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54
云栩栩不知道, 自她昏睡起，已经过去三日。
这三天里，司空渊又大大小小战了十几次。有从路边突然冒出来的、埋伏已久的修士, 还有后边赶上来的追兵，一茬一茬没完没了, 仿像韭菜似的又多又密。很难想象, 这样大的阵仗, 竟是裴安在半年内捣鼓出来的。
这些埋伏中，裴安的计谋手腕, 可见一斑。就连小凤凰都感慨, “是个人才, 夜无心怎么就舍得让他当个医修, 埋没了啊。”
司空渊那时刚杀完一批人狼，眼角溅上一滴血，黑眸赤血, 妖冶诡谲。他轻轻收拢胳膊，让云栩栩躺的更舒服，面上嗤笑, “医修未必不能杀人。”
这句话说的有意思，单鸾沉默，想起大魔头之前提到的那个名字, 过往诸事在脑中转了一圈，也明白过来三分, “葛长老叛变, 与他有关。”
人狼在葛长老叛变和幻境中同时出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人狼这种杀器，千百年都没出现过, 只能是修士新研究出来的东西。葛正初全家都是地地道道的法修，最擅长阵法，弄不出人狼。裴安则不同，他修医道，看似寻常，但千奇百怪的东西数不胜数，能制造出半人半狼，也不意外。
后面追兵寥寥，司空渊索性扔掉随便捡来的刀，两指并拢，一缕灵力打入后方，等人都死了。他才不轻不重开口，没什么表情，“幕后主使。”
早在葛正初生出叛心之际，司空渊便觉此事有异。
有司空锦瑟的眼睛，又经数年波折，司空渊最擅长拿捏人心。当年命葛正初为长老之首，便是看他肃正，不会生出异心。然而短短几十年，葛正初接连设下杀招，只为置他于死地，其中无人作梗，司空渊是不信的。
只是当时冒出一个云栩栩，有她绊着，他无暇多想。没想到还是中了对方的连环计，在幻境中和裴安对上。
扑腾的翅膀有一瞬间停住，单鸾抬头看司空渊，可它缩在云栩栩怀里，只能堪堪看见他的下巴，绷出凌厉的线条。它耷拉着脑袋问
，“裴安做这些事，是为了夜无心吧。”
裴安比司空渊大了将近一百岁，当年司空渊来到北洲时，裴安已经是东沧界有名的大夫，两人从未见过面。唯一的联系，只有夜无心。
单鸾想起北洲的传言——司空渊翻脸无情，暗杀夜无心。
传言当然是假的，可是其中缘由，却不能告诉外人。裴安是夜无心的亲生儿子，可惜在很多事上，却只能被划分到外人。
凤凰叹了口气，“司空，怎么办？你又不能杀裴安，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整个北洲都说，圣尊司空渊冷心冷情。但凤凰知道，他一直将恩情看得很重。夜无心对他有天大的恩情，裴安又是夜无心唯一的孩子，司空渊不会杀他。
可两人到现在，分明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司空渊垂眸，左手抚上腰腹。那里，无心剑的断刃微微颤动，半晌后他开口，语气漫不经心，却能听出冷意，“裴安所做之事，本尊不计较。但她想报仇，无论何种程度，本尊都会依她。”
这个她指谁，两人都清楚，除了大魔头怀里那个，还能是谁。
单鸾吧嗒吧嗒嘴，盘算裴安究竟对小圣女做过什么，直接伤她的事不多，但间接伤到她的事，数不胜数。
算到后来，脑子都不清楚，凤凰抱着翅膀想，这件事、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
而这个了结，就在三天后。
事情有变化，是因为裴安发现异常。他本来想用人海战术，活活将司空渊耗死。但杀着杀着，他觉察出问题——司空渊好像杀不死。灵力源源不断，伤口瞬间恢复，既能无限地在无量海域上飞，又能不断杀敌。哪里都不对劲。
派去的人都有去无回，他刚任圣尊不久，位置还没坐稳，下面的人难免生出怨言。他也懒得和幻境里的人纠缠，亲自带着最后一批人狼追过去，想知道，对方是怎么个不死法。
对此，司空渊也早有准备。裴安想耗死他，他又何尝不是在消磨敌人。
云栩栩受伤，他经脉吸收灵力的速度加快，又有小凤
凰时不时贡献眼泪、给他疗伤，人海战术对他完全无效。偶尔来的敌人，正好消化他体内过剩的灵力，再多几日，他便能将数万修士斩尽，也算平息她当日受伤的怒火。
两方都有打一架的准备，所以在第三天辰时，在无量海域中间狭路相逢，这里深入大海腹部，是无人踏足的领域。
两方刚打个照面，火花四起，只是没等出手，海底突然冒出一阵金光，将众人笼了进去。再清醒时，他们便在这间石室，裴安随行的人狼不知所踪，倒是云栩栩醒了。
司空渊顿时收势，这里只剩他和裴安，对方还是医修，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不差这片刻。他拎着云栩栩的领子，把她拎到地上，“起来。”
昏睡几日，司空渊还是那副冰冷漠然的样子，但云栩栩却能感受到不同，对方看似粗暴地拎着她的领子，实则手下极轻，落地前怕她站不稳，还特意多拽了片刻。目的也很容易猜到，现在情况不明，让她随时戒备。
“这是哪儿？”云栩栩乖乖站到他身后，打量着石壁问道。
“不知道。”三个字脱口而出，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司空渊黑眸骤然缩紧，泛起一阵冷意。
云栩栩没察觉到司空渊不对劲，还在观察石室。除去墙壁上的各种斗法留下的痕迹，偌大的房间空无一物。不——还是有东西的。角落堆着两块大石头，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如果没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云栩栩又问，“为何要来这里？”
相处许久，她已经能读懂司空渊的言外之意。对方没禁止的事，她都可以随便做，也就是说，能问问题。
这次回答的是裴安。他站在房间对面，中间隔着三四百米，温润的声音传来，“本来在无量海域，忽然就出现在这里。”
云栩栩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她就昏迷了一会儿，两方关系怎么就突飞猛进、裴安还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她偷偷用目光询问司空渊，然而他并没看她，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隐约感
到眼神很冷。反而是小凤凰左看右看，目光从疑惑变得清明，惊讶地开口，“本大爷知道了，这里是真虚两界。”
“什么意思？”云栩栩下意识问道。
单鸾嘴巴不受控制地开口，“那两块石头，一个是真实之石，在附近的人，有问必答、答必为真。”
“另一个是虚妄之石，在它身边，所思所想都会变为现实。”
顺着小凤凰的目光，云栩栩看向两块石头。她很难想象单鸾说得是真的，毕竟这两块石头平平无奇、普普通通，除了颜色稍微深一点，和岸边上、海水冲刷的巨石根本毫无区别。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水声，下一秒，十几米高的浪花扑面而来。身边顿时升起结界，将云栩栩严丝合缝护个周全，一滴水都没沾上。
云栩栩还没来得及惊讶，海浪落地，风声水声俱都消失，徒留一地水渍。而她身边白光闪过，司空渊骤然出手，瞬间和攻过来的裴安斗成一团。
裴安使剑，司空渊以灵力为刃。兵刃交接，划过地面，激起层层水花，凤凰喜火厌水，一个劲往她袖子里钻，嘴里嗷嗷喊着，“谁干的？不是说了嘛，所思所想都会成真，不要乱想啊。”
开头是个问句，云栩栩被迫回答，“我干的。”
她霍然捂住嘴巴，瞪大双眼。
云栩栩：？？？妈呀，她的嘴成精了，自己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