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程晗向来自负，既然已经答应曼姝要求，自然不会再跟她共坐一辆马车。
曼姝乐得自在。
一路行进，餐风露宿，向来娇滴滴爱撒娇卖痴的曼姝倒也没叫一声苦。程晗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终于到了边疆！
触目所及皆是一大片一大片漫无边际的黄色，又荒凉又壮阔。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镇北大将军裴渊镇守的掖城。
进了掖城，程晗只来得及交待一声让曼姝她们直接先进将军府暂住，自己则驾马往军营处去了。
到了将军府，府上的管事早已得了消息，知道襄王带了一个妓子同行，还要暂住在他们府上。主母在京中，府中只有将军一位妾室陈姨娘。谁知陈姨娘听了，语带嫌弃地挥挥手道：“什么脏的臭的，也要我出面接待，没得脏污了我的眼！”
管事无法，只得派了府上持重的妈妈安排曼姝住下。到底是主人的意思带了些出来，底下人对着曼姝都有些不冷不热，招待也算不上殷勤。
曼姝哪会不知道其中深意，然而她岂是会被这些小事影响到心情的人？
第二日，她就带了程晗新派给她的丫鬟连枝逛街去了。无法，她是深夜被程晗掳来的，虽在路上随意买了几件衣裳，可早就穿腻了。
曼姝穿着与这掖城灰扑扑的街市完全不符的亮丽衣饰，堂皇皇的出了门。
轻纱制成的裙摆在风中飞舞，衣裳被风吹得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曼姝极致妙曼的身形。配合着她妖冶浓丽的面容，直如传说中吸人精气的女妖般勾魂摄魄。
掖城小民哪儿见过这种风景？男的一个个路都不会走了，眼睛只跟着曼姝打转，魂都被勾走了似的。女的则掩了袖直骂骚狐狸！
曼姝哪儿管得这些？她一路张张扬扬地进了一家成衣铺。
掌柜的殷勤地出来迎接客人，一见到曼姝先是被她的颜色晃了眼，再一看她一身打扮竟是有些难以称呼。未盘发，又一副风骚打扮，也没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什么名妓歌女啊！
“掌柜的，把你家最轻薄，最透亮的衣裳都拿出来，颜色也要最艳丽的。”
“好嘞，姑娘您请坐！”
掌柜说着差了伙计去内堂取成衣，亲自给曼姝看了茶。
曼姝却似是嫌弃茶水粗陋，看都未看一眼。
一水的衣裳摆开，曼姝挑挑拣拣，竟是没一件满意的：“这件领子做得这么高，我又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不要！”
“这件，腰线都没有，太粗苯，不好！”
“还有这件，这么厚实的布料，是想要闷死个人吗？不要！”
……
掌柜怀疑这是来找事的！
“姑娘，要不您挑挑布料？我们这儿也可以按款式定做衣裳。若是急用，也可以加钱，两天就能做好。”
曼姝质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掌柜满头黑线。
最后，曼姝挑了十来匹最轻薄最艳丽的绸缎轻纱，大方地付了一大笔定金，嘱咐做完后送到镇北将军府。
掌柜看着量衣簿上注明的诸如低胸、收腰、高开叉之类的制衣要求，一言难尽。他们冷面威严的将军大人，哪儿找了这么位小星？美是美，就是有些给将军抹黑……
程晗仿佛失踪了似的，连着七日都未露脸，至于镇北将军，压根从来没有回来过。
曼姝没人管，天天往外闲晃。于是，全掖城都知道他们的大将军新纳了一位艳丽无双的小妾。城里闲逛的浪荡子更多了，就为了一睹这位绝世妖姬的风采。
一日，镇北将军裴渊和程晗处理完军中事宜，入城归家。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了。
“将军，小夫人在聚萃楼被黄家少爷给拦了，您快去看看吧！”
陈氏？她不是一向不爱出府吗？裴渊不再犹豫，往聚萃楼方向驰去。
到了聚萃楼，裴渊却并未看到陈氏。有人引着他往大堂靠窗的座位看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个长相极为艳丽的女子，那黄家少爷竟是做起了伺候人的事，小心翼翼地给她斟着茶水。那女子微微蹙眉，似是不满，那黄少爷竟诚惶诚恐的站起小声地跟她说着什么，似是在赔罪。
曼姝正百无聊赖，听到门口动静，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于是裴渊看到的便是那女子忽然转头，看见他，眼睛诡异地亮了亮，竟是朝着他飞奔而来。裴渊瞬时手上蓄了力。
然而，那女子越过他，一把扑入了身后襄王的怀里！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奴想死你了！”娇声软语，毫无顾忌地述说着相思。
程晗看看裴渊比往日更加冷上几分的冰山脸，难得脸上露了窘迫。他轻轻推开曼姝，让她站直了，训斥道：“不得无礼！快见过大将军。”
曼姝刚刚因被推开而挂起的嘴瞬间展开了小小的弧度：“原来是镇北将军大人！果然如传闻中的英伟不凡！小女见过将军大人！“说完，深深施了一礼。
裴渊不好跟个女子一般见识，只是不太赞同地看了一眼程晗，率先出了门。
曼姝连忙跟上程晗的步伐，小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将军大人好大的威势，吓死奴了！”
程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曼姝吐吐舌头跟上了。
回到将军府，裴渊就接到了陈氏的告状。
“将军，襄王带来的那妓子，实在是不成体统。见天的出去闲逛不说，还招惹了一堆野蜂野蝶。现如今她住在咱们府里，妾怕影响到将军威名……”说完，陈氏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裴渊的脸色。
“知道了，我会跟耀扬提的。”裴渊皱了眉，冷冷回道。
陈氏不敢再多话，体贴地为裴渊除了外衫，伺候他歇下不提。
曼姝被程晗禁足了，原因是什么她心知肚明。好个伟光正的大将军，竟跟个妇人一般见识！曼姝暗暗磨牙。
她出不了门，只能在将军府里折腾。今天平了客房的花圃说要种牡丹花，明天请了杂耍班子上门耍戏，林林总总，花样百出。
陈氏不堪其扰，不得不派了身边最得用的陈妈妈去训斥曼姝。
曼姝跟陈妈妈好一通抢白：“敢问这可是府上主母的意思？可我听说主母在京，并未跟来掖城呀。”
“哦，原来是陈姨娘啊！”曼姝一手掩唇，一手做作地翘了兰花指，姨娘两字拖得老长。
“我只道有些没规矩的暴发户是有姨娘当家的，原来将军府也……哦，我不是说将军府没有规矩！”
“这府里什么都好，就是景色差些，地方也太冷清，仆役又太不懂事……我平日里就是热闹惯了的，所以自己做主找个乐子罢了。”
“妈妈也该知道，襄王殿下离不开我，才连从军都要带了我来……”说到这句，她脸上还神奇地浮起了一团红云，“如今陈姨娘竟连我的一点小小的爱好都要阻止，殿下知道了也必然是要心疼的。不若，妈妈带我去见见陈姨娘？我去跟她说？”
陈妈妈败下阵来，仓皇地逃走了。
曼姝倒在罗汉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连枝劝道：“姑娘如今住在将军府上，还是要和陈姨娘打好关系才是。”
曼姝诧异：“我又不要入将军府，为何要和她打好关系？”
连枝无语。
陈姨娘听了陈妈妈的回话，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果然恶心人！
然而这几天却是不适合再告状了，将军难得回来一次，即使回来也是在书房谈事，他脸色越发冷峻，应是前线战情有变。
这日，城中有官员家的夫人生辰，请了陈姨娘吃酒。曼姝是襄王带来的，除了将军府，众人不知她底细，只当她是襄王的妾室，于是也请了她去吃酒。
曼姝从未参加过官家太太的生辰宴，兴致勃勃地备了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了。
走到大门口，曼姝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踏着规矩的小碎步走来，身后跟着陈妈妈和一众丫鬟。曼姝转了转眼睛，朝着妇人走去。
“陈姨娘！”
陈姨娘抬眼，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满头珠翠，举止轻浮，她瞬间明白过来眼前女子的身份。
陈姨娘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越过曼姝朝外走去。
曼姝撇了撇嘴，跟着出了门。
马车停在一座朴实的灰瓦青墙的宅院门口，看得出来主人家身份并不高。
那家的太太带着几个儿媳妇，亲自在大门口接待来客。看到将军府的马车，那太太忙不迭地带着儿媳妇迎上前来。
曼姝和陈姨娘几乎同时下车。
曼姝打扮得富丽华贵，而陈姨娘在掖城一人独大，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夫人，走的是朴实大气的当家主母的路子，装扮甚是简朴。两人站在一块儿，陈姨娘被衬得如同仆妇。
官太太热情地先跟曼姝打招呼：“这位夫人，辛苦您远道而来，快随妾身进去喝杯水酒。”
陈姨娘脸色铁青，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一个妓子，也配得称一声夫人？”
门口众人脸色大变。
曼姝冷下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