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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簌簌而下, 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凤临城的方向时不时传来声响，遥远的距离将欢笑声拉扯得很远, 像是朦胧的梦境。
暗卫们第十二次对视，用眼神交流, 又重复一遍之前的对话。
‘下去看看？圣女已经两个时辰没动了。’
‘没有敌人, 没有命令, 我们不允许擅自行动。’
‘但圣女一直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极可能是中毒。’
‘圣女大人修医道, 不会中毒的。也许是刚刚祭祀, 心里难过, 我们再等等。’
最后一句话比较复杂，仅仅通过眼神，暗卫们没有读懂首领的意思, 但他们看见了等待的手势，因此都按耐着，没有动。
四方小亭里, 云栩栩坐在中间的石凳上，目光虚浮。直到麻意从脚底蔓延，太阳融化了脚下的地面, 她才恍惚发现：‘啊，已经中午了？’
两手握拳, 轻轻敲击大腿两侧。因为长时间没动, 身体滞涩，仿佛锈住的齿轮，关节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尽管如此, 她还是没有动。
云栩栩不得不承认，她被系统影响了。
和往常一样，系统毫无预兆地出现，没解释它为何突然消失，也没解释它为何突然回来，只冷不丁丢下一个炸弹——修真界所有人，都会因司空渊而死。
云栩栩不信，但没缘由的，脑海里蹦出‘天道有瑕’四个字。
沉吟片刻，她问道，【为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
仿佛从机器人变成人工客服，系统语气语气温软很多，但说出的话还是一针见血，【宿主，你也有预感，对不对？所以你从不问司空渊在做什么，不是不关心，而是不敢问。】
云栩栩没回答，但这种时刻，沉默已经能说明一切。
系统叹了口气，【等你弄清楚司空渊在做什么，再来找我。那时候，你会更相信我的话。】
比之从前，系统可以称得上人性化，还说了再见。但云栩栩忽然反应过来，厉声问道，【你是谁？你真的是所谓的系统么？】
修为越高，对东沧界越了解，云栩栩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它有自己的逻辑，遵从一定的规则，虽然和地球不一样，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能解释。
显然，‘系统’这个产物，不属于能解释的范围。
【下一次，】对方飘忽的声音传来，仿佛从天上来，【等下一次，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坐在亭子里，看着大雪落下，云栩栩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的声音层出不穷，时而说系统是个骗子，时而说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两方吵个不停，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云栩栩烦的厉害，思考片刻，她又爬上了刚才的山。
站在山顶上，望着一排排方正的墓碑，心里的焦躁忽而消失，云栩栩垂眸，拿出干净的布料，开始擦拭石板。
历代圣尊圣女的墓碑都有阵法保护，纤尘不染，刻着名字的墓碑仿佛昨日刚刚雕琢，字迹上剑锋未消，没留下任何时光的痕迹。
从第一任圣尊与圣女，到上一任，云栩栩怀着尊敬的心，拂去墓上不存在的尘埃。一直擦拭到裴雀和夜无心的墓碑时，她惊讶地发现，两人的墓碑是分开的，碑文也很有趣。
裴雀的碑文上，简明扼要地书写了她的一生。年少聪慧，长大后成为圣女，四十岁时拨乱反正、讨伐逆贼，为圣女一位奉献终生。
夜无心的碑文上，只有寥寥几笔，记载着生卒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字。
两人的生平里，都未出现对方的名字。而圣尊和圣女的碑文，由本人神识化成，约等于是他们自己写的。出现这种情况，则意味着，这对夫妻不认为对方重要。
民间话本里，裴雀为夜无心反抗圣宗，夜无心为妻子化身杀神，显然只是美好的想象。
发丝被风吹动，刚刚出现的司空渊居高临下看她，“不修医道，改修拂尘了？”
云栩栩蹲在墓碑旁，没动。她掐算时间，从暗卫觉察她不对，汇报给陈招，消息又传到司空渊那里，一直到他回来，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以他的脚程，在哪里都有可
能。
她推测不出他在干什么。
对面一直没吱声，头都没抬过。司空渊挑眉，捏着云栩栩的后脖子，把她悬空着拎到眼前，“又闹什么呢？”
两只脚晃荡着，云栩栩偏头看一眼夜无心的墓碑，忽而下定决心，抬头很认真地说，“司空渊，你得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不想百年后咱俩死了，你的碑文和夜无心一样，里面没有我，还一个字都没留下。”
“不会。”司空渊平静地说道。
“嗯？”
司空渊：“你修医道，百年可死不了。”
“……”
云栩栩抬脚踹向司空渊，可惜悬在半空，没踹到，她气闷地开口，“说正事呢。”
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也不知怎么惯出来的。司空渊啧了一声，把云栩栩放在地上，问她，“你以为本尊一直在做什么？”
云栩栩想了想，揪着指尖回道，“我以为，你想设计克忠入局，然后将正道一网打尽。”
谁都明白，正道这次看似来势汹汹，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距离上次道魔大战结束，才过了七十年。修士不比凡人，七十年甚至培养不出一届弟子。如果真打起来，既没人，也没钱，费力不讨好。
正道这次集合，八成因为她和司空渊初遇发生的事。那时司空渊在北洲闭关结束，他闭关的地点泄露，正道一些杂鱼来围剿，结果被司空渊倒栽葱似的、全都埋在了土里。
里面不乏有些小宗门的弟子，事后觉得丢脸，又集合一帮人来讨要说法。这群乌合之众，能不能渡过无量海域都不一定，何须司空渊跑前跑后数天。他这么忙，肯定在密谋什么大事。
云栩栩早该想到这些，可惜，司空渊故意给她安排了很多任务，让她没时间思考，直到系统今天提起，她才意识到不对。
结合司空渊和克忠的旧怨，她只能猜测，司空渊是想让克忠死，但如果只是这样，系统为何说，司空渊会毁灭整个修真界？
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听完云栩栩的分析，司空渊点评，“只对了一部分。”
心跳忽然加速，云栩栩生出不好的预感，她问，“那你究竟在做什么。”
寒风乍起，白雪纷飞，司空渊的声音像是一把剑，直直插在天地间，劈开所有虚妄。
他道，“本尊要让天下修士都看见，天道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