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成婚
沈如衿从噩梦中惊醒。
吴一北本就睡得不深,听到响动,也睁开了眼。
“做噩梦了?”他问道。
沈如今呼了口气,笑道:“没事,继续睡吧。”
吴一北不放心,起身道:“真的没事?”
沈如衿道:“真的没事,梦见小时候背书背不出,叫先生骂了。”
吴一北张了张嘴,顿了顿,道:“他没拿戒尺打你手心吧?”
沈如衿道:“没有。”
吴一北道:“若是他真打了,我就钻到你梦里,拿戒尺把他打一顿。”
沈如衿被逗笑了,道:“你还有这本事?”
吴一北道:“别人我打不过,在梦里欺负欺负教书先生,还是办得到的。你不信,就再做梦试试,看能不能梦到我。”
沈如衿心脏还跳得厉害,虽已不那么怕了,但还想听吴一北多说几句话,便道:
“若是梦不到呢?”
“若是梦不到,一定是因为我心不够诚,入不了梦,怪我,罚我在梦里被教书先生打手心。”
沈如衿轻轻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恐怕我做不了你打先生的梦,反而会梦见你被教我的先生打手心。”
安静了一会儿,吴一北听沈如衿的呼吸声仍不像睡着时那么均匀,知道她还醒着,便低声道:
“你若是睡不着,我哼首歌给你听?”
沈如衿忙道:“什么歌?”
吴一北道:“忘了,是小时候我娘哄我睡觉时哼的,词我也没记住,只记得旋律。”
沈误解没有说话,吴一北便轻声哼了起来。
轻柔的歌声在竹棚里悠悠地转着,沈如衿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她睡着了。
歌声又响了很久,然后变得断断续续的,旋律也拖慢了,终于听不出都哼了些什么,终于渐渐停止。
一切都安静地睡了。
早上吴一北和沈如衿进竹屋的时候,正好听见洛青问金三瑜: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菁儿成亲?”
他们被这话吓了一跳,忙去看金三瑜。只见金三瑜也是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说什么?”
“你虽然骗过我,不过我也骗了你很久,所以我就不计较了。怎么,”洛青道,“难道你不想娶菁儿?”
“不是!只是,”金三瑜少见地言辞犹豫起来,“我,她,我还不知道洛姑娘是怎么想的。”
洛青道:“这容易,菁儿!”
洛娉菁慢吞吞地走进来,显然已经听见了刚才他们说的话。
“好了,菁儿来了,你自己问吧。”
吴一北和沈如衿互看了一眼,吴一北用眼神问她,我们要不要出去?
沈如衿用眼神回道,还是出去吧。
他俩刚一抬脚,洛青的刀子一样的目光便飞过来,将他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金三瑜抿了抿嘴,紧张地看着洛娉菁,道:“洛,洛姑娘,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但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洛——菁儿,你,你,你不讨厌我吧?”
洛青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憋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
洛娉菁红着脸点了点头。
金三瑜又道:“那,菁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洛娉菁还没点头,洛青边道:“等等,我只是同意你们成婚,可没同意让你带走菁儿。”
金三瑜睁大眼睛道:“难道你要我们在这里成婚?”
洛青道:“原来你不仅脾气大,脑子还不好使。”
“你——”
吴一北和沈如衿实在想出去等。
金三瑜却没再往下说,好像刚意识到自己对洛青这样的老前辈兼准岳父大吵大嚷有些无礼,便软了语气,道:“这里不安全,不是说等凌凝兄来了后便走吗?”
洛青道:“你们可以在他来之前成婚,两不耽搁。”
“怎么样?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后反悔,再来求我,就没戏了。”
金三瑜深吸一口气,道:“只要菁儿愿意就行。”
洛青道:“菁儿,你愿意吗?”
菁儿的脸红得和金三瑜不相上下,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定在明天吧。”
“明天?”
洛青道:“你不愿意?”
金三瑜摇摇头。
洛青又问洛娉菁道:“你不愿意?”
洛娉菁摇摇头。
“那就明天。”
金三瑜起初还担心一天的时间要准备那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想多了,因为一切从简。
从简的意思就是,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他从城里买来的一匹红布。
吴一北去买酒,沈如衿则烦恼这次出来什么也没带,总不能送棋谱吧?
又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几个人忙活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洛娉菁和金三瑜两人都披着红布,在不大的竹屋里拜了堂。
他们就这么急急匆匆地拜堂,急急匆匆地成了婚。
每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话,也笑了很久,直到睡着了还在笑。
所以第二天每个人的头都很疼。
因此凌凝来的时候很是懊丧,自己最喜欢凑热闹,这次竟然又没赶上。
自从收到吴一北的信后,他一直怕来不及,所以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结果还是错过了喜酒。
更叫他懊丧的是,吴一北竟然要他像以前一样故意压低声音说话,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更别说这么多人里还有女孩子,更别说其中一个女孩子还是自己七年前救过的。
他早就不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了,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吴一北可真够朋友。
不过谁让他是吴一北的朋友呢。
躺在阳光下的凌凝宽容地叹了口气。他一向不喜欢为这些事烦恼,即使烦恼,也从来不会烦恼太久,还不如吹吹风,看看竹子。
这竹林还挺好看的,也很安静。
凌凝喜欢凑热闹,偶尔也喜欢安静。
现在他就挺喜欢安静的,因为他已经着急了好几天。
所以他没有问吴一北什么时候走。
可生活总是这样,当他想凑热闹的时候,总是凑不上,等他想要安静了,也总是安宁不了。
因为吴一北要他去查其它的地下赌坊。
他实在想问吴一北,你就这么跟地下赌坊过不去吗?
他也的确问了。
吴一北说,虽然如衿的毒解了,可还是有人想害他们,还有人在制毒杀人,所以要继续追查地下赌坊。
交友不慎啊,凌凝拖长了声音道。
不必担心,我习惯了,吴一北说。
吴一北似乎和新郎官成了好朋友。凌凝不知道吴一北和沈如衿一路走来都经历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自己半个月不到就赶完的路程,他们却走了这么久。
吴一北和沈如衿出发的时候,当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凌凝来了以后,就只看见了他们俩。
所以凌凝什么也没有问。
他只是对金三瑜说,新娘真漂亮。
金三瑜这个人也很有趣,在凌凝看来,他好像有点儿怕洛青,又对洛青感到很生气,当他看向自己这位岳父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着很复杂的感情。
凌凝同样什么也没有问。他权当没有看出来。
他就快要去各处找地下赌坊了,现在他只想安静地躺在太阳底下吹风。
六个人,三个方向。
分别。
分别就像初见一样突然。
“我们走这边。”
“我们走这边。”
“我不想走这边,但我不得不走这边。”
“吴兄,沈姑娘,”金三瑜道,“你们要小心。”
吴一北道:“你们也是。”
凌凝已经想走。
所以他策马先走了。
金三瑜笑道:“你这朋友倒是有趣得很。”
吴一北道:“他一定是怕赶不上凑热闹。”
沈如今道:“此次金公子和洛小姐大婚,我们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可送。”
她到底没有把棋谱送出去。
金三瑜道:“我们不是一起喝过酒了吗?这就足够了,而且菁儿也不在意。”
吴一北道:“知道,菁儿没意见,金兄自然也没意见的。”
金三瑜道:“吴兄又开我玩笑,只是不知几时能喝上吴兄的喜酒。”
他话虽是对吴一北说的,眼睛却看向沈如衿。
洛青道:“年轻人就是啰嗦,还走不走了?”
分别。分别只是开始。
正如夜的开始就是梦的开始。
噩梦。
这已经不是沈如衿第一次做噩梦。
小星和沈振死后,她常做梦,梦见那座破败的庙宇,梦见庙里的泥佛,梦见血,梦见小星和沈振被强盗杀死在自己面前。
后来她便梦见吴一北,梦见吴一北真的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梦里的吴一北,一开始总是笑着的,笑得那么开心。
然后吴一北就会开始咳血,鲜血把他们两个人的手和胸口都染红了,血流成河。
然后沈如衿醒来。
又是梦。
还好是梦。
身旁的吴一北睡得正沉。周围很安静,沈如衿能听到自己和他的呼吸声。
他们离开竹林后便往回走,每到一家客栈,都是要两间客房,可是今天到的这一家人多,一问,只剩一间房了。天已黑,他们也不想再赶路,便住下了。
沈如衿担心自己做噩梦会吵醒吴一北,所以醒来后也不敢动,确定吴一北没醒后,她松了口气。
可她还是有点儿怕,梦里的一切真实又吓人。
她怕,又不愿把吴一北叫醒,想来想去,她只是很轻很轻地将手覆上了吴一北的左臂。
吴一北却突然翻过身来把她圈在了怀里。
“又做噩梦了?”他问。
沈如衿被他吓了一跳,只感觉周身一暖,也不知道吴一北是刚醒还是一直没睡,便道:“嗯,教书先生又骂我。”
“我知道,”吴一北道,“你那个先生真凶,老是骂你,叫你这么害怕,真可恶。”
沈如衿笑道:“他没有你说得这么坏,他是不得已的。”
吴一北道:“可他吓到你了。”
沈如衿道:“怪我胆子太小了。”
吴一北道:“不怪你,怪那个骗你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吴一北又道:“洛先生给你解毒的时候,很疼吗?”
他知道沈如衿不想说,所以一直没有问,而且即使她说疼,他也没法替她疼。
“疼。”沈如衿笑道。
终于说出来了。
说出来,可能有用,可能一点儿用都没有。
但是总算说出来了。
“我们就这样睡好吗?”沈如衿问。
“好。”吴一北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