰的虔诚。
但是那些恶毒的,被光明神篆刻在他大脑里的信息,却仿佛也成为了他身体肌肉记忆的一部分。
埃伦诺古怪地笑了两声。
他怀念斯温德勒,却又怨恨斯温德勒。
相互违背的情绪两相交织,缠绕着他,束缚着他,禁锢着他。
就像他没有办法朝现在这样年轻的斯温德勒说出口的,他曾经日日夜夜都梦见过他。
这是多么刺耳,又多么拙劣的笑话。
斯温德勒不知道自己说的时间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数字,于是他顺势就讲了出来。
但好像在埃伦诺眼中,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于是他问道:“怎么了,阁下?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没有什么问题。”
埃伦诺摇了摇头。
但是他的眼中却明显地蕴含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好像是讥讽。
那目光刺眼极了。
斯温德勒想。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埃伦诺又用着他听上去像是无比正常的声音说:“你知道吗,斯温德勒,世界是无穷无尽的莫比乌斯环。”
“你和我,就像是推着石头的西西弗斯,或者是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无论是声名显赫还是狼藉,都是一样的。”
埃伦诺说:“大家做着永无境止的无用功,想要改变世界,却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怎么办呢?
要不然还是把他杀掉好了。
他可不是什么字面意义上的好人。
于是埃伦诺抚了抚斯温德勒的下巴。
并且手指不断下移,拘住了对方的脖子。
这是一种病态的快意。
埃伦诺看见了斯温德勒眼中的顺从。
好像一只濒死的蝶。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会折断它的翅膀,迎接它的只有来自未来的死亡。
“算了。”
埃伦诺松开了手。
真没劲。
还是算了。
恶心的光明神的走狗。
斯温德勒沉默了很久。
他其实不是寡言的人,刚开始展现出来的沉默也只是他自己所施加的一层予以安慰的保护罩。
埃伦诺突然冲着他挤了挤眼睛,说:“斯温德勒,你知道吗,我其实是只恶魔。”
“不。”
斯温德勒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目光灼热得像是要燃烧。
“您是神殿的大主教。”
他补充道:“是能成为光明教皇的人。”
这才是斯温德勒的卑劣之处。
也是埃伦诺永远不及斯温德勒的地方。
他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笑容,放弃了把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的想法。
希望斯温德勒真正知道真相的时候,不会掉下来小珍珠吧。
埃伦诺想。
“可以把这个时间从你的数据库里删掉了。”埃伦诺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时间。”
“很遗憾,游戏结束。”
“你的礼物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