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帮忙
花园里的红梅开得迟,正赶上这最后一场雪,被雪一滋润,显得更加鲜艳。
沈如衿穿了件月白色的斗篷,被红梅簇拥着,如画中人一般。
吴一北在原地呆看了一会儿,才提步过去。
“好久不见啊,吴公子,”沈如衿见他来了,故意调侃他道,“上次我送你的棋谱看来是太难了,你都不敢来找我了。”
吴一北道:“那棋谱看起来着实吃力,我一天只能看懂一小部分,就隔了这几天才来,不过现在我已经全看懂了。”
沈如衿道:“学棋最忌心急,只要能耐下心来认真学,不愁没有进步。”
二人赏了一会儿梅花,便回沈如衿房里下棋去了。吴一北自知这几天自己的棋半点进步都没有,沈如衿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她也没有说什么,仍是耐心地教他。
不知道是不是吴一北自己心里有事的原因,他总觉得沈如衿看起来有些没精神,虽然和平时一样总是笑着的,可似乎有些不开心。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是没能得到洛青的下落,吴一北虽心里着急,但因为不想烦恼沈如衿,所以一直避免在她面前提起。
可是眼看快到二月中旬,已经找了接近二十天,虽然找到了海棠姑娘,可对方怎么也不愿透露洛青的行踪,除了这事,吴一北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别的。他与沈如衿你一子我你子地下棋,渐渐地,他的心思就全不在棋上了。
“吴公子,”沈如衿终于忍不住笑道,“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吴一北被他说中心事,不觉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沈如衿笑着指指桌上的棋局:“我从你落的子上看出来的,这才一会儿功夫,你就输了。”
吴一北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下得糟,不能怪没休息好。”
小星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一个在旁边看的都看出毛病来了,吴公子大概是我们小姐教过最笨的徒弟了。”
沈如衿边收棋盘上自己的子,边对他道:“再来一局么?”
临走前,沈如衿又叫小星去园里折了几枝红梅,让吴一北带回去。
吴一北走后,沈如衿对小星道:“你觉不觉得吴公子有些魂不守舍的?”
小星想了想,低声道:“是有点。”她本想说,吴公子多半是为了找洛青的事才心不在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如衿叹了口气,说道:“我前几天在街上遇见吴公子了。”
小星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从,从融春苑出来。”
这话倒让小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想着不能提起小姐中毒的伤心事,便顺着她的话说了。
“小姐,我听人说,吴公子最近常去融春苑,而且好像每次找的都是同一个女子。小姐,您说吴公子会不会是为情所困?”
沈如衿惊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小星道:“到处都在说。还有人说,吴公子有一次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个鲜红的印子,他把这印子留了三天都没舍得擦。”
沈如衿想起那天她在融春苑门口碰见吴一北的时候,对方脸上确实有个醒目的红印子,便知小星所说即使不一定全为真,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话,你听了便罢了,别再到处去说了,”沈如衿道,“他就算真的为情所困,那也是他的私事,他自己不说,我们就别乱打听。我只希望他没有遇上什么麻烦才好。”
小星道:“是,小姐。可是小姐,吴公子他去那种地方,你就,你就不生气吗?”
沈如衿叹了口气道:“那是他的私事,不要再说了。”
小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便道:“还有啊,你以后别老是说他棋下得糟。”
小星又笑了,说道:“是,小姐,以后再也不说吴公子棋下得比我还烂了。”
沈如衿也笑道:“谨记。”
再说吴一北拿着梅花往回走,迎面竟又碰见了凌凝。
凌凝笑道:“好漂亮的花。吴兄,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吴一北道:“沈府。给你一枝?”
“不必了不必了,”凌凝摆摆手,“我看几眼就足够了,这花太雅了,若是给我,我准给糟蹋了。沈府还挺大方,一送就送这么多。这么好的人,愿意娶她的估计能从街头一直排到巷尾。”
吴一北道:“你真是不论什么事都能扯到情情爱爱上去,沈小姐她自己都还没急,你倒先替她惦记上了。”
凌凝道:“人活一辈子不就这么几件大事吗。对了,之前你说的那个什么鬼门劝客洛青,打听到他的下落没有?”
“打听到一些,可还是没打听出来他人在哪里。”
凌凝问:“那个叫海棠的姑娘,她知道么?”
吴一北刚想说她知道,突然想起海棠姑娘怕被洛青寻仇,便急忙改口道:“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啊,我以为她知道呢,不然你怎么三天两头地往那边跑。吴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不是。”
“你得了吧,”凌凝笑道,“我都听说了,你这几次去融春苑,次次都指明要找海棠姑娘,听说你还痴情到三天没洗脸,就为了能留着她给你印下的红印子?真可惜我没看见,下次你可一定要让我看看,我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吴一北听他说得越来越不正经,便半真半假地生气道:
“你再跟我胡说八道,我现在就给你脸上留几块红印子!”
“好了,我以后不说了,不过,”凌凝正色道,“我看啊,这城里八成是有人对你看不惯了,你最近还是收着点儿。你那些风流韵事,不觉得讨论的人有些太多了吗?”
吴一北又何尝不知,现在街上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不知为什么变得特别多,虽然他的确顶着红印子过了三天,也的确常常往融春苑跑,可很多传言却说他几年来简直是在融春苑安了家,又捏造了许多子虚乌有之事。
他突然想起师姐施亭林最近也要他收敛收敛的话,他本以为师姐是嫌自己老往融春苑跑,现在想来,倒是她真的担心自己了,便对凌凝道:
“我知道了。”
吴一北拿了梅花回去,先把最大的一枝插进师父房内的花瓶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他给自己留了一枝,把剩下的梅花枝给了施亭林,让她和大家分一分,若是不想分,就找个大花瓶全插进去。
他又出门去四处打听消息,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心中有事,此时越觉得心里发酸。
经过融春苑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竟是刘妈妈。她说有人正在找他,有事相求,办成了必有重谢。
“他有事找我,为何不自己来见我?”
“哎呀,吴公子,”刘妈妈用上做生意时的惯常笑容,边观察着吴一北的反应边说道,“这,这您……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吴一北皱了眉道:“那人还说了什么?”
“那人说了,如果公子肯帮他,他给的报酬您一定满意。那人还说,他知道您现在最想要什么。”说罢,她便装出有些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的样子。
吴一北会错了意,想此人挑这个时候找自己,莫非是他知道洛青的下落?想到这儿,他便又问刘妈妈道:“那人还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了。”
吴一北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放过去,便道:“好,我去见见他。你应该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吧?”
刘妈妈道:“那人说了,若是公子您肯帮他,就从这继续往前走,见岔口就左拐,一直拐三次,再往前走,走到街尾那户人家,就是了。”
吴一北便顺着她的指示拐来拐去,最终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看起来很破败,与旁边的住户一比就更显寒酸,连台阶都低着几级。门上贴的门神已经半脏半旧的,左边的“秦琼”破了一个窟窿,露出底下一层的旧年画来,不过因为新旧两层门神贴的不齐,倒是比单留个大窟窿看着还要别扭。
吴一北敲了敲门,便听见屋子里有了声响。
来开门的人是跑过来开门的,从脚步声判断,这人并不高,身上也没多少肉。
门一开,果然没错,这人比吴一北矮了一尺多,身形瘦小,尖嘴大眼,再加上有些驼背,倒真有几分像猴。
吴一北问他:“你找我何事?”
这人一见是吴一北,前额上的褶子更多了:“您就是吴少侠吧?小的名叫李四,您里边请。”说着便侧转了身子把吴一北往院子里请。
吴一北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融春苑的刘妈妈,便没有挪步,看着李四说道:
“不必了,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李四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他有些窘迫地笑笑,说道:“吴少侠,实不相瞒,小的请您来,就是想请您帮小的个忙。”
吴一北挑眉道:“什么忙?”
李四说话前先自己“嘻嘻”笑了几声,然后才道:
“要您帮我杀个人。”
“杀谁?”
他见吴一北没有拒绝,以为他同意帮忙,脸上的笑意更盛:
“我一个仇人,前几天结的梁子。”
吴一北见他不再往下细说,而是眼珠动来动去,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脸,便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
李四好像早就知道吴一北要这样问。他挺了挺身子,又伸出手臂往院内一挥,对吴一北说道:
“您进来就知道了。”
吴一北极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在跟自己卖什么关子?如果这是圈套,屋子里一定还有别人。
李四看出吴一北的犹豫,便道:“小的实是不得已才请您出马,不然您看我家这样子,哪儿敢随便招惹您啊?”
大不了一并解决掉,吴一北想,不行就走为上策,反正自己轻功好。
这么想着,他便进了院子,跟在这人后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