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文硕公主归
京城街道,一处酒楼中。
两个书生站在酒楼二层向下望,街上人挤人簇拥着瞧热闹,其中一个书生叫胡生的问一旁的人道:“辛宇兄,今日街好些人啊,往日瞧着也没这许多。”
“你今年才入京有所不知,我朝唯一的一位公主,称其为文硕公主。她每年都要去城郊避暑,暑季一过便归来。公主出行阵仗华丽异常,往往许多百姓一年到头就盼着远远瞧这一景象,你瞧这不来了。”
胡生顺着辛宇所指方向望去,先头一群侍卫开道,后缀两排身着一色杏黄交领镶边窄袖宫装的侍女,手捧花篮,向道路两旁撒下各色花瓣。
花瓣飘零,花香弥漫,一时周围众人仿若置身于花海中,道路旁的孩童纷纷蹲下去捡花瓣儿,塞入兜中,这一天身上都带着香气。
一辆高大宫车,皆以楠木搭建,款式精巧。车顶是双层木雕组合,图案错落有致,光影透过车顶映入车中也分外别致。四角皆是粗壮梁柱,以翡翠添之形成一道凤舞图盘绕于柱,周围挂上三层明红金丝幔帐,影影绰绰能瞧见车中美人的袅娜身影。
一阵风吹来,帘子掀起一条缝,胡生透过这条缝正好与车中人对视一眼。被这文硕公主看了一眼,胡生浑身酥麻,几乎立不住脚。
“帘下美人眼生辉,绛唇微翘魂儿没。”胡生嘴中喃喃道,一旁辛宇瞥了他一眼道:“你该不是看上文硕公主了吧?”
“辛宇兄也瞧不起我出身寒门么,我不过和众民一般,心中仰慕公主不行么?”胡生教辛宇戳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道。
“自是可以仰慕,不过公主今年三十有六了。已是半老徐娘,你当心中有数。”
辛宇看了看胡生道,胡生教这话惊得瞠目结舌,似是不信。
“不能吧,看着似是花信年华的姑娘而已。”
“你当公主是什么身份,自是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滋养,哪里能看出真正年纪,就公主这年纪,做你娘都成了。”
“胡胡说什么呢。”胡生结巴道,自觉心思让人看破,颇觉难堪。
“公主的入幕之宾是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我劝你早些断了不该有的想法。”辛宇看胡生那般贪色模样,心中嫌弃。
辛宇心中暗道:原本以为寒门学子定是有些才华,谁料是个好色之徒。只知成日作些酸诗,心念过杂,无意向学,和我不是一路人。
“胡老弟,家中还有事,这顿席面我已付过银子,算是喜贺你入京来。我突然记起家中有事,就此告辞。”说罢一拱手转身离开,徒留胡生在原地,尚不知发生何事。
车马队入城后,三皇子顾尚义站在入口处等候多时,见到车马行来,眼里带着欢欣。
“姑姑,你终于回来了,今年城郊的蜜桃好吃么。”
车帘内伸出一只嫩白柔夷,招手让顾尚义上宫车。
车内一明艳女子眉目如画,一头青丝高高堆起,簪着一支佛手簪花。发堆间错落嵌着几颗小小明珠,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乌发衬的肤如凝脂胜雪般透白,行举间还透着芳香。
文硕公主名为顾怜,顾怜微微一笑,犹如初阳一般耀目,即便与顾怜相处多年的顾尚义都看直了眼,顾怜敲了敲顾尚义的额头道:“皮猴,光想着吃,心里没想着姑姑。”
此时顾尚义已恢复常态,笑着道:“怎能不想姑姑,侄儿这不亲来宫门等候,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姑姑你瞧,我这脸都晒红了。”说罢把自己的脸往前凑。
顾怜拿帕子轻轻按过顾尚义的脸颊,心疼道:“怎不找个阴凉地方呆着,就这般傻傻站在太阳地里。”
“侄儿想早些看见姑姑,这个位置是最好的。”顾尚义嘴角噙着笑着道。
顾尚义自幼无母,多赖顾怜照拂,才能一路无虞成长到现在。顾怜对顾尚义来说,已经超越姑侄感情,更像是母子一般,所以顾尚义在顾怜面前,所表现是最真实的一面。
“偏你嘴甜,又想从姑姑这讨些什么去?”顾怜嗔了顾尚义一眼娇笑道。
“侄儿什么都不要,就要姑姑陪着。”顾尚义此时倒显得幼稚些。
“这么大个人了,还作小儿状,知不知羞。对了你府中正妃腹中可有动静?”顾怜思及顾尚义的年纪不小,因而有此一问。
“未曾,侄儿还不急。”顾尚义收了笑,无趣道。
“怎么就不急了,你看太子之子都多大了,你这边还没个消息,也该准备要一个了。”顾怜见顾尚义排斥,当他年少好玩,不愿收心劝道。
“好好,都听姑姑的。”顾尚义见车已行至皇帝书房门口问道:“姑姑现在就去见父皇么?”
顾怜点点头,说道:“你在这等等我,我一会就出来。”
顾怜踩着车下侍女的手,两个侍女双手展开托举着顾怜的脚,锦织绣鞋小小一只,踏在侍女手心,显得玲珑娇小。
一步一踏,后踩上宫内地毯,足不染尘,缓缓向书房走去。
顾尚义点点头,在原地等候,果然不消半刻顾怜便出来了。
“姑姑,怎的这么快?”顾尚义有些奇怪道。
顾怜面上没什么表情,淡然道:“陛下有朝事,我不便打扰,不过告知一声我回来了,又能花多久。”
接着有道:“尚义上我府中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顾尚义高兴地笑弯了眉眼道:“姑姑果真念着侄儿,侄儿腹中饥饿难忍,姑姑赏侄儿一顿膳食可好?”
“自然是好,我与你讲讲我在城郊园子瞧见的趣事。”随着二人谈话间,车马驶离书房门口。
顾怜到这个岁数依旧未成婚,许多宫人私下里也议论纷纷,顾怜自然也有所耳闻,她只作不知。可第二日这些议论的人就消失不见了,此后宫中没有敢私下议论文硕公主之人。
顾怜虽未成婚,可早在二十年前就搬出宫去,皇帝顾湛在宫外特设立公主府,占地颇大,装饰华美,比之皇子府都不差。
可以说顾湛对顾怜这个小妹妹甚为宠爱纵容,两人年纪相差十多岁,顾怜是祖皇帝老来所得之女,自小也是捧在掌心疼爱,临终还拖异母兄弟顾湛多为照拂。
顾怜离宫回府又换了身衣裳,少了份庄重,多了些温婉,她与顾尚义坐在桌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二人并未多吃,只是在轻声说着话,屋中侍候之人都在屋外守着。
“皇兄派你去巡视边关?他每年都会派人去巡查,你可知为何?”顾怜听顾尚义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娓娓道来,反问他道。
“是不放心陆丰军。”
“正是,他登基这么多年,心中总有一处心病,便是早年随你皇祖父开辟下江山,战功累累的陆丰军。”顾怜手中端着杯清酒边饮边说道。
“皇祖父留下的这支队伍深得民心,本朝又未有大的战事,即便父皇也建立了长胜军,但在百姓心中依旧是陆丰军拔得头筹。提起军队百姓只知陆丰军,不知长胜军。”
顾尚义也知晓顾湛心中,对陆丰军颇受百姓爱戴很是忌惮,所以年年会派太子前去巡视一番以此稳固皇权,震慑将领士兵。
顾怜放下酒杯,笑着对顾尚义道:“今年派你去,却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姑姑的意思是”顾尚义未曾继续说下去。
“正是,先前你不是苦于陆丰军投靠了太子。太子势大,你在军中实力无法与他抗衡,这不机会就来了。”顾怜微微一挑眉道,明媚生娇。
陆丰军虽效忠当今皇帝顾湛,可顾湛总是心有疑虑不肯重用。陆丰军主帅陈同无法,眼见着陆丰军士兵逐渐消沉,只能将希望全部寄予太子身上,希望太子能够重新启用他们。
太子是个正直豁达之人,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自是肯接受陆丰军的归附,使得太子背后势力进而壮大。
而太子的壮大,就是顾尚义的心头大患,只无奈陆丰军根基深厚,民心所向。即便这几年有些消沉,却依旧是一支强劲的军队,顾尚义实难对付。
想来也是,连顾尚义的父皇顾湛都未能将其振兵释旅,只是暗暗削弱兵中势力,更何况是未能接触兵权的顾尚义。
顾尚义这些年也有意培养军中势力,可也仅限于长胜军中,陆丰军里委实难以插足,这一直都是顾尚义心中顾忌之处。
姑侄二人低头私语,屋外渐而风起,只闻树叶轻晃,已然听不到蝉鸣声了。
顾尚义登上回府的马车时,脑中还思索着方才与顾怜的谈话。
顾尚义伸手掀开窗帘,命阿迅进来。
“之前让你所查之事如何?”顾尚义慵懒的躺在座椅上,瞥着下方跪地的阿迅。
阿迅呈上一张单子道:“殿下,之前让我统计各州府地富豪家族,属下都尽已写在单子上,其中当属陈五所说的益阳苏府最为富庶。”
顾尚义拿来瞧了一眼,扔到一边,说道:“你可知我要这些做什么?”
阿迅思索一番,低声道:“恕属下愚笨,未能猜出。”
“阿迅,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十多年了,你又怎会猜不出我想要什么。”顾尚义对阿迅的回答并不满意,曾经忠心耿耿的人,如今也有了小心思。
“殿下是想要筹集大量的银钱,如今要养活私兵,收买朝中官员所费银钱不是个小数目。殿下虽有私产,可填这个窟窿却是费劲,所以派人去寻些富庶人家。”阿迅小心翼翼的回答,近些年顾尚义脾气愈加反复,阿迅平日说出口的话,都需再三思索才敢开口。
“那需要怎样他们才肯忠心追随。”顾尚义一歪头,笑着看向阿迅,直笑的阿迅毛骨悚然。
“若听从,则以权势诱之,封赏官职,且有三殿下做靠山,不从则取其性命。”
顾尚义摇摇头道:“末流小官他们也瞧不上眼,再往上的官品又太打眼,叫人捉住把柄,容易在朝堂上惹出风波。这些人的性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要真是将他们都屠尽,毕竟在每个州地都是颇有财势名望之人,各地方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你再想想。”顾尚义悠哉的端着一旁婢子送来的美酒,喝的昏昏欲醉,满目迷蒙。
“那与之结结亲?”阿迅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们也配?”顾尚义以手撑着头,似醉非醉的说道,马车颠簸,似乎对他并没有影响,依旧稳稳当当的依坐在座位上。
“那便将他们几家的女儿纳来做妾或者通房。”
“过几日我要去边关巡查,不在京中,你知晓该怎么做了便下去吧。”
顾尚义挥手让阿迅退下,阿迅行了一礼,转身一跃跳下马车,这期间顾尚义连眼都没睁一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