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简单的婚礼
1989年6月19日上午8时，周善喜挑了一担用红纸包裹绳索的箩筐来到王绍荫家。两个箩筐里，一边装了一个猪头，另一边装了一件宽松的大红夏季旗袍，旗袍上面放了一个用红纸包裹的大红包，里面装了999元钱。周雪云、善喜娘、善喜爹和王绍荫、王绍莲坐在一起，于前天晚上商量好了，猪头是感谢王绍荫做媒的，那个红包是给王绍莲的礼金。
王绍莲今天过门结婚的日子，她姐王绍荫是看了老黄历的，农历五月十六日是个好日子，宜结婚、嫁娶。为了周善喜结婚定日子，善喜娘特意去了学校找女婿张正晓翻看了老黄历，核对了这个日子在五月是最好的日子，宜结婚、嫁娶。
王绍莲这次是二婚再嫁，她本人同意不办婚礼，只给一个大红包就行。在她姐王绍荫的撮合下，她愿意嫁给周善喜。她心里清楚，与其说她看上周善喜的憨厚老实，有几分傻气又有几分本份，在村里有个民兵队长的名份和摆渡工的二份补足；不如说是她看上了他是劳模周雪云和校长张正晓的弟弟，跟了他不吃亏。
由于不办婚礼，为了不惊动村里人，周善喜迎娶时没有放鞭炮，也没有请乐队来热闹。他不动声张的进了王绍荫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坐都没有坐一下。他匆忙之中把猪头从箩筐里拿出来放在王绍荫家堂屋的桌子上，紧接着把红包和大红旗袍交到王绍莲的手中，说：“绍莲，穿上衣服跟我走吧。”
王绍莲笑盈盈的接过他递过来红包和旗袍，她走进里屋房间。一会儿，她换上了大红旗袍走了出来，宽松的大红旗袍穿在她身上还嫌小，她丰满的胸部和圆鼓的腹部将旗袍撑得没有一丝缝隙，连根头发丝都掉不进去。她的肥臀后凸，还显示中年妇女的风韵。
从王绍荫家出门时，周善喜对王绍荫和周楚路说：“楚路哥，绍荫嫂，你们，一家人，中午12点，去我家，吃饭。”
“好的，知道了，你们先走吧。”王绍荫答道。
“我们，走了。”周善喜挑起那担空箩筐走出了王绍荫家堂屋的大门。
王绍莲将随身带的那个布包放进周善喜挑担的箩筐里，她跟在周善喜的身后，一路紧紧跟随。她在没有亲人送行，没有乐队没有伴娘，没有鞭炮声没有祝福声，就这样默默的，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周善喜家。她走进院子里时，还好善喜爹、善喜娘站在堂屋门口迎接她。她心想，只要她嫁的这个男人对她好，公婆对她好，还有雪云姐和正晓姐夫对她好，这下半辈子就足够了！
周善喜将箩筐挑进他的房间里，王绍莲也跟了进去，并顺手将房门关上。
周善喜从箩筐拿出那个布包，递给王绍莲说：“你把布包，放在木，箱里，箱盖扣上，有把锁，和钥匙，你自己，锁上吧。”
“我知道了。”王绍莲看了他一眼，小声的答道。
周善喜把两个箩筐叠在一起，放到靠里面一个角落里，然后将扁担斜靠门后的角落里。
“我去一下，河边，看有没有，人过渡的，过一会，就回来。”周善喜对她说。
王绍莲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把身子靠了过来，轻声的问他：“善喜哥，我喜欢我吗？”
周善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询给问得头脑有点不清楚，瞬间不知所措，他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动了一下嘴唇，挤出二个字来：“喜欢！”
王绍莲顺势扑倒在他怀里，她丰满的大胸紧靠在他的胸前。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亲吻。他伸开双手环抱住她的后腰，情不自禁的拥吻了她。此刻，他感到很温馨，很幸福，他到50岁才第一次领悦到做一个男人的强壮和力量。
过了一会儿，王绍莲睁开了眼睛，推开了他，含情脉脉的说：“你快去吧，等晚上，我给你我的全部！”
周善喜拉开房门，埋着头急匆匆的往堂屋门外走。
王绍莲跟着出了房门，温柔的朝着他的背影说：“善喜，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善喜没有回头，边走边应答了一句。
王绍莲走到伙房门口一瞧，周雪云正在油炸扣肉，善喜爹、善喜娘在帮周雪云打下手洗菜、切菜。
“姐，我来帮忙做点什么？”王绍莲轻声的问道。
“绍莲，今天你是新娘，怎么让你来帮厨呢？不用，不用！”周雪云转过头来，她额头上冒出汗滴。
“我闲着也是闲着，看你们忙不过来，人多力量大，你一个人做也累，爹娘都年纪这么大也在帮忙，我哪好意思坐在一边，袖手旁观。”王绍莲边说边走进了伙房。
“绍莲，你穿着旗袍，伙房满是油烟气，你就别进来了，免得把新衣都弄脏了。”善喜娘关心的说。
“娘，还有围裙吗？”王绍莲小声的问道。
“你姐穿了一件，还有一件在那墙上挂着。”善喜娘抬头，用手朝她背后的墙上指了指。
“绍莲，不用你帮忙了，我们弄得过来，就10个菜，你去休息吧。”善喜爹摆了摆手说。
“姐，姐夫在学校还是在鹅场？”王绍莲走到灶台边，伸手将燃出来的柴火送进灶膛。
“今天是你和善喜的大喜日子，他请一天假了，没去学校，他在鹅场忙呢。我走了，鹅场没有人不放心。”周雪云边说边用漏勺将油锅里的扣肉捞出来，放进盆里。
“姐，今天又苦到你了！”王绍莲微笑着说。
“做几个菜有什么苦的？不辛苦！你到堂屋去坐吧，这里热！”周雪云说。
王绍莲看到地上的老姜没有洗，大蒜没有剥，她伸手拿了一个空盆，拎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二瓢清水倒进空盆里，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二块老姜丢进水盆。她穿着旗袍不方便蹲下去，她走到堂屋端了一张长凳子进来，坐在那里洗起老姜来。她洗好老姜放在切菜的桌子上，问善喜爹：“爹，二块老姜够了吗？”
善喜爹答道；“够了。”
王绍莲接着又把剥了两球大蒜，舀了半瓢清水冲了一下，放在桌子上一个空碗里。
王绍莲见在伙房也帮不上忙了，她走出伙房，走进善喜的房间，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包手纸，从中取了五六张，她拿着手纸走进伙房，走到周雪云身旁，说：“姐，来，擦把汗。”
周雪云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手纸，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嘴角挂起满心的喜悦，说：“谢谢！”
“姐，不用，应该是我感谢你！”王绍莲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脸。
“哇，好香呀！”周善喜踏着凉鞋从堂屋走了进来。
“善喜，你刚才跑到哪去了？你从绍荫家回来后，一个影子都没看见你的！水缸里水不多了，你去挑担水回来。”善喜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哦!”周善喜立马从伙房的角落里拿起扁担，挑起一担水桶就往外面走。
过了一会儿，周善喜屁颠屁颠的挑着一担水回来了。他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把水桶和扁担放回角落里。
“姐，几点了？”周善喜问道。
“10点了，怎么了，你饿了吗？”周雪云看了一下她左腕上的手表，答道。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周善喜笑了笑说。
“善喜，你早点去请一下楚路哥、绍荫嫂他们一家人。”
“好，马上，就去。”周善喜答道。
“记得从村头的代销店里买一封鞭炮回来。”善喜爹说。
“嗯。”周善喜边说边走了出去。
中午12点，周雪云做的10碗菜全上齐了。周善喜在院子里点燃了一串鞭炮，紧接着“噼哩啪啦”响了起来。
二家人，10个人，坐一张大圆桌子上，一起举起杯祝福周善喜和王绍莲一对新人：“相亲相爱，幸福美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平常这个安静的院子里，此刻充满热闹欢乐的喜庆气氛。
自从周雪云搬出去住了，这个院子就冷清了许多。周善喜每天摆渡划船，大多数时候都在周雪云家里吃中饭、晚饭，这个院子里就只有善喜娘善喜爹二个老人了。可见，独门独院的家，没有年轻人和小孩，家里总是缺少欢乐和热闹的气氛。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落山，周雪云就把中午的菜热了。大家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边吃边聊。吃过晚饭后，王绍荫一家人先走了，张正晓和周雪云也回去了，只有善喜娘、善喜爹、王绍莲和周善喜四个人坐在桌子旁。善喜娘对他俩说：“绍莲，过三天你要回原来的那个家一趟吗？”
“娘，我不打算三朝回门了，那个家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想晚一点有空了再回去打个转。等过二天，我跟善喜去县城民政局登记办张结婚证，顺便去县医院取了节育环。”王绍细声细气的说。
“绍莲，我刚才心里也是这样想，如果你三天回门，我也是想说你和善喜早点去把结婚证领了，顺带去把环取了，好早点要一个孩子。”善喜娘直接了当的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娘，知道了。我们俩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和爹自己照顾好身体，你们二老身体好，我们也放心。有你们健在，还可以帮到我们！”王绍莲开心的说。
“我们俩总是想在一处，心心相通，我们俩的八字合得来。”善喜娘笑呵呵的，她眼角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娘，我去烧水，你们今天也累了。早点洗澡，早点休息！”王绍莲站了起来，走进伙房，顺手拉亮了电灯。
当天晚上8点，王绍莲和周善喜洗漱完就早早上床睡觉。一个是40岁守了3年寡的女人，一个是50岁重来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这个美好的夜晚虽然来得有些太迟了，但终就还是来了。他们俩幸福愉快的度过了这个难忘的良宵。周善喜50岁第一次领悦到做一个男人的强壮和力量。
周善喜和王绍莲在家甜蜜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天刚亮，张正晓骑着摩托车把周善喜和王绍莲送到县城后返回。他们俩先去照相馆把结婚证的相片照了，他们接着就去了县人民医院，好在时间赶得及时，在上午下班前妇产科的医生把她体内的节育环取了。在医院里，妇产科医生再三告戒他，一定要等半个月以后才可以同房。
中午他俩在潇水公园附近的临街餐馆里吃了二碗米粉，然后回到上午照像的那家照相馆里取了相片。他们走路去了县民政局，在门口等到下午2点，工作人员上班后，他们才进去把结婚证领了。
时间过得真快，王绍莲嫁到周善喜家已有2个多月了。
周善喜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去摆他的渡船。
王绍莲则跟着周雪云在她的鹅场帮他打打下手，帮助看管一下，做一些零碎的事情。
在9月初，王绍莲怀孕了，开始出现轻微的妊娠反应。接连几天下来，她的妊娠反应很明显了。
这下全家人都为她高兴。尤其是善喜娘把她视作掌中宝，把她宠成公主。不让她做家务事，让她多休息，生怕她累着，十分担心她肚子的孩子。
王绍莲每天在周雪云家吃中饭、晚饭，周雪云变着花样做些可口好吃的饭菜，以此增加她的食欲。周善喜的变化最大，在没人过河的时间里，他到鹅场来陪着她，几乎围着她转，问这问那，与以前判若二人，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傻气了，他整天乐呵呵的，见谁都微笑着一张脸。每天晚上，善喜陪着绍莲慢慢散步走回家。在这段时光里，王绍莲体会到了做幸福女人的滋味。她没想到，自己40岁守寡三年了，还能遇上一个喜欢她的男人，遇上疼爱她的好公婆，遇上关爱她的好姐姐姐夫。王绍莲清楚自己的身材不如别的女人，没有苗条的身段，腰粗腿粗，胸大屁股大，但是善喜没有嫌弃她。王绍莲有好几次听到善喜娘在善喜面前夸赞说：“她胸大屁股大有旺夫相，会生孩子有福气，能娶上她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的待她！如今我们周家有了香火了，这是我给观世音菩萨烧高香显灵了。”王绍莲听到婆婆说的这些话，心里满是感激。
到了11月，王绍莲的肚子大了起来。这个时候，周雪云的灰鹅养殖场的种鹅开始进入产蛋高峰期。王绍莲大着个肚子还照常来周雪云的鹅场帮忙捡鹅蛋，做点轻巧事情。可是，善喜娘不高兴了，她三番五次走到周雪云的鹅场来唠叨说，绍莲肚子大了，怀身大气，一定要注意保胎休息，不能劳累了，特别要注意安全。她的话让周雪云和王绍莲听起来耳朵都起茧子了。
第二年4月中旬的一天，王绍莲早上起来就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闹动静了。在吃早饭时，她跟周善喜说：“善喜，宝宝在乱动了，估计是快要生了。去年7月月中那几天怀上的，推算一下，到现在刚好是10个月了。”
“娘，绍莲说，她要生了！”周善喜扒拉完碗里的饭，就跑进伙房向善喜娘报喜。
善喜娘正在烧水准备洗碗，她听到好消息后非常高兴，说：“善喜，快叫你爹去借一辆板车，叫上你姐，把绍莲送到镇上卫生院去。我和你爹去帮你姐看守鹅场。”
“娘，我爹他，他在哪？”周善喜慌里慌张的说。
“他去后面的菜园里摘菜去了。”善喜娘答道。
“知道了。”周善喜用肩膀闯开通向后院的那敞小门，跑了出去。他边跑边喊：“绍莲，她快，生了。”
正在院菜地里摘菜的善喜爹听见善喜边跑边叫，他手里拿着一把空心菜，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着急的问道：“善喜，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爹，绍莲，她快，生了。娘叫你，去借，一辆板车，回来。”善喜一着急就更结巴了。
“好，知道了。”善喜爹快步走向后门。
等善喜爹把板车借回来时，周善喜已把他姐周雪云叫回来了。
“爹，你帮我去看守鹅场。我和善喜送绍莲去镇卫生院。”周雪云对善喜爹说。
“好，你们快去吧。路上注意小心！”善喜爹说，
“爹，娘，你们放心！”周雪云扶着王绍莲坐上了板车。
周善喜拉着板车，周雪云撑着一把油布雨伞，紧跟在板车旁扶着王绍莲走出了院子。
他们走出院门后，一只乌鸦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呱呱呱”的叫。善喜娘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扔向树枝，拍着巴掌，嘴里不停的说：“我呗，滚开！”
瞬间，她的脸上仿佛飘过一片乌云，脸色灰暗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