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围猎
傅长时第二日夜里来的时候带了几本新书,除此之外还有一身新衣。
郑春庭趴在榻上扒拉那身浅紫色衣袍,在袖口和衣襟上看到了绣工精细的蝴蝶花纹。
傅长时道:“试试。”
郑春庭也不避讳,直接脱了衣。
是合身的。
紫衣少年转了个圈,笑盈盈问:“大人怎么知道我的身量的?”
傅长时不说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郑春庭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傅长时睡了他许多次,身体各个方面估计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又过了半个月,围猎期近了。
那日傅长时很早便来琵琶楼接郑春庭。
郑春庭便穿着傅长时送他的衣衫从楼上飞奔下来,扑进他的怀里。
他埋在对方温热的怀抱中,脸上笑容带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冷意。
傅长时拍拍他的后背:“别闹,收拾好便走。”
郑春庭面色冷意散了,乖巧道:“嗯。”
他忽然摸了摸脑袋,慌道:“等等大人,我发钗忘在楼上了。”
“去拿,我在马车里等你。”
“好。”
郑春庭上了楼,转头碰见迎出来的春巽。
春巽抓了他的袖子,低声道:“万事小心。”
郑春庭正待回话,楼里一个小倌从走廊尽头过来。
两人噤了声。
小倌和他擦肩而过,忽然撞了他一下,撞得郑春庭脚下一歪,险些跌倒。
春巽忙拉住他,面色不虞:“春生,你做什么?”
春生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春巽,你倒是对春庭掏心掏肺,人家现在马上攀上枝头当凤凰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理睬你这个花楼女子。
春庭也是,趁着国师还有几分宠爱,如今眼界是不是也高了,小心日后年纪大了,国师腻了哟。”
“你休要胡说八道。”春巽有些怒,被郑春庭拦住。
郑春庭神色淡漠:“楼里的姑娘谁不曾经是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身在花楼是为不幸,不该是耻辱。
春生,你也是被逼来此,以前还说要努力离开此处,如今贪欢享乐便罢了,竟还瞧不起同出身的人。”
郑春庭冷嗤一声:“你更可耻,春生,身在耻辱中却将其当做福祉,你早亡的父母若知晓,定会失望透顶。”
他话不多言,推着春巽回了屋,转身下了楼。
围猎定在城郊。
郑春庭自春和十年离开京城,便再没见过城中风光,一时间扒在窗户上看得入神。
少年脸上写满着兴奋,像是出府游玩的世家少爷,不再是被禁锢在琵琶楼的小倌。
那是他最放松的一刻,因为碰到了久违的自由,他放纵自己做回从前的郑庭落。
他只是郑庭落。
也本该是郑庭落。
围猎处官员已悉数到场,陈矣堂原以为傅长时不来,已经宣布了开始。
谕令刚下去,便见国师姗姗来迟。
身边还带了个容颜精致美丽的紫衣少年。
陈矣堂微微一挑眉。
国师混迹琵琶楼,还养了个绝色小倌一事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前段时日,有个不长眼的想要碰那个小倌,被国师揍了一顿,更让此事在民间流传甚广。
陈矣堂一猜便知,傅长时这是把人带来见世面了。
还真是宠爱。
陈矣堂似笑非笑地转头问越逐风:“朕记得爱卿之前是不是也买过那个小倌?”
越逐风满脸尴尬:“陛下,这就不用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了吧。”
陈矣堂朗声笑道:“你小子,自己逛花楼混日子,还不许朕说了?”
“臣不敢。”
越逐风微微侧首,对着郑春庭挤眉弄眼,想问他怎么也来了。
郑春庭装没看见,怯生生躲在傅长时身后,看起来很是胆怯。
傅长时走上近前。
他的地位实际上要高于皇帝,无需行礼,只是可有可无地对陈矣堂点了点头。
郑春庭乖乖跪在他脚边。
陈矣堂心中有些不快,实在不好发作,虚伪笑道:“国师今年怎想着参加围猎。”
傅长时:“带小家伙见见世面。”
“国师这回倒是上心,你说是吧逐风。”
越逐风莫名其妙被点了名,敷衍点头:“陛下说的是。”
陈矣堂静静打量地面上那个少年。
确是绝色。
他身边也有从琵琶楼借来的几个神女小倌,瞧着总是没有傅长时身边那个漂亮。
陈矣堂心不在焉地圈着一个神女,许久没动静。
郑春庭跪着的地方粗糙极了,满是沙灰砾石,跪久了膝盖隐隐有些发痛。
陈矣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说话,其他官员也不敢动,郑春庭也只能强忍着。
低着头心道,陈矣堂真的该死。
他本该和父亲一同来参加围猎,站在官员贵族之列,而不是以下等人的身份跪在此处。
郑春庭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傅长时已经微微屈身拉住了他的胳膊。
郑春庭愣了一下,顺着力道站起来。
官员里窃窃私语。
“国师对这小倌倒是上心。”
“能怎么办,人家身份地位高,做什么都有恃无恐。”
“那小倌倒真是好命,生得一副好皮囊,还得了国师的青眼。”
“只怕那小倌恃宠而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
傅长时似乎没听见,淡淡道:“不是要围猎,陛下怎的还不开始?”
陈矣堂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睛未从郑春庭身上下来。
郑春庭有些紧张。
他的容貌更像母亲,母亲从前不太容易见过陈矣堂,应该不会被认出。
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热切凌厉,让他总觉得有些心虚。
傅长时默不作声地动了动身体,挡在郑春庭面前,冷漠地望着他。
陈矣堂脸上笑容放大:“行了,大家也别站着,开始吧。”
官员们一哄而散。
傅长时带着郑春庭往帐篷处走,被陈矣堂半路喊住。
傅长时淡淡道:“你先去,我稍后来。”
郑春庭怯怯地抓着他的衣袖,又很快松开,声音细弱:“大人快些。”
看起来有些害怕的样子。
傅长时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转身走了。
郑春庭一回身便收了情绪,面色平静地进了帐篷,站了一会儿,又趁无人发现悄悄出去。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远远望见六七人个神情警惕地进了自己的帐篷,临进门前还四处打量了片刻。
郑春庭脚步一撤,躲了起来。
领头的那个男人郑春庭记得,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对方长相没怎么变。
是陈矣堂的二皇子陈训。
陈训和陈矣堂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他是整个皇室势力最大的皇子,善谋略,手里还有兵权,是陈矣堂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陈矣堂如今还未立储,但外界已经传言就是陈训,陈矣堂并未否认。
郑春庭想了想,悄声跟上去,缩在帐篷后,轻轻抽出腰间软剑给帐篷戳了个小洞。
里头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勉强还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