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袭湖绿裙衫外加淡紫外帔，裙衫上皆是浅白色的兰花，两条小辫乖巧地垂在衣服上，手持一把海棠团扇，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自己，白皙水嫩的脸颊两旁因为微笑镶着浅浅的梨涡，因为跑累的关系，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红晕，最妙的是那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自己，头发上簪了几朵海棠衬的更加可人让人喜爱。多年后，冯云澈依然记得那假山的初次相见，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
冯云澈呆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采薇也打量着冯云澈，长相俊秀，眼睛清澈，特别是那鼻子特别挺，跟冯立仁的鼻子倒是一模一样，难道这个就是自己的哥哥。
“你是冯云澈？”采薇赶忙问道。
冯云澈听到采薇一问，机械似得点了点头。
采薇赶紧福了福身“采薇见过兄长。”
听得采薇二字，冯云澈这才醒了过来，原来前面站着这个好看的小丫头就是自己的新妹妹。原本有一肚子话要问，一肚子的火要发，但见得采薇本人倒是不知从何说起呢。
见冯云澈不说话，采薇只得老实得站着。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长得猥琐不堪，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起码照冯云澈的样子长下去，定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两人直直地站着，耳边微风吹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这时，琥珀寻了采薇过来“小姐。”采薇便回了一声，琥珀寻声而来，也看见站在一旁的冯云澈“琥珀见过大少爷。”
琥珀以前带过冯云澈，冯云澈也与琥珀亲近，便说道“你赶紧起来吧，不必多礼。”
采薇看着冯云澈便问道“兄长是要去那边练功场吗？”
冯云澈现在脑子乱的很，也没认真听采薇的话，只好胡乱点头。
采薇赶紧笑道“那采薇不打扰兄长了，琥珀，咋们回园子吧。”说完便带着琥珀出了假山。等到采薇离开了许久，冯云澈才从收回自己的视线，小声道“怎么不一样呢？”
许久，冯云澈才回道自己的园中，刚一坐下，多禄便进来了。多禄打小就在冯云澈身边伺候，冯云澈对这个伺候自己多年的小厮很依赖，“多禄，你去府里打听一下，关于新来小姐的事。”多禄领了命便出去了。
德修听得大少爷回府，赶忙从书房过来，见冯云澈坐在堂中央便上前作揖道“大少爷。”
冯云澈看见是德修便问道“我吩咐你写的东西写好了吗？”
“回少爷，小的已经写好了。不过，这个是之前肖夫子留给少爷的课业，让小的写，会不会——”
冯云澈摆了摆手“有什么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不是也想知道自己学业是否进步？而且我也烦那些书里弯弯道道的文章。”见冯云澈这样说，德修也只好住嘴了。既然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冯云澈便挥手让德修下去，刚走两步冯云澈便又招了德修回来“你过来，我问你两句。”
德修老老实实地回来行礼，冯云澈出生将门，最讨厌繁文缛节，德修又是个读书识字的人，对礼节最是上心，虽说德修老实忠厚，但是比起活泼有趣的多禄和多寿，冯云澈更愿意亲近后者。“你日常在园子里待着，可有见那个新来的小姐？”
“回少爷，见过”
冯云澈便好奇问道“那你觉得那个小姐如何？”
德修想起冯采薇细心替自己解围便回到道“虽然小的就见过小姐一次，不过，小的认为小姐挺好的。”
挺好的？冯云澈知道德修是个老实的家伙，一向不说假话，或许那个小丫头并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般吧。“好了，你下去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多禄便从外面回来了“少爷，都打听清楚了。现在小姐住在杏园里，平日都是李嬷嬷、碧珠还有琥珀在身边伺候，除了去逛院子，小姐都待在屋里做绣活。我问过碧珠还有李嬷嬷她们，她们说，小姐有时候会说一两句她们，平日里倒不怎么责备下人。不过伺候夜饭的人说，那位小姐每天都会和老爷说话，而且老爷也很开心，私底下都说老爷很看中这个新小姐呢。”
“行了，你下去吧。”听得自己爹很喜欢这个丫头，冯云澈没来由的生气。模样倒是个好模样，虽说时日不长，似乎对下人的脾气还不错，平日爱和爹说话，没准儿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哄得爹高兴。
“可恶，准是利用自己乖巧的样子博得爹欢心吧，我竟然小瞧这个村姑呢”冯云澈气的拍桌子，不行，今晚用饭的时候，我得好好看看这个小丫头是如何哄爹的。
是夜，采薇便按着习惯和冯立仁一起用晚饭，因为少爷回府，张嬷嬷赶紧让厨房多做了一些冯云澈爱吃的吃食。三人默默用饭，见冯立仁搁了筷子，采薇便贴心地舀了一碗汤递了过去，通过这段时间观察，采薇知道了冯立仁吃完饭有饮碗汤的习惯。冯立仁高兴地接过采薇的汤“嗯，林嫂子的手艺渐长。”采薇搁了筷子也舀了汤饮起来“我也觉得不错。”见采薇与自己习惯一样，冯立仁心中欢喜的很。冯云澈冷眼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中愤愤。吃过饭便是聊天环节，见儿子归家，冯立仁总算安慰许多，便问道“这阵子你在外面做什么？”
冯云澈答道“和成章他们几人一起，有时候去去郊外什么的。”
听得冯云澈这样一说，冯立仁便开始训诫起来“你也大了，该收收你的玩闹之心好好读书学习呢。”
对那个丫头就是微笑，对着自己便板着脸孔，冯云澈对冯立仁这样的偏心行为十分不满，便闷闷地回道“知道了。”
冯立仁知道冯云澈的脾气，便不在责备，“你也不在家，今日也算第一次见你妹妹，还不好好过来拜上一拜。”冯云澈看着冯采薇就火大，让自己拜她，还不如打自己一顿。
冯采薇打量着冯云澈的表情，咦，似乎自己没惹过他吧，怎么一副看起来想要吃了我的样子，令人费解。见他如此表情，采薇知道冯云澈似乎不太想接纳自己，便打圆场道“不必了，爹爹，今日我和兄长已在假山那里见过了。”
冯立仁点了点头，接着便对冯采薇道“前儿你绣的荷包挺好的，我挂在帐前，闻着那荷包味道，倒是睡得香甜。”
见冯立仁喜欢，冯采薇便笑了笑“那我回去多绣几个吧。这荷包里面我放了一些香草还有干花，日常闻上一闻便可解乏。我见爹爹喜欢松柏梅花，下次我在荷包上多绣这些图样吧。”
“还是你孝心”冯立仁忍不住夸赞道。
哼，这村姑果然擅长抓尖卖乖，用着这些东西哄爹开心，冯云澈喝完茶便重重地放下茶杯，听得茶杯之声，采薇便转过头来看着冯云澈，见他脸色更加不好看，采薇实在头疼，到底哪里惹到这个主了。“兄长喜欢什么花色，要不妹妹也给哥哥绣几个吧。”好歹是一个家的，采薇也不想惹得人家厌烦。
冯云澈心想道，这分明是想讨好我，哼，真以为这个把戏处处有用吗？“不用了，我要用自己买就是了。”冯云澈淡淡地说着。
她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不要就不要呗，省点功夫也好。采薇也懒得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自己喝起茶来。
“肖夫子已经从他老家归来，这几日也该进学堂了。你妹妹才来府里，也想进学堂，明日你便带着她一起吧。”之前采薇就给冯立仁说过自己想要学书认字，毕竟要做千金小姐，若是诗书不通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哼，我不要”冯云澈气的站了起来。
冯立仁听得冯云澈这样一说便发起火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我不要，若她要进学堂，我就不进。哼”冯云澈带着怒气便跑了出去。
“你，你——”冯立仁气得拂袖子，冯采薇赶紧上前安慰，这时候张嬷嬷听见声音便过来软语了几句便道“少爷还小，老爷别置气了，老奴去劝劝他。”
冯立仁冷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他最是习惯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吧，他如今这样大了，若做事还这样没头没脑的，可不行了。”
张嬷嬷得了令赶紧追了出去，追到前院门口才把冯云澈追回来，“少爷，少爷，你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见是张嬷嬷，冯云澈倒是没有撒泼“哼，现在爹爹越发糊涂了，宠着个外人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知道冯云澈指的是谁便道“她好歹是小姐呀。”
“什么小姐，又不是我娘肚子的，张嬷嬷你也瞧见了，那丫头整日对着爹说好话，哄得爹开心，对我这个亲儿子都生疏了。”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幕，冯云澈便觉得窝囊，他们两人倒是父女情深，自己似乎成了局外人一般。
“那小姑娘会说巧话，世人谁不爱听呢？若是少爷说点巧话，老爷还不是一样疼你。”张嬷嬷顺着冯云澈的话说了下去。
“连张嬷嬷都知道那是巧话，怎么爹反而看不清呢？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嬷嬷管着府，得好好辖制那丫头才是。”见张嬷嬷站在自己这边，冯云澈便把自己想法统统说出来。
张嬷嬷讪笑道“可是她是小姐，我只是个嬷嬷而已。”
“哼，又不是真的冯家人，嬷嬷只管放心，她若不好，你便拿出管家的样子来训她就是。”说完冯云澈便怒气匆匆地回自己园子了。见冯云澈一走，张嬷嬷便松了口气，接着用帕子抚了抚嘴角，那一丝得逞的笑意很快淹没在黑暗中。
一番话闹得不开心，采薇也听不好意思的，“爹，那学堂我还是不去了吧。”毕竟那是冯立仁的亲儿子，亲儿子的学业可比我这个外面的女儿重要多了吧。
冯立仁也憋着一口气，见儿子如此不听话便越发生气道“他自己不想成材，由着他去，你明日让丫鬟陪着你去学堂就是了。”见冯立仁都这样说了，采薇也不敢多说，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采薇便带着琥珀去了学堂，听琥珀说这个肖夫子学富五车，早些年在翰林院待过，曾是还中过探花。听得琥珀这样介绍，采薇便对还未见过的老师更加尊敬了几分。
学堂是在松园和柏园之间，采薇一进门就见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颇具仙风道骨之味，采薇恭敬的行礼“见过夫子。”
肖夫子在这里授课很久了，冯云澈一向是没习惯惯了，礼仪规矩完全不放心上，起初倒是教训了几句，奈何冯云澈一直不改，肖夫子也只好摇头作罢。听说冯老爷收了一个农家姑娘做女儿，农家的姑娘有什么天资呢？肖夫子对于自己的教学生涯感到一阵无力。
听到采薇一拜，肖夫子对这个小姐倒是颇为赞赏，还不错，懂礼节知规矩。肖夫子点了点头便叫采薇回到座位上。采薇便坐了下来，琥珀便站着伺候笔墨。
肖夫子第一次见采薇，也不清楚采薇的情况，便让采薇写了几个大字。采薇写了几个字便双手递给夫子瞧。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大字不识几个，想不到还会写字，虽说字体欠火候，但也不算是朽木。肖夫子稍微放下心来，便接着问道“平日里可读过什么书没有？”
“回夫子，学生以前在家的时候看过一些书，《三字经》《百家姓》这些浅薄的书早已读透了，李杜诗集也已烂熟于心，近日里在看《周朝本纪》”
采薇重生在这里，发现这里也有李白杜甫等诗人，只是生活的朝代却不是以前所说的朝代。《周朝本纪》是写周朝历史的书籍，因为一直想弄清楚周朝的历史情况，所以前阵子让琥珀去书市买了一本回来研究。
肖夫子听了便忍不住打量采薇起来“你年龄这么小，读的书还不少，平日里女儿家多爱读诗词歌赋，想不到你居然喜欢读史书。”
采薇笑道“读史才能明辨是非，才能知曲直，所以学生才爱读史书。”
“嗯，不错。不过周朝历时现才两百余年，借鉴之事倒不太多。前朝留下的《元朝本纪》倒是值得一读。元朝历时五百余年，窥其兴盛渐衰，以此为鉴，才能有资于治道。”
“学生受教了。”采薇并不知道元朝就是前朝，看来这里的历史真的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呀，跟着这位学识渊博的老师学习一番也是不错，起码有助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知道采薇的底子之后肖夫子就安排学习内容，早饭过后便进学堂学习，用上一个时辰练习大字，再用一个时辰讲解书籍，书籍内容先是讲诗词格律，后面再讲子书和史书，现在采薇在府里的日子过得更加充实了。
冯云澈因为上次赌气果然没进学堂，不过派了自己园中的德修来听课。采薇之前是见过德修，见他老实，而且懂得文墨，便对这个德修有了好感，有时候课堂结束会和德修讨论一两句，德修很守规矩，每次说话必定要用“回小姐”。
采薇便笑道“你且少说回小姐这几个字，好歹我节省点时间听你的见解。”
德修听了羞得脸红“那——”
采薇知道德修脸皮薄“你以后只管说出你的见解来，少点这样的虚礼。”
德修听过之后便点头应下来，这个德修倒是腹中有些东西，谈见解的时候倒是有自己一番理论。采薇对德修更加欣赏了几分，不过对于元朝中的祸水潘妃德修却和采薇有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