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难舍离别情
苏欣坐在马车上,只觉委屈,难过的指尖发麻。
心里难受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火红的衣裙上,苏欣也不伸手去擦,任凭泪意汹涌。
同意要给林慕作妾时都没这般难受,原来能伤她心的,是她在意的人。一直以来自己在坚持什么,身边的友人都劝自己,唯有自己身在迷雾中,难辨出路。
此时断了也好,本就是来告别的,想来今生再难见,苏欣这般劝着自己。可感情若是说断变断,那世上便不会有这样多为情所困之人。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苏欣将自己的脸擦干净,她叹了口气,不敢在家人面前露出伤感。
杨氏本就难过,若是见苏欣这番模样,只怕又要痛哭一场。
苏欣想自己总要坚强些,杨氏才能放心看着她离开。
府内杨氏早就等候着苏欣,见苏欣浑身湿透归来,不禁责备道:“去哪里弄的这一身,也不晓得疼惜自家身子。”
苏欣见着慈爱的杨氏,心中不舍,强撑出个笑意道:“阿娘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杨氏还要再说她两句,被一旁的苏永昌扯了扯道:“孩子明日便要走了,别再训她了。”
杨氏听闻心中难受,又红了眼眶,用帕子捂了嘴,不露出哽咽之声。
晚膳时,苏府厅内摆着满满一桌丰盛吃食。
苏远还不知苏欣明日就要离开,见这一桌菜肴还私下与苏欣道:“阿姐,家中是有喜事吗,怎的做了这么些吃食。”
苏欣抱了抱苏远道:“嗯,是有喜事,远儿多吃些便是。”
苏远笑眯眯道:“阿姐也多吃些,阿姐近日瞧着消瘦了。”
苏欣点点头,掐了掐苏远的小脸蛋有些不舍。
她与杨氏和苏永昌商量,此事就不告诉苏远,省得他哭闹不止。
等苏欣离开苏府后,在将事情告诉苏远,小人家忘性大,现下哭闹,说不定过不了两年便把自己给忘了。
苏永昌搀扶着杨氏入座,见一双儿女早早在此等候,想着往日温情,苏永昌也觉心口生疼。
苏欣见此,连忙笑着上前,给苏永昌和杨氏一人舀了一碗汤。
“爹爹阿娘,今日下雨天气寒凉,快喝些热汤,去去寒。你们瞧远儿拿小肚子溜圆,已是喝了两大碗,怕是饭食都吃不下了。”
苏远听阿姐揭自己短,连忙噘嘴以示自己不乐,将小身子往旁边一扭,作不理苏欣状。
这般可爱模样,便是连心事重重的杨氏都被逗笑。
气氛回暖,一家人和乐的于一处用膳,谁也不提那些伤心事。
待用完晚膳,杨氏遣人把苏远送回屋中,留下苏欣说话。
“欣儿,是做父母的无用,没能护住你。”杨氏拉着苏欣的手,说着又掉下泪来。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明珠,精明体贴,她怎能不爱。
这般生生割去她的心头肉,她如何能承受。可若是苏欣不委身与林慕作妾,那整个苏府便有难。
杨氏也难以取舍,苏欣知晓,所以自作主张的做了抉择,不教父母陷入两难境地。
“阿娘这是说什么话呢,女儿这就要嫁人了,您要开心些,不若把您珍藏的那只八宝垒丝如意簪,给女儿作嫁妆。”
苏欣故意拿话逗杨氏,杨氏却没心思笑闹,点头道:“自是都给你,阿娘还给你准备了些金银,都在盒子里,你自己看顾好,莫教旁人顺了去。”
杨氏拿出一个大木盒,里面装着满满地银票和散碎银子。
苏欣一见之下惊叹:“怎的这老些,我用不着这么多的银钱。”
杨氏摸摸女儿嫩白光滑的小脸道:“你不晓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京城人士虽视金银为粪土,但都是面上做样子罢了。穷家富路,京城那样远,少了这银钱总归是寸步难行。你若是缺少银钱,定要往家中来信,你爹爹和我都会在你身后守着你。”
苏欣也不再推让银钱,只点头收下,见杨氏面带疲惫,苏欣赶忙劝慰。
“阿娘早些休息吧,我明日也一早上路,晚上要睡一个好觉才行。”苏欣带着笑对杨氏道。
杨氏见女儿如此,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既然她不想见自家伤心,也硬挤了个笑道:“好,你早些回屋休息吧。”
翌日天明,苏欣一夜未眠,坐在屋中。
照旧一身男装,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杨氏给的一箱银钱,苏欣便这般在桌边坐到天明。
苏欣手中轻抚着杨氏珍藏的八宝如意垒丝簪,这簪样式做的中规中矩,之所以珍贵是因着这是杨氏娘家祖上传下来之物。
苏欣将簪子缓缓插在发髻中,并不显得女气,倒像是哪家的富家少爷,风流倜傥颇为俊俏。
苏欣站起身,向外走去,才出远门,就看见苏永昌扶着杨氏站在院门外。
杨氏双眼哭得通红,双手抓着苏欣,苏欣看杨氏这番模样心中酸涩,这么多年杨氏和苏永昌对自己的疼爱历历在目,如今就要分别,岂能不难受。
几人走走停停,终究还是快要到了府门处,林慕派来的车马已在府门外等候,苏欣看了一眼,回身朝杨氏苏永昌跪下。
“爹爹,阿娘。女儿不孝,未能在二老身前陪伴。多年养育之恩,却再难回报,今后相隔千里,唯盼父母身体康健,安富尊荣,平安喜乐。”
苏欣说罢,声音哽咽,俯身磕头。
杨氏泪意朦胧,见苏欣这般,心中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嚎啕道:“我的欣儿,没了你这个家又如何能欢喜的起来。”
苏永昌自昨日一直未曾多言,此时也是满面泪水。
苏欣又怎会不动苏永昌的心思,起身上前拉着苏永昌的手道:“爹爹莫要自责,他人早已布下圈套,防不胜防。况且权势高位,本就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所能抗衡的。与其等着家破,不若及时止损。爹爹您没错,也不是您的原因,不要把责任全归结到自身。”
“欣儿”一声名字叫出,苏永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苏欣说着也难忍泪意,父女二人相拥,彼此感受着离别前仅存的温情。
“阿姐,你要去哪里,怎的不带上远儿。”
苏远不知那里听来消息,知晓苏欣要出门,连忙迈着小短腿从院中追出来,一头扑在苏欣腿间。
苏欣抱起苏远,摸了摸他肥嫩的小脸蛋,不舍道:“阿姐有事要出门,远儿听话不闹。在家要乖乖听阿娘爹爹的话,不要顽皮,以后整个苏府还要靠你来帮助爹爹。”
苏远见杨氏苏永昌俱是满面带泪,苏欣也是哭得不能自已,下意识茫然点点头道:“远儿乖,以后都听话,阿姐回来给远儿带新鲜吃食和礼物可好?”
苏欣不敢回答苏远,只道:“时候不早了,女儿就此拜别,阿娘爹爹就送到这吧。”
说罢放下苏远,狠心转身离开,登上早已候在府门外的马车。
来接苏欣的侍卫中,正有陷入泥潭被苏欣所救的仇大壮,见到苏欣方晓得今日要接的林大人的小妾是那日马上的少年。
原来她是个女子,仇大壮心中不满林大人这般强夺人家女儿,致使一家骨肉分离,对苏欣也生出几分怜惜。
苏欣坐在马车中,见春柳也携着包袱要上马车,苏欣急忙拦住道:“春柳,你不必随我去。”
“小姐,当初您答应到哪里都带着奴婢,不让婢子离开您的。婢子不走,自小奴就照看小姐,小姐对奴也是情深义重,今生今世都要跟着小姐。”
春柳梨花带泪,好好一个如花一般的美人,哭得令人爱怜。
苏欣取了帕子,替春柳擦干泪道:“我的好春柳,是我的不是,我不能遵守咱们的约定。你虽在苏府为奴,我却从未把你当奴婢看待,你家中尚有带病老母,你当年狠心自己将自己卖了做奴仆,不就是为了救治家中母亲吗?”
“如今你虽我走了,你母亲无人照料,当如何活下去。况且京中情况谁也不知,我为人妾,本就低人一等,如何能带上你,你留在苏府替我好好看着远儿,这样我才能放心。我就这一个心愿,远儿能接过苏府这个担子,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苏欣拉着春柳的双手,恳切的望向她。
春柳泪流不止,见苏欣神色郑重,态度坚决,只得点头应下。
耽误了这样长的时间,仇大壮一直未催促,见苏欣落下马车帘子,挥手道:“启程!”
马车轮子旋转,带起尘土,向前行去,身后顿时传来哭泣声,苏欣在马车中泪水在眼眶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后面忽然传来苏远的哭喊:“阿姐,阿姐你别走。远儿不要吃食礼物了,只要阿姐。”
苏远突然不晓得怎么了,好似知道苏欣要离开,见马车要走,在苏永昌怀中不断挣扎,要追上前去,却被苏永昌拦住,只得大声哭嚎。
苏欣掀开窗边帘子,向后看去,苏远哭的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杨氏苏永昌皆是泪目。
苏欣眼泪再难忍住,潸然泪下,与家人挥手道别。
直至看不见人影,苏欣才落下帘子,坐在空荡荡的马车中,心中也似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