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你随我来！”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并不多看曼姝，只半垂了眼，手指却搭上她手腕，用力握了握，力气奇大。
曼姝吃疼，心知这是个会武的，乖顺地跟着她往围廊另一头走去。
她跟着那丫鬟穿过了几重黑黑的院落，走到一处遍植了梧桐木的院落。那丫鬟敲了敲门环，过了片刻才有一个脸上特别白净的男人来开了门。
丫鬟客气地行了个礼道：“奴婢把人带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转身就走，丫鬟推了推曼姝：“快跟上！”
曼姝只好跟着那沉默的男人一路往前行去。
到了一个屋子前面，男人示意她停步，自己打开门进去了。过了片刻，他又出来，对曼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曼姝心里暗暗称奇，这豪门世家还有用哑仆的？可真是闻所未闻。她面上丝毫不露地跨进了门槛。
屋内一灯如豆，灯下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明明暗暗的灯火映照在男人侧脸上，让他那英俊的眉眼无来由地显得诡异而又阴沉。
仆人怪，主人更怪！这么大的屋子就点了这么一盏小灯，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曼姝草草行了个礼，语调轻扬：“不知公子深夜相邀，是要小女服侍公子还是别有要事？”
那男子回过头来，眯着眼看了曼姝半晌，后又渐渐舒展了眉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总算驱散了些许眉间的阴沉之感：“难怪连老三那样的都为你神魂颠倒，行事一反常态，曼姝姑娘确实与一般女子不同。”
曼姝顿时明了眼前男子的身份，她又端端正正行了礼道：“小女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尊驾在此，请恕小女冒犯之罪。”
太子程旸愉悦地笑了起来：“不必多礼，曼姝姑娘请坐。”
曼姝规矩地坐了，抬了一双含情眼，柔顺而又恭谨地看向太子：“多谢殿下。”她声音婉转如莺啼，“只不知殿下唤小女前来，有何差遣？”
太子表情甚是柔和，脸上还存留着清浅的笑意。若非在如此环境、如此情形之下，都要让人误以为他对她有意了。
曼姝安安静静坐着，似乎是在耐心等待对面之人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似的。
“孤欲与曼姝姑娘做个交易。”太子缓缓出声道。
曼姝眼睛亮起来，她最喜欢跟人做交易……
当日晚，当曼姝施施然地从房间里出来，一边嚷着肚子饿一边喊翠儿的时候，差点惊掉了翠儿和妈妈的眼睛。
妈妈一把把曼姝拉进了房里，急切问道：“你和流云那小子去哪儿了？妈妈我都派人满京城地找你们去了，差点把我给急死了！”
曼姝闻言皱了眉，随即又换上了若无其事的表情，挑了眉道：“妈妈，我可不是和流云出去的哦。至于是谁，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不过……”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妈妈确定想知道？”她语气中带了种不可言说的诡异感，给人一种仿佛她马上要吐出口的人物是个禁忌，别人就算有命听也没命说出去的错觉。
妈妈立刻认怂：“妈妈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你回来就好！”随后她立刻回头对翠儿喊说，“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家姑娘端一盅燕窝粥来！”
妈妈没等粥上来就熬不住回去睡觉了。曼姝坐在桌旁，默默沉思了片刻。等到翠儿端来燕窝粥和几碟子点心，她又在翠儿的服侍下美美地吃了一顿。
用完粥点，翠儿正准备退下，曼姝却伸手拦了：“等等！先陪我消消食去！”
翠儿看了看天色，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小脑瓜里满是困惑。然而向来听惯话了的她毫无原则地应了。
曼姝带了翠儿，又叫了几个楼里的打手，气势汹汹地往意浓的绿满轩走去。
打手先在曼姝的指挥下破了门，惊得屋内正好眠的意浓连声尖叫不止。
曼姝下令道：“给我砸！砸得越多赏钱越多哟。”
利字当头，打手们也没了顾忌，上手就开始打砸起来。
意浓披着一件月白色长袍，惨白着一张小脸，颤着手指指着曼姝喝道：“张曼姝，你为何无故打砸我屋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曼姝撇了撇嘴，并不搭腔，一副完全没把意浓放在眼里的姿态。
早有住在附近被惊醒的姑娘，悄悄地跑来看热闹。
意浓眼泪滚滚而下，她边哭边控诉道：“平常你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故而对你一再忍让。如今我都退到了角落里，你竟还不肯放过我么？”
曼姝嗤了一声：“你可以不让啊。”说完，她把眼光投向门外探头探脑的姑娘们，被她眼光扫到的人立刻嗖地一声跑走了。不是曼姝的眼光如何可怕，而是皆因姑娘们都意识到，曼姝虎起来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她们何必去招惹她？
意浓意识到博同情行不通，便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曼姝不发一言。
等到屋里的东西砸无可砸了，曼姝信守承诺让翠儿给打手们每人派了张银票，砸得最多的那个高个子还额外得了一张。众打手兴高采烈地退下了。
曼姝挥挥手让翠儿也退下了，她轻扯了嘴角，对着意浓漫不经心道：“看来纵是平常里装得再清高，被别人捧得再高，你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你那烂赌鬼爹的恶心做派。是不是，苏小花？”
一下被人提到最不愿提及的过往，意浓脸色涨得通红，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为你又是谁？你不过就是个乞丐，没人要的野孩子！你连我都不如！”
曼姝伸出一个手指，在她眼前微微晃着慢慢以戏谑的口吻说道：“错！我比你长得好看，我比你聪明，我比你讨男人喜欢，我还比你有钱，可以买了打手来砸你场子！你看，明明是你样样不如我来着。”
意浓脸色又刷地变得雪白，她愤怒至极地冲到曼姝面前，举起右手准备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曼姝在她刚举起手的时候就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她语气里甚至带着笑地又道：“你看，你连打架都打不过我。就这样，你还敢来惹我，嗯？”一个嗯字，被她拖长了两个音节，听起来像是夹杂了无尽的蔑意似的，“乖乖地，把人从哪儿抓的放回哪儿去，听到了吗？如若不然，我真的会弄死你！不信，你就去找你的襄王殿下，或者五皇子殿下哭诉试试？”五皇子三个字她重重地咬了咬。
意浓本就在看到曼姝的时候就已经心慌意乱，如今听他提及五皇子，更是一颗心都扑腾不止。
曼姝看着意浓神色，又轻蔑了笑了一声，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她甩开的力道太大，意浓倒退了几步才跌坐在了地上。她抬头茫茫然地看向曼姝，在不甚明亮的灯火映照之下，那一张原本娇艳无比的脸蛋竟似暗夜中的罗刹似的可怖，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生了退怯之意。
襄王生辰宴的时候她便看出来，襄王对曼姝有意，只是不知何故倒像要通过包养她来刺激曼姝似的。她好不容易有了能攀上襄王的机会，怎么甘心白白错失良机？她知道五皇子一直是倾向太子一系的，于是她把襄王的反常都传信给了五皇子。果不其然，曼姝失踪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又派人绑了流云，造成了二人私奔的假象。
可谁能想到曼姝居然当晚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件事细细想来便知没那么简单！如今她再关着流云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意浓也是想明白了这些，再加上被曼姝吓住了，连夜便命人将绑在破庙里的流云放了。而曼姝打砸绿满轩之事，终因当事的两人不再提起而消弭于无形。
意浓自知丢脸，躲在房间内寸步不出。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出了事！
一个穷酸书生走错了房门，摸进了意浓的绿满轩，还和意浓成就了好事。
至于大家都是怎么知道的？原因无他，那穷酸书生得手了之后，回去诗兴大发地作了一首艳诗，在与他交好的那些书生面前百般卖弄，他是怎么跟醉梦楼的头牌意浓姑娘颠鸾倒凤的。最后这些话并那首艳诗竟传回了醉梦楼。
“淡酒浅酌人前共，凉簟软玉枕边拥。冰肌雪肤初落红，绿满庭轩春意浓。”曼姝念着青青抄录给她的艳诗，心里直嘀咕，敢情程晗那厮现在是不行了？他包养意浓到现在，居然她还是个处？
众姑娘们心里也都转着同一个疑问，那贵不可言的襄王殿下，看来真的是不行啊！
意浓哭得死去活来，她敢肯定那穷酸书生是曼姝找来的！不然那日她好好的在房里待着，为何忽然浑身乏力，全身又跟火烧似的难受？以至于那穷酸书生摸向她腰间的时候，她根本就无力推开！
如今她算是全毁了！什么头牌，还有那遥不可及的梦，全毁了！
妈妈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勒了抹额躺在床上直抽气。想了想，她又挣扎着起了身，敲响了曼姝的门。
“妈妈怎的病了？”曼姝明知故问道。
“姑娘啊，你要救救妈妈呀！”妈妈双手紧紧抓了曼姝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上了。
曼姝嫌弃地抽回了手：“妈妈若是因为意浓的事，害怕襄王殿下责怪，那大可不必如此！”
“为何？”妈妈停止了哭泣，一张泪脸上表情甚是呆滞。
“你想想，襄王包了意浓这么久，意浓的处子之身还是被那书生破的，可想而知襄王其实包养意浓另有目的了！”
妈妈呆呆发问：“什么目的？”
“我哪知道那些贵人们有什么目的？”曼姝嗔怪道，“妈妈就安心待着，我敢保证，襄王殿下必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曼姝神色笃定无比，倒是很好地安抚住了妈妈狂跳的心脏。
可到底是失了襄王这个香饽饽，意浓又被一个穷酸书生破了身，妈妈损失可谓惨重，她有气无力地扶着小丫鬟的手又回屋躺着去了。
襄王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来找妈妈的麻烦，因为有人状告田钰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