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四章
“在做咖喱。”
因为味觉失常, 我并不擅长调味。禅院家有阿玲帮忙,私奔后一切从零开始。于是在购置午餐食材时, 我特地请教过前台的小姐,而她热情地向我推荐了咖喱块。
将牛肉、洋葱、胡萝卜、土豆等食材在锅内热油炒熟,倒进热水,同咖喱块一起炖煮就能得到美味大餐。
跟京都料理那套注重“时节”、“摆盘”的观念相比,这东西简直快捷、方便得像魔法一样。
“第一次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给你放了很多你喜欢牛肉,闻起来还可以吧?”
我的小狗弯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虚虚将半身的重量交付于我, 距离太近我无法转身看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鼻音的感叹。
“你身上比较香。”
垂至背部的长发被我松松挽起,本是方便做饭的举动,却给了他恶作剧的机会。濡湿耳垂的嘴唇移至光滑的脖颈, 呼吸吹乱了未能扎起的碎发。
好痒。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他真是很会撒娇……
忍不住捏紧了甚尔搭在小腹上的手掌, 我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情|潮, 按照之前的想法回复道:
“不错吧?是之前篮子里的香薰浴盐,早上的时候我去泡了个澡。”
“吃完饭你也可以去洗一下。洗完澡再睡觉会比较舒服吧?”
小小的反应没能逃过对方眼睛, 甚尔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而我将话题重新带回料理。
“现在能帮我把饭盛出来么?咖喱已经煮好了。”
“嗯。”
慢慢打了一个哈切,甚尔懒懒应和。接着, 他解开束缚, 单手拉开了另一侧的碗橱。
我这才看清甚尔现在的样子。
似乎觉得闷热, 他在沉睡里无自觉地脱掉了衣服。起床后单穿一条新买的睡裤。精壮的上半身布满陈年的伤疤以及纱布, 比起狼狈,反倒呈现出暴力凝结的震慑感。
饭前洗手时, 甚尔顺便捧起清水清洗过脸颊。
如今晶莹的水滴从他额上发梢落下, 一路滑至下巴。它被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的喉结带动, 汇入胸膛正中的凹陷。
虽然没法享受咖喱的美味,但是看小狗吃饭也很有意思。
低垂的眼睛、抿住的嘴唇、有力的手臂……
只要想到努力制作的料理,会融进他的血肉化为养分,就会品味到不小的成就感。
他吃饱了么?
接下来可以陪陪我吧。
在甚尔收拾桌面的时候,我主动走近他的身侧,环抱甚尔的手臂,建议道:
“伤口不能碰水,等一会儿,你可以坐在浴缸边上,我来给你擦一擦后背。”
或许是“新婚”?
打好关系的前台小姐,给甚尔买了舒适的棉质睡衣,长裤配上短袖,可以自由地在屋内行动。给我的却是勉强遮到大腿中段的丝绸吊带睡裙,轻盈又顺滑,仿佛一抹剪裁下的夜空。
从小到大,被当成“古典人偶”打扮的我从未接触过这种“出格”的衣裙。
但这方便不是么?
方便带进浴室,不需要特意挽起,就可以避免衣摆被水花打湿,
也方便照顾小狗……
换好衣服,我用手指压平裙角的蕾丝,侧脸朝甚尔露出笑容。
洗完碗筷的青年沉默地擦拭着骨节分明双手,定定看了我很久。
过去的日子里,我常在换药的时候为他擦拭皮肤。
那时候卫生间很小,只能先打好一盆热水,在屋内换药。扭干毛巾的过程里稍不留神,水就会撒在盆外,留下点点湿痕。
手忙脚乱,洗到后面总觉得潦草。
而真正的狗狗浑身由咒力凝成,他的皮毛是飘动的烟气,并不需要我为它清洁卫生。
真要说的话,给直哉洗澡的次数比较多。
本来给孩子洗澡很困难,但直哉却非常配合。
幼小的孩童乖巧地端坐在浴室小凳上,等我为他冲去身上的泡沫。他白皙细腻的皮肤透露出淡淡的粉色,像是一块柔软的小奶油,会让我下意识放轻动作。
整个过程中,洋娃娃只在洗头发的时候表现出紧张。
有过香精冲进眼睛的疼痛经历,直哉不安地闭着碧色的眼眸,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委屈地问我:
“好了嘛——可以了么?”
“已经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如今,被我捧住脸颊,缓缓睁开的是另一双冷绿色的眼睛。
“你是个乖孩子呢。”
养成的习惯难以突然改正。亲昵的语气太过明显,一下引起甚尔的注意。
这只漆黑的大狗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满地摇晃完全浸湿的头发:
“我可不是你那只洋娃娃。”
飞溅的水珠惹得我忿忿发出惊呼。
“你是小狗么?用毛巾擦一擦嘛。”
先是这样玩闹了一阵子,后面总算进入正题,要用被浴液洗过的热毛巾擦拭甚尔背部的汗珠。
失去绝大部分味觉后,嗅觉就成了唯一的珍宝。
搓动毛巾,随泡沫浮现,整个浴室都氤氲出甘甜的香味。
明明用了同款沐浴香薰,但是擦在甚尔身上,混合从皮肤渗出的热气后,香气就变得完全不同。
比起前调温婉的鸢尾花,尾调的木质、琥珀在他身上更加明显。
擦拭宽厚肩背的手掌从身后绕去,滑向胸膛,轻轻交叠在上腹。
我用鼻尖抵住他的后颈,感叹道:
“你也好好闻。”
午饭前的事件画面重演,角色对调,甚尔可不像我那么“内敛”。
本来背对我的青年顺势偏过脸颊,用手掌压住我的肩膀同我接吻。
而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打断。
热毛巾从指尖坠落,滑入浴缸底部。而交叠的手掌却像之前计划的,顺着肌肉的线条下行。
意想不到的发展让甚尔的呼吸整个停住,他捏住我肩膀的手指收紧。
“你……”
就在甚尔有所反应之前,我徐徐对他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不行,你是病人吧?让我好好照顾你就行了。”
“我们还没有结束啊。”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在淋浴下思索的时候、在甚尔接过我手帕的晚上,就想要得到他的一切。
正如第一次接吻,最先引诱他的人是我。
为了欣赏自然的原始风景,禅院家的山后还保留了一些野板栗树。
板栗每年六月开花,长而翘的穗花毛茸茸地于枝头绽放,只要用手触碰就会扑扑簌簌地落下白色的粉末,届时满山都是浓厚的花香。
所有气味浑浊在一起。
或许离家的那场大火在吞没我可笑的愿望时,也烧坏了我心里的某种东西。
原来的隐忍是错的么?
肆意的、自由的快乐是否和破坏挂钩?
火星未曾离去,暴|虐的欲|望时不时升起。
已经无法停下来了,我还想毁掉点别的。
面对可能撕裂我的危险时,我反倒感到火热,贴住“丈夫”弓起的后背,轻柔地跟他撒娇:
“抱抱我吧,旦那(亲爱的)。”
“也来帮帮我吧。”
虚无缥缈的幸福会让人无所适从,事到如今,反倒是疼痛更加真切。
既然是“身败名裂”,把我本身毁掉才行吧?
承受我的各种“恶行”,忍耐已到达极限,眼角被情|愫晕出异样的潮|红,在奶白色的水雾中,甚尔就那样同我对视,突然勾起嘴角对我笑了一下。
“好啊,亲爱的。”
后来坐在浴缸上的人变成了我,“丈夫”跪在我身前,然后湿热的水流打湿了我。
……
自花洒落下的水滴一刻不停,淡淡的红色在洁白的砖面上弥漫。
除了痛苦,还有别的感觉能尖锐地挑拨神经,像是烟花在夜空升腾,炸开一片绚烂,大脑跟着变得混乱,无法思考其他。
——除了最开始不适,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倒是甚尔的伤口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