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
送她宫殿, 给她喜欢的屋顶，让她慢点走。
这些行为加起来，云栩栩难免产生些许想法。但到达主殿、看见大魔头的一瞬, 她便知道——她想多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长老侍者恭敬立在两边。司空渊坐在高位, 衮服垂地、眉目微沉。他单手撑着头, 苍白的指尖在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浑身写满了‘我现在很不爽，我想杀人’。
指节落在金椅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每响一次, 殿内众人就紧张一分。
云栩栩进来的时候, 大殿内众人明显松了口气，用饱含热泪的眼神望向她。司空渊视线也瞥过来一瞬，点点头打个招呼, 又眉头紧皱看向桌面。
他的视线凌厉阴狠，云栩栩还以为桌上有什么。等她坐上去的时候，才看见桌上只有两个茶杯, 而司空渊眼前那杯水，上面已经结出厚厚的冰层，正向外冒冷气。
云栩栩：大魔头连茶杯都看不顺眼, 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喜欢我？我真是飘了。
她坐下后，众人请安, 又问候她的身体。最令云栩栩惊讶的是, 云如生竟然也在，他站在左列第一个，向她点头, “圣女大人。”
云栩栩怔忪片刻，扬起笑容，“云长老。”
这个场面很像回老家过年，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提问，云栩栩耐着性子一一回答。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时，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大魔头怎么没打断她？！
这几天相处，她观察出司空渊不喜欢人多。无论是住在空无一人的雪山，还是每次人多都会暴躁，都证明他习惯独处。
但今天，他竟然没杀人没发怒，连嘲讽都没开，让她很不适应。
‘难道因为彻底解决了叛徒的问题，心里高兴？’云栩栩暗自猜测，转念又觉得不对，刚才那副表情，怎么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明面上照常回答众人的提问，余光却偷偷瞥向司空渊，只见他依旧低头看茶杯，动作不变，但是视线已经没有刚才凌厉，茶水也有融化的迹象。
‘那是因
为……这个茶杯？它类似于熏香，能舒缓心情？’云栩栩心下怀疑，下意识也转头盯着眼前的茶水，想找出它有什么独到之处。
茶杯是是紫砂材质，外表呈淡墨色，通体圆润，材质上等。茶水则清澈透亮，上面有几根舒展的绿色叶片，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云栩栩的视线转了两圈，愈发不解：怎么回事？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茶杯和茶，难道大魔头那杯和我的不一样？我再看看他的。
这样想，她也这样做了。下巴微微抬起，视线向前攀爬，目光充满好奇。
云栩栩还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蔽，实则非常明显。注意到她的视线，司空渊瞥了她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把他那杯茶推到她眼前。
“……”
云栩栩：“谢谢。”竟然被当场发现，啊我死了。
两人坐在高位，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挤眉弄眼交换眼神：你看，就说他们有事吧，都喝上同一杯茶了！！！
“咳咳，”最后，还是云如生看不下去，主动开口，“关于葛长老一事，还请圣尊圣女决断。”
灵力不再疯狂涌入身体，经脉也停止疼痛。司空渊心里的烦躁自然消失，他心情还算不错，这会懒洋洋地撑起头，漫不经心开口，“你想怎么处置？”
“葛正初多次暗害圣尊圣女，置圣宗于危难之中，”云如生斩钉截铁开口，“理应问斩，以儆效尤。”
义愤填膺表达完想法，云如生等待圣尊指示，却发现，司空渊从头到尾都没看他，而是……盯着他女儿。
身后的潘宿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云长老，圣尊没问你。”
修真界的阶级性并不太强。他们不像人间皇帝早朝，必须恭恭敬敬、不能多言，而是更像公司开会，可以各抒己见。
所以，云如生不仅被潘宿提醒，还要面对着众人‘你真多余’的目光。
云如生：？？？
同样困惑的还有云栩栩。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云栩栩才反应过来，司空渊竟然在问自己。她
放下茶杯掩饰地咳了一下，对于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一片茫然。
来时的路上，她听乐水提到，葛正初是幕后黑手，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而且，就算她知道葛正初做过什么，也没办法做出决断。
她是学医的，不是学法的，不会定罪。
沉默半晌，她垂眸道，“按规矩处理吧。”即便知道葛正初害过她，她也无法直接说出‘杀人’二字，毕竟在现代十几年培养成的价值观，没办法轻易改变。但她也不会当圣母，如何处置对方，圣宗自然有相应的规矩，会让他付出代价。
之前百年，凡事都由司空渊一人决定，根本不会询问旁人，时隔多年听见‘规矩’二字，众人反而不适应，愣在原地。
主殿一时陷入沉默。
突然，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司空渊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把所有人看得头皮发麻，他才淡淡开口，“听见了？”
众人终于反应过，疯狂点头，还有人出列，现在就把葛正初押至天牢。
随着他们开口行动，司空渊逼人的气势逐渐消失，众人抹了把冷汗，意识到：以后必须听圣女的话，否则圣尊要杀人的。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行事愈发谨慎，接下来汇报行动时，都要取得圣女的同意。她点头，他们才敢做。
好在圣宗内各司其职，云栩栩不用做复杂的决定，大多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长老和侍者们自然会办到。即便如此，圣宗内诸事繁多，听完所有人汇报，也需要很长时间。
半个时辰后，云栩栩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满脑子都是圣宗近期发展与规划、北洲现阶段经济实力、修真界未来走向，仿佛参加了一场政治协商会议。
听完某个侍者冗长的重修外廷计划后，她颤颤巍巍举起茶杯，喝茶时灵光一闪，发现了真相：肯定是大魔头自己懒得应付这些人，所以把她推出去，让她一个人打两份工！
大魔头竟然试图用内卷压迫自己，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反抗时，云如生突然上前，“最后一件事，还请
圣女圣尊定下新的长老。”
圣宗四位长老各有职责、缺一不可，葛正初死后，自然该有新的长老替代他。
一直闭目的司空渊终于睁开眼，问道，“可有人选？”
“有两人。”云如生点头，挥手示意白袍侍者。
片刻后，侍者带人进来，这两位云栩栩都有印象，一个是葛绘，葛长老的女儿；还有一个祈福时见过，在圣宗地位不低。
此时两人恭恭敬敬站在大殿中央，神情严肃，不相上下。
自认为这件事和她无关，毕竟她谁都不认识，云栩栩端起茶杯，用吃瓜的心态看向下方。
葛绘站在左边，看上去很平静，不像父亲刚去世的样子，她垂着眼，似乎游离在外；
另一位是个三十左右的大哥，微胖，看上去很精明。他大概有些紧张，额头隐约能看见汗水。
司空渊瞥向两人身后，灰雾都很淡，便不在乎地开口，“你选。”
这一次，云如生没有贸然开口，谨慎地看向上方。果然，圣尊问的依然不是他。
面对父亲陡然投过来的严肃视线，吃瓜中的云栩栩惊了。
——不是吧？？？这个也要她选？？？
云栩栩顿时生出一股逼上梁山的感觉，她自觉挺直腰板，努力端详两人，想分出个高下。可左看右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云栩栩：废话！名字都不知道，能看出来什么，至少给我一份简历啊！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云栩栩焦虑症都快犯了。好在她突然想通，大魔头既然让她选，肯定两人都没问题，所以挑哪个都无所谓。
她假装思索片刻，严肃开口，“葛绘。”她只知道一个名字，自然也只能选葛绘，另一位不知名大哥对不起了。
众人不敢再质疑，闻言，立马有侍者端上印章礼服，葛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东西，神色复杂地接过，对着高台躬身道谢。
迎上对方的视线时，云栩栩愣了一秒。这种眼神太熟悉，父母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偶然路过镜子，都能在里面看到完全
一样的表情。
众生皆苦，云栩栩忍不住叹息，对葛绘无声地说了句，‘保重’
……
选出长老后，议事彻底结束，众人行礼，云栩栩和司空渊一前一后走出主殿。
走到阳光下，云栩栩心情才有所缓和，她和司空渊点点头，向东边的圣女殿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股力量。
“你去哪儿？”司空渊薅着她的衣领，皱眉问。
‘难道要秋后算账？’抱着这样的疑惑，云栩栩紧张转身。她捏着手指，犹疑看地看向对方。
阳光下，司空渊黑眸如墨，他似乎没有生气，只是眼中带着点不耐烦。两人对视许久，云栩栩生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难道，他又想带她去无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