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善喜老来得子,正晓意外溺亡
五月阳光和煦,似乎还带着春天的温暖。
天空蔚蓝,云淡风轻,草色葱绿,花儿盛开。
蜿蜒的山路上,周善喜行色匆匆。他拉着坐在板车的王绍莲一路快步行进。周雪云撑着伞为王绍莲遮挡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在王绍莲圆鼓鼓的肚子上,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瞬间化解了她肚子有些轻微的疼痛。
“绍莲,很快就到了,你坚持一会!”周雪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渍。
“刚才宝宝动了几下,现在又安然一点,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就生。姐,还有多远?”王绍莲用手在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
“大概还有3里路了吧。”周雪云答道。
“哦,你看善喜连走带跑的,最多20分钟就到了。”王绍莲把目光落在周善喜的背上说。
“看他那股兴奋劲,用不了20分钟。”周雪云笑了笑说。
“姐,你跟在后面走得满头大汗的,还撑着一把伞,看把你累着了。你不用给我打伞了,路上有风,太阳不热!”王绍莲扭过头来说。
“姐什么苦没有吃过?走十几里山路,撑一把伞,小事一桩,不累!马上就到了。”周雪云跟着周善喜走得快,呼吸有些急促。她在油布雨伞的映衬下,显得满面红光。
周善喜拉着板车很快就到了集镇上。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来往的人不多,一条像狗舌子一样的马路很空旷,只有一些店面、店铺在开张营业,马路两边没有人摆摊叫卖。周雪云走在安静的小镇上,柔软的阳光洒下来,淡淡的微风吹拂,没有赶集的喧嚣,心情非常惬意!
周善喜不知道镇卫生院具体在哪个位置,他边走边看,时不时回头问问她姐。
周善喜走到一个交叉路口站定了,他转身回来问:“姐,往哪边走?”
“右拐直走150米就到了。”周雪云答道。
周善喜把板车小心的停放在镇卫生院门口,他伸手拿起板车上的一个布包跨步绕到王绍莲这边来。他扶着王绍莲的左手,周雪云扶着王绍莲的右手,扶着她走进镇卫生院的大门。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了过来,说:“快扶着里面的妇产室来!”
周雪云问那个年轻的女医生:“你们以前不是有一个老的女医生吗?”
“你是说那个姓张的女医生是吧,她早已退休了,她是我妈。”年轻的女医生微笑着说。
“哦,她是你妈呀!”周雪云微笑着说。
“我是她儿媳妇!”年轻的女医生进一步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
“我还以为你是她的女儿呢!”周雪云笑了笑说。
“大姐,怀孕满了10个月了吗?”年轻的女医生问王绍莲说。
“去年7月中怀孕的,有10个月了。”王绍莲用手摸住肚子答道。
“大姐,你生第几胎了?”年轻女医生进一步的问。
王绍莲被她这一问,脸色胀得通红,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站在一旁的周雪云抢先答道:“她这是生第一胎。”
“她才生第一胎?”年轻女医生用怀疑的口气反问道,她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周雪云又看了看王绍莲。
“医生,真的我没说假话。她是我弟弟的老婆,他们去年6月19日才结婚,就是农历五月十六。我没有骗你!”周雪云实话实话。
“我姐她还能骗你,她重来不说假话。她是县劳模,大爱村的养鹅场场长。”王绍莲一脸自信的说。
“哦,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女强人,出了名的女劳模周雪云啊,我们镇的万元户,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今天一见,人也漂亮,果然名不虚传!”年轻女医生看着周雪云微笑着说。
“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妇女,没有你们书读得多,也没有你们有知识有文化,只能靠着勤劳搞搞养殖来改变以前穷苦的命运,想方设法养活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周雪云的眼泪浅,容易动情,每每提到往事,说起以前就有眼泪溢满眼眶。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晚婚晚育,40岁才结婚生孩子是吧。”年轻女医生对王绍莲说。
王绍莲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说;“是的。”
“你什么时候感到宝宝开始动得频繁的,什么时候出现腹痛的,现在肚子疼吗?”年轻女医生仔细的问她。
“昨天就感到尿频、尿急,还见红了。今天早上肚子开始有点痛了。现在肚子还有点疼。”王绍莲如实回答道。
周雪云担心这位年轻女医生没有什么临床经验,便问道:“现在卫生院里只有你一个女医生吗?”
“还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医生,刚好她今天休息,今天轮到我上班。”年轻女医生答道。
“我看她属于高龄产妇,所以要多问些情况了解一下。我现在帮她检查一下,男性家属要出去一下,你可以在里面。”年轻女医生对周雪云说。
周善喜听年轻女医生这样一说,把手中的布包放在产床旁边的柜子上,便知趣的走了出来。
周善喜来来回回的在妇产室外面的走道上晃来晃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等着心急,两只手心里各捏着一把汗。
过了一会儿,妇产室的门打开了。女医生走了出来,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听诊器,笑着说:“你老婆肚里的宝宝性子不急,可能要等下午才生,现在宫口还没开大,还没有破水。”
“谢谢,医生!”周善喜朝她笑了笑。
“等中午,你到镇上的餐馆里给她好买点鸡肉煲汤,弄2个荷包蛋给她吃,让她多吃点饭,下午好有力气生。”年轻女医生提醒他说。
“好的,知道了!”周善喜边说边走进了妇产室。
等到下午4点,王绍莲喊肚子痛了,感到下面破水了。
周雪云赶紧喊来年轻女医生来到妇产室为王绍莲接生。
过了半小时后,随着“哇”一声啼哭,小孩生下来了。
年轻女医生兴奋的说:“恭喜,恭喜,生了一个男孩。”
站着产床旁边的周雪云开心的笑了。
年轻女医生边接生边说:“可喜可贺,肚子里面还有一个,这次是双胞胎,我接生2年了,第一次遇到双胞胎!”
她把男婴儿包裹好交给周雪云,说:“你先抱着大宝宝,等下再放到她娘的身边。我去拿一个襁褓过来,给小宝宝准备包裹。”
年轻女医生走到一个柜子前,她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个襁褓来,放在产床另一端备用。
大约过了5分钟,又随着“哇”一声,小孩生下来了,是一个女孩。
接生的年轻女医生微微一笑说:“大姐,你的八字真好!生了龙凤双胞胎,今天是个好日子!呵呵!”
王绍莲心里激动,她的热泪从眼眶里流下了,那是幸福的泪水!
周雪云看到她们仨娘崽平安,两个大小宝宝好可爱,她心里非常高兴,开心的笑得合不拢嘴。
年轻女医生帮她仨娘崽包扎包裹好,然后把产床收拾干净。她这才打开门,说:“大哥,恭喜你,生了龙凤胎,你快进去看吧。”年轻女医生笑了笑说。
周善喜暗自高兴,大步跨进了妇产室的门,他握着王绍莲的手说:“老婆,辛苦了!”他看着躺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眼里全是笑,脸上挂着笑,就连鼻子、嘴巴都带着笑意。
“大宝宝的脸像绍莲,小宝宝的脸像善喜,这让我想起了娘说的那句老话,崽像娘幸福长,女像娘饿断肠,”周雪云“咯咯咯”的笑了。
“姐,那是啥,意思呀?”周善喜一脸疑惑,好奇的问道。
“意思是,生个儿子长相像母亲的命就好,生个女儿的长相像父亲的命就好,我想也没什么依据,可能有些出处,或许在古代或旧社会某些人的身上应验了。其实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五官都会有父母的样子,只是有的像父亲多些,有的像母亲多些。如果父母中有一个长相好看些,就希望生出的小孩像谁,这是做父母的普遍心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吧!”周雪云向周善喜解释说。
周善喜、王绍莲、周雪云相视一笑,妇产室里传出明亮清脆的笑声。
夏天双抢季节来临,大爱村的村民们抓紧时间抢收稻谷,忙完紧接插秧。双抢过后,村委会组织召开组长以上干部会议。在会上,村支书周胜跃作了兴建拦河大坝动工的动员大会并作了具体负责人的责任分工,周雪云应邀参会并在会上发了言,她给大伙打气鼓劲,赢得了干部们的掌声和欢呼声。
就在周胜跃、周雪云开会后的第二天,村民们在村干部的带领下,积级主动开始动工兴建河坝了。
周雪云每天上午、下午都会抽时间去河边看看河坝工程的进度。她看到村民们一天比一天情绪高涨,精神饱满。干群们发扬战天斗地的情神,上下一条心,拧成一股绳,分工合作,全力投入,干劲十足,胜比各自家里的双抢。数百人分散在河底和河岸两边,形成了壮观的劳动场面。周雪云站在河岸上看到此情此景,她热血沸腾,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此时此刻,她心里充满信心,她想清水河坝的建成完工,指日可待。有了周雪云出钱,又有了村干部带头,在县水利局技术人员的指导下,乡亲们更是如虎添翼,斗志昂扬,齐心协力,干得热火朝天。
1990年9月29日,适逢周末,又是国庆来临,紧接其后又是中秋佳节,大爱完小通知放假5天,从9月29日开始放假,放到10月3日。
张正晓放弃双节休息时间,他主动加入兴建拦河大坝的队伍中参加劳动。张正晓在大爱完小做了一辈子的老师,他在大爱村生活了30多年,村民们都知道他今年59岁,还有一年就要从校长的位置上退休了。群众们都了解他一个老师,平常没有干过重活累活,吃不消这种力气活,都有意照顾他,不让他干重活,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心里不以为然,跟大家一起搬石头,拌沙桨,合水泥,打木桩,运沙包,什么事都抢着干。大伙都被他的行为感动,打心里佩服他。
大爱村民们经过2个多月的日夜奋战,加速了拦河坝合龙峻工的进程,眼看再过2人月就可完工,有望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便可大功告成。
老天背弃有心人,纤绳偏从细处断。天公不作美,偏偏兴风作浪。
在中秋节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雨。早上起来,雨开始变小了。
周雪云和张正晓吃过早饭后,周雪云对张正晓说:“正晓,你去接一下爹娘和善喜绍莲他们一起来过中秋。一家人在一起过中秋热闹一些。”
“好的,我也想到了。”张正晓说。
“我的好老公,我的心已被你看透了,我心里想什么,你什么都知道。难道你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吗?”周雪云笑着说。
“什么叫心心相印,永结同心,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不知道吗?”张正晓比一个心的手势说。
“我没有你有文化,我大老粗一个!”周雪云呡嘴一笑。
“我走了,不跟你耍嘴皮了!”张正晓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整整一个上午,一直下着小雨。
临近中午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周善喜跟王绍莲说:“我去一下,河堤埠头,看一下,渡船的,船绳系好,没有?一会儿,就回来。”
“等一下就吃饭了,你还出去?”王绍莲反问他一句。
“就去,看一下,就回,要不了,几分钟。”周善喜答道。
“快去快回,一个破船就那么上心?”王绍莲有些不高兴的说。
“嗯。”周善喜边说边走出了客厅。
周善喜从周雪云家穿着雨衣走了出去,他担心渡船的船绳没有系好,担心渡船被河水冲走了。他来到河岸,看到河坝上游的河水涨了上来,坝堤有一处溃崩缺口了。周善喜走下河堤,冒雨将堆放在岸边装有沙土的五六麻袋搬到渡船上。他要将渡船划到坝堤缺口溃崩的地方,把沙袋丢下去堵口。
正准备吃饭时,周雪云没有看到周善喜,她便问王绍莲:“善喜呢?”
“他呀,总记着他那只破船,他说去看看船绳系好没有?一会就回来。”王绍莲答道。
“我们善喜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只渡船与他朝夕相伴,他肯定也会对它有感情的,就像对你和二个孩子一样,你们都是他的牵挂!”张正晓动情的说。
“还是姐夫说得对,我没有什么文化,没读多少书,不会说好听的话!”王绍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正晓,你穿件雨衣去看看,现在一家人都在等他了”周雪云说。
“好。”张正晓边说边走了出去。
张正晓穿着雨衣走出院子大门,他快步朝着河岸走去。
他来到河堤上,看见善喜划着渡船在坝堤下面抱起一个沉重的沙包往溃崩缺口处扔下。他没有站稳,连人带着沙包一起掉进河里,竹篙也跟着掉了下去。这个时候,溃崩缺口大水冲了下来,他被河水冲了下去。
张正晓急了,没来得及脱掉雨衣,就跑下河堤,从埠头上跳入水中,他奋力向善喜落水的地方游去。此时渡船已被大水冲下去了。他游到善喜落水地方,扎下去往下游方向摸去。最后善喜得救了,他靠着那根竹篙捡回一条命。张正晓为救善喜精疲力尽,不幸溺水而亡。
周雪云、王绍莲、善喜爹善喜娘等呀等呀,最后等到周善喜一个人走了回来。周雪云看着他一身衣服湿漉漉,光着脚,脸色煞白,眼泪汪汪,担心的问:“你姐夫呢?”
“姐,姐夫,他被大水,冲走了。”周善喜跪了下来,哭成一个泪人。
“到底怎么了?你说呀!”周雪云大惊失色的问。
“坝崩了,我去填,沙包,我掉进,河里了。姐夫,他下去,救我,结果被,大水给,冲走了。”周善喜呜呜的抱头大哭起来。
“你给我起来,要像个爷们样!”周雪云含着眼泪冲出门去,她一路向河堤边哭边跑。
一家人呆若木鸡。
王绍莲回过神来,大声说:“爹,善喜,你们快去河堤。娘,你帮我看着二个孩子,我去村里喊人来救姐夫。快去!”
善喜娘语无伦次的说:“这下可怎么办呀?”
善喜爹惊惶失措的说:“善喜,你快带我去呀!”
他们只留下善喜娘带着二个孩子。王绍莲出了门就朝村里跑去。
周善喜领着善喜爹向河边跑去。
在村里几百人的搜救下,当天下午张正晓的尸体在下游2公里的河里被打捞上来。
张正晓早已没有呼吸,他的瞳孔放大,手指粘有水草丝,指甲缝里嵌入泥沙,口中稍带水渍,四肢冰冷。
周雪云看着张正晓冰凉的尸体,泪如泉涌,心如刀绞,她扑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边哭边说:“我的天呐,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为什么老天爷这样对待我,这让我怎么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