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的摇钱树（五）
034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日。李家成衣坊的动作也没了往日大，大街上但凡经过此处的百姓都要指指点点，街头巷尾都是这位夏家姑娘和成衣铺的传闻。
这日，夏芸收拾好，又起身要去成衣铺。
小月回屋里拿了一件披风，给夏芸披好：“小姐，您不累啊，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昨日事情都快忙完了，怎么也不好好歇着。”
夏芸拽了拽披风，望了眼窗外有些阴沉的天气：“越到了最后关头越是不能松懈，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小月担忧道：“那咱们今天坐马车吧，外面风有些大。”
夏芸点点头。
街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夏芸伸出两根葱白似的手指，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面一瞧，果真，无论是小摊贩还是行人，三个两个，凑在一起都在聊李家成衣铺和她的事情。
一妇人道：“听说了没有，夏家姑娘还是被休回家的呢？”
“咦，还真有这事啊，快说说，怎么回事？”
“这倒不是夏家姑娘的过错，听说是那男人攀了高枝，求富贵去了。”
“这男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除了这样的，也有别的说法。
“被休妻，肯定是女方犯了错，看看最近这风头，夏家姑娘也不是个安分的，要不然夫家也不至于直接休弃了，留下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
夏芸放下了帘子，拿起小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旁边伺候着的小月纳了闷，以前小姐听见夫人咒骂“管不住男人，没本事，到手的官家太太给弄丢了”这些话时，还会掉几滴眼泪，睡不着觉。
怎么今日这些话如此难听，却丝毫没了反应呢。
小月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着小姐的脸色。
很好，面色红润，专心致志吃着手里的点心，还隐约能看见对这食物满意的笑意。
小月不解，却没有多问，做丫鬟的，主子是天，少说少错，这才是一个好丫鬟。
等到夏芸吃完一块点心，铺子也就到了。
马夫刚刚把马车停下，小月扶着夏芸下车，脚还没落到地面呢，两人就听见店里传来了吵闹声。
夏芸也顾不得别的了，抬脚就往店里去。
后头的小月小跑着也没追上。
夏芸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着身着富贵，头上满是钗环的夫人，嘴角紧紧抿着，满脸凶煞之气，正在教训伙计。
再一看，周围的货架衣服都凌乱不堪，还有伙计与那夫人带来的人在争吵。
夏芸提了裙摆走近。
站定，“您就是李夫人吧？”夏芸屈身行了一个礼。
李夫人这才将视线移到了这边，看向夏芸，并未回答。
夏芸静静站着，也没有搭话，任由李夫人打量。
带着不屑，憎恶的目光在夏芸身上逡巡。夏芸身形未动。
“这就是夏家姑娘吧？”
夏芸：“正是。”她指了指乱糟糟的衣服货架，问：“李夫人这是何意？”
李夫人没看她，差使铺子里的伙计搬了一把椅子，伙计自然知道哪个是老板，忙不迭给搬好，还殷勤地用布巾子擦了擦椅子。
李夫人由丫鬟扶着，慢慢走过去坐下。随即又有人递过来茶水，李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慢慢张口道：“这话夏姑娘是不是问错了，不应当是我问你吗？这是我们李家的铺子，你折腾成这样，究竟想要干什么，别告诉我说是为了帮我们，我儿如今变成那样，都是你们夏家的责任，别想什么花招了，李家绝不会饶过你们。”
夏芸清楚，李夫人今日来此不过是想散散心中的火气罢了，李家现在乱成了一团麻，李玉整日躺在床上，灌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也没见好，李夫人就跟李老爷哭诉，李老爷听得早就不耐烦了，反过来埋怨李夫人没把儿子教育好。
李夫人里外都受气，这火气要发出去，肯定要挑软的柿子捏，夏家几人，她可不就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夏芸也不怵她：“李夫人，夏家和李家早就达成了协议，你来这里捣乱，李老爷知道吗”
听到这话，李夫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急败坏道：“夏芸，你这被休回娘家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这是我们李家的铺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
“来人，把夏芸和铺子里不属于我李家的人全部赶出去，我看谁敢说些什么？”
李夫人气急了，这几日，她过得生不如死，丈夫不体贴，还日日去小妾那里鬼混，儿子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整个李府，待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本想着出来转一转，散散心，哪知道出门就听见了人们的议论，这才知道最近她浑浑噩噩的，外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丈夫和夏家的协议，这不是往她心里捅刀子吗？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不如几间铺子重要了？
伙计们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老爷发过话，最近这几天都要听夏家姑娘的差遣。可是，李夫人才是他们正经的主子。
李夫人一看这些个伙计一动不动，犹犹豫豫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反了天了，我是谁，她又是谁，不过是一个跟我们家有仇的丫头片子罢了，你们这是不想干了？不想了就立马滚蛋。”
李夫人这话一出，众人心里有了决断，伙计们一拥而上。
“夏姑娘，对不住了，我们也得过日子呢！”
店里本身是有夏家的人，可是，李家人多势众，李夫人这次来也带了不少的心腹，这一下，夏芸也始料未及，人群拥挤，小月拼命地护着夏芸，但还是无济于事。
几人很快就被推出了大门。
小月也受了伤，但还是尽力护着夏芸。
“小姐，这叫什么事啊，咱们是来帮忙的，李夫人怎么能这样？”
小月扶起来夏芸，夏芸看了看前面的牌匾，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叹了一口气：“小月，扶我起来，咱们先走吧。”
小月急忙将人扶起来，看着小姐手腕的伤痕，她心疼的直掉眼泪。
夏芸反过来安慰她：“行了，好小月，我没事，咱们先回去吧，后面再想办法。”
两人搀扶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前面就停了一辆马车。
夏芸疑惑。
周鸿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走吧，这附近有一家医馆，我熟悉近路，带你们去。”周鸿说着，看向夏芸受伤的左手腕。
女子细白的腕子，擦破了一道口子，阳光下，那渗出来的血迹还泛着光。
周鸿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身形高大，站在夏芸面前，阳光都没有刚才有温度了。
夏芸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多谢周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家马车就在不远处，就不劳烦您了。”
既然双方都没那个意思，就不必拖拖拉拉的。
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周鸿心生不适，他拧了眉头，替夏芸掀开帘子：“夏姑娘，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我更熟悉去医馆的路，你和你这丫鬟的伤势看，我看还是及早医治为好，你可以让你的丫鬟随从都跟着。”
夏芸转头看向小月，小月神情痛苦，比她严重多了。
再看周鸿，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和他的随从小厮站一块，就像是一座山，把她们都围住了。
夏芸不再纠结，扶着小月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夏芸以为周鸿也会坐进来，哪知道，周鸿吩咐马夫：“走吧。”
马车走得飞快，微风掀起来帘子，夏芸看见了周鸿的身影。
脚步沉稳，肩宽腰窄，看着倒是正气十足的。
嫁给他，也不吃亏。
随即，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部抹掉，人家都已经拒绝了，何必呢，再说，她已经想到了新的办法，也不必在周鸿的身上浪费时间。
医馆很快就到了，夏芸道谢之后，没看周鸿一眼，就进去了。
周鸿神色难辨，动了动嘴角，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跟了进去。
夏芸只是皮肉伤，处理了伤口，抹了药就好多了。小月却是胳膊骨折了，没几个月好不了。
夏芸自责，看着小月痛苦的面容，心疼不已，却只能让大夫好好医治。
小月反过来安慰她，主仆两人，情谊绵绵。
落在周鸿眼里，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负手站在不远处，心里却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芸乖巧听话，一举一动更是小心翼翼，跟这几日的她，一点也不一样。
只是，不管怎么样，总是在慢慢变好的，周鸿自己也没发觉，他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大夫包扎好之后，开了几服药，“姑娘，回去记得煎药吃，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夏芸接过药包，屈身道谢。
大夫摸了摸胡子，笑吟吟地道：“姑娘，你那郎婿可是在那里等你许久了，赶紧去吧。”
夏芸皱了皱眉头，转身，朝着大夫指的地方看去。
是周鸿，还站在那里等着，她刚才忙着看顾小月，就忘了他，还以为这人走了呢。
夏芸回头，对大夫解释道：“老先生，那不是我夫婿。”
大夫惊讶地张开了嘴，随即道歉：“是老夫看走了眼，对不住了。”
“没事儿。”
夏芸想了想，走过去：“周公子，今日多谢你了，我们一会儿自己回去，您先走吧。”
今天一天被拒绝了几次，周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看了看眼前之人，脱口而出：“夏姑娘，我想娶你为妻，今日回去之后我就遣媒婆上门提亲。”
夏芸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