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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阿祾家的故事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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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州城险些破亡的危机因延州节度使军队的及时救援而顺利解除,众将士们受到了全城人的夹道欢迎。所有的欢呼与尊重,都毫不吝惜地献给了那些不惜代价守护罗州城的英勇不凡的将士们。

    英雄们得到了他们应有的尊重,而叛徒奸细就必须要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之前领了一支小队离开混乱的战场去追击奸细的贤王和薛昊一行人圆满完成他们的任务,将那几个奸细五花大绑送去了军营严加审问。

    之后领军前来救援的郑果将军还亲自去拜访了豫王殿下,但奈何豫王殿下现还躺在床上养伤,一副虚弱无力、说不了两句话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陪在一旁的林若晗尴尬地笑着解释说是因为汤药有比较强劲的安神效果。

    郑果将军瞄了一眼林若晗,看豫王现在的状态也说不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先告辞,只请豫王殿下好好休养,祈愿他能早日康复。

    林若晗端着得体的笑容将郑果将军一行人送出府上,回去就看见刚才还体力不支要昏睡过去的豫王殿下握着书卷,听着他家小姑娘背文章呢。

    “……豫王殿下您这醒得也太快了吧?”林若晗双手环胸,好笑地看着魏琂。

    “我伤得很重,不方便接待客人不也很正常吗?”注意到阿祾停下来翻着眼睛努力回想的样子,魏琂一连提醒了几句,“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

    阿祾顺畅地接过魏琂提醒的句子继续往下背,林若晗走到桌边坐下,右肘支在桌上撑着面颊,将目光也投放在了阿祾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那位小郑将军呢?”

    听到这个问题,魏琂示意阿祾先暂停一下,随后解释道:“我想在见他之前先见一见薛昊,问清楚延州节度的事情。他们这么晚才赶来救援,中途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郑果来得这么快,就是想在我了解具体情况之前先来哄住我的。”

    林若晗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在怀疑什么?”

    “薛昊派人来报他和贤王抓了几个奸细,现在正在审问。”魏琂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转脸问还在望天默背的阿祾,“阿祾,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啊?”还沉浸在文字中的阿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魏琂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然后静等阿祾的回答。

    而阿祾小朋友歪着脑袋“嗯”了好一阵,最后半纠结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父王是怀疑延州的节度使和瑞王殿下有什么联系吗?”

    阿祾的回答显然让魏琂很满意,然而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又接着追问下去:“你觉得是什么样的联系呢?”

    林若晗扬起下巴看向魏琂,满脸写着“不赞同”的字样。这个问题对阿祾来讲显然有些超纲了,努力思索到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好啦,想不出来就不想啦!”林若晗轻轻拍了一下阿祾的小脑瓜,“出那么难的题目,不是故意的么?我们阿祾的小脑瓜是用来装圣人学问的,不是用来琢磨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的。”

    被解围的阿祾朝林若晗粲然一笑,抱住她的胳膊摇啊摇。

    看着眼前交好融洽的母女俩,魏琂无奈一笑:“我原本也是不愿逼迫阿祾去思考这些事情的,但是这次我死里逃生之后,意识到我不会总是能护住你们的。”

    林若晗和阿祾皆是一愣。

    “这次的事情给我提了醒,我和兄长是一些人眼中不得不除去的阻碍。若是哪一次真叫他们得逞,你和阿祾又该怎么办呢?皇室之人可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我怕有一日我真走了,你们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魏琂的视线定定落在阿祾幼小的身躯上:“尤其是阿祾。”

    林若晗忙将阿祾搂得紧了些,双手捂着阿祾的耳朵:“别、别给小孩子说那么多可怕的话。”

    “我没有在吓唬她。”魏琂摇头,正色道,“皇位的争斗永远都伴随着不可计数的流血牺牲。胜出者坐拥天下,败落者就要彻底从世上消失。如果我们败了,那么太子豫王嫡系就必须从世上消失。”

    林若晗感觉到阿祾的小手将她的裙摆拽得更紧了。

    “如果不希望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上的话,就要为自己早做盘算。好在阿祾也从来说不上什么良善之辈——”

    魏琂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林若晗起身打断了:“好啦好啦,这个沉重的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阿祾你还有好多文章没背吧?”林若晗一把扯过魏琂手中的书往阿祾手里一塞,轻推着她的背将她送出了房间,“赶紧背书,别忘了回京城以后先生们还要单独考你呢。”

    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发表一下自己看法的阿祾就这样被送出了屋子,听到身后房门“啪”得关上的声音还惊了一跳。

    “啊……”阿祾转身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把话吞下去。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亲生女儿的!”

    房门一关,林若晗就开始向魏琂表达自己的不满。

    “啊,那你是没见过她曾经用剪刀生生戳瞎了别人双眼的场景。”想起来那血淋淋的场面,魏琂都有些佩服当年小阿祾的勇气。

    “那我觉得被戳瞎的人活该。”

    魏琂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的林若晗,简直要倒吸一口凉气:“你和阿祾的感情已经好到这种盲目相信她的地步了吗?”

    “你怎么能说是盲目相信呢?就算是盲目相信,难道你作为父亲就不该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吗?”

    这样的观点让魏琂难以苟同:“如果事事都不问青红皂白站在阿祾一边的话,那这种无条件的溺爱只会害了她。”

    这话简直让林若晗感到好笑:“你溺爱过她吗?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有真正地出现过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在想办法去补偿她!你还想怎么样!”面对林若晗的指责,魏琂也不由变得激动了起来。原本倚在柔软的床被上的魏琂,一下坐起身来却牵动伤口一阵生疼。

    而林若晗却没有向之前那样很紧张地跑过去询问情况,而是就站在魏琂的对面气鼓鼓地看着他。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与我吵吗?”重新躺下的魏琂因疼痛而冷静,无奈地看着林若晗。

    “不是要同你吵,只是觉得你的话伤人心。你对阿祾的补偿是什么?是让她去亲自处理曾经虐待过她的安姨娘吗?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那我也陪在阿祾的身边,我也在关心着她呀?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的关心是高高在上的关心,是阿祾不需要的关心。”

    “呵,”魏琂冷笑一声,看向林若晗的眼神明显不善,“你和阿祾才相处多久,你就知道阿祾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了吗?”

    “那你和阿祾相处近八年,你知道吗?”

    林若晗的这个反问一下让向来善辩的豫王殿下噎住了。他要是知道,他和阿祾之间也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阿祾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她只会在被欺负时予以反击。我相信她一定被那人欺负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还手,她一个小孩子没力气,只能借助手边的工具去反击。你想过她当时有多绝望有多无助吗?那就是她最需要你站出来保护她的时候啊,你在哪里呢?”

    “我幼年的时候也过得很苦,我也常常被人欺凌,那种滋味我怎么会不懂?反倒是你,你这种自小在家人关怀下长大的人,就别装得好像很理解我们的痛苦似的。”

    魏琂的话仿若一支利箭戳中了林若晗的心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些伤人的话是从前不久还表现出很喜欢她的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冲动之下口不择言的魏琂见到林若晗颇为受伤的表情一下反应过来,心下不由懊悔:“阿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是——”

    林若晗抬眼向上看去,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不停上下摆动着双手示意魏琂不必再说话:“我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这是我的幸运。你虽然年幼时遭受他人的欺凌,可是你有太子殿下护着你,这是你不幸中的幸运。

    可是阿祾有什么呢?在她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的时候,她的生母就离开了人世,而等她懂事的时候围绕在她身边的就全是恶意。

    你知道之前闹瘟疫的时候阿祾有多害怕吗?她抱着我痛哭着请求我不要抛弃她,哪怕她不幸染病命悬一线了也希望我能陪着她,不要让她孤零零地上路。

    你知道她五岁那年是怎么染上瘟疫的吗?如果不是她奶娘烧了把火引起你的注意,你会知道她染了病就快死了吗?她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你陪在她身边了吗?你知道哪怕她在宫学被人看不起受人欺凌却还要坚持去宫学是为了什么吗?”

    林若晗越说越激动,明明说的是关于阿祾的事情,可是她却难以抑制内心的委屈和愤怒。而魏琂面对她的这一连串反问毫无招架之力,反而让他内心的愧疚更加浓重。

    这些问题,他一样都回答不上来。

    当年阿祾染病的时候,因为安姨娘说阿祾出过门还擅自跑远找不见,所以他只当是小孩子贪玩。在她病重的时候想着有大夫照料而且害怕被传染,所以也很少过问,看到她痊愈后也就放心了。至于宫学的事情,如果不是定候府找上门来,他也不会知道。

    正如林若晗所说,他从来没有主动去关注过阿祾的一切。

    “这些,我都知道。染上瘟疫,是安姨娘故意为之。她把阿祾扔到安置了病人的善堂里,想任她自生自灭,是她苦苦哀求善堂的人才得以回到豫王府。所以罗州城闹瘟疫的时候,阿祾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反应。而她之所以忍受宫学的一切,豫王殿下您那么聪明,您推测一下啊?”

    “……是,为了活下去。”想通其中关窍的魏琂从喉咙中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

    “除了她奶娘,没有一个大人站出来挡在这孩子的面前,用击退那些恶意的行动告诉她——不用害怕,她是被好好保护着的;也没有人站出来告诉她,她是应该被保护的,她是值得在大人的呵护下成长的。

    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就任由她在充满恶意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最终用一层又一层的冷漠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用残忍的反击来保护自己不再受辱。

    你总说你和阿祾之间的隔阂太深,那你有为了消除这道隔阂去完完整整地了解过她曾经历的那些事吗?”

    低垂着头的魏琂死死抓紧了被角。

    “你所希望的是,当你对阿祾说‘父王对不起你’的时候,她就能立马原谅你,不是吗?你想的是,我作为父亲都向你低头了,而作为女儿的你不管心里有多少委屈怨恨你都该立马接受我的道歉迅速地原谅我,然后用你最灿烂的笑容对待我,不是吗?”

    林若晗提出的种种问题,魏琂都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她所说的每一句,都正是曾经切切实实出现在他心中的想法。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话,但现在竟然被林若晗讲得清清楚楚。

    魏琂痛苦懊恼地闭上了双眼,一滴泪落在被面上,洇出一小块暗色。

    将心里话一吐而尽的林若晗长长舒了口气,此时她也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在为最坏的将来做打算,但也许事情并不会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太子病弱二十几年了,然而至今依然能稳坐东宫,我不觉得这场皇位争夺他会轻易败落。这是一。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失败了,那个时候我会让姑母带走阿祾,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在长辈的照拂下成长,从此远离京城远离这些名利是非。这是二。

    阿祾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已经很可怜了,至少不要再让她被迫成长了,好吗?”

    撂下这样一句近乎请求的言语,林若晗推门而出,借着外面的寒冷的空气来彻底吹散她内心所有的愤怒与伤心。就在她做深呼吸时,她听见了墙根拐角处传出了细弱的抽泣声。她循声走去,果然见是阿祾躲在那里哭泣不止。

    林若晗知道刚才争吵的声音太大,阿祾又是这番模样,想来是什么都听见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去抱起阿祾。

    “冷风里哭得满脸是泪会生病的。”林若晗腾出手来用帕子拭去阿祾脸上的泪水,“走,阿娘带你去南星姐姐那里看看去好吗?”

    用力吸着鼻子的阿祾使劲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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