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道侣
郑庭落微微侧首与傅长时对视了一眼。
面前这个应雪霜瞧着年幼又单纯,不知道是不是天运故意为之。
傅长时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郑庭落问:“秦姑娘性情直率,是否是江湖之人。”
秦臻性子大大咧咧的,和畏手畏脚的应雪霜不同,红裙映得小脸白里透红。
她将剑放在桌上,说:“是呀,我和师兄都是卧情剑庄的弟子,出门游历来的。”
应雪霜慌慌张张地扯她袖子,小声道:“师妹,师父不让多说的。”
“你烦死了!”秦臻一拳砸在他脑袋上,“成天就知道师父师父,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爹呢!”
应雪霜晕乎乎地捂着脑袋。
郑庭落微微蹙眉,反而笑开了:“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
小少女抓着杯子满脸不屑,嘟囔道:“谁跟他感情好啊。”
她把应雪霜丢到脑后,好奇地扒着桌子问:“哥哥,你和你身后那个哥哥也是混江湖的吗?”
“他之前一下就把那个畜生打飞出去了!”秦臻眼睛亮堂堂的,“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傅长时淡淡道:“不是。”
语气冷冷淡淡的,倒让俩小孩瑟缩了一下。
郑庭落脸上挂着笑意:“他话少,别理他,我们游玩时到这里的,不混江湖。”
秦臻诧异地望着他们。
她眼神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看得郑庭落面颊有些发烫,又搞不清楚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不自在地偏了脑袋问:“怎么了?”
秦臻目光炯炯,忽然转回去拉住师兄的袖子,低声问:“话本上不是说,只有道侣才会一起游山玩水吗?”
应雪霜下意识怯生生望了他们一眼,也低声道:“好像是。”
“那他们俩都是男子啊?”
听得一清二楚的郑庭落:“……”
他觉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便听傅长时说:“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道侣,有意见吗?”
“……”
郑庭落恍惚看见傅长时那副气定神闲的外壳上正冒着一股黑烟。
俩小孩也吓得哆嗦,忙道:“没意见没意见。”
秦臻觉得郑庭落看起来好像要更好说话一些,一边往他那边挪一边问:“哥哥,你们真是那种关系呀?”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到一股极重的怨气扑面而来,而怨气的源头正好端端地坐在一边,面目淡然地喝着茶。
应雪霜飞快捉着师妹溜到一边窃窃私语:“那个男人看着可凶。”
“我知道,师叔每次跟我娘说话的时候,我爹就这个样子。”
又听得一清二楚的郑庭落:“……”
他知道傅长时一般不会同一个小女孩吃醋,但秦臻与他人不同。
秦臻的容貌,与焦茹臻一般无二。
焦茹臻年长郑庭落几岁,在琵琶楼时对他多有照拂。
郑庭落从小就和春巽春弦一起长大,这幅年幼的样貌绝不会认错。
傅长时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总爱吃她俩的醋,春巽春弦也看不惯他,三个人见面常常同对方没什么好脸色。
郑庭落轻轻踢他的腿,比着口型道:“我困了。”
傅长时便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等秦臻和应雪霜说完悄悄话转过头来时,桌前的两个男人早就没了影,只有那碗茶还泛着热气。
郑庭落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头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长衫,欲盖弥彰地遮掩着身躯,但却丝毫没挡住。
白皙皮肤在空气里泛着粉红,大片大片地蔓延,直到上了脸。
傅长时淡淡道:“衣服穿好,郑庭落。”
郑庭落好话赖话都不听,拿着长巾的手甩了甩,顾左右而言他:“手好酸,你给我擦。”
傅长时瞥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拉过来。
湿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掉着水珠,一看就没认真擦。
傅长时将他摁在椅子上,脱了外袍扔过去。
郑庭落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道:“秦臻会不会是春巽姐姐的前世。”
只有这样,年龄才可能对得上。
傅长时擦头发很有天赋,力道适中,还带着温热,揉得郑庭落有些昏昏欲睡。
又打了哈欠,他忽然眼尖望见桌上有个亮亮的小玩意儿。
瞌睡虫忽然跑了。
郑庭落面上一喜,伸手去摸来一瞧,果然是那个丢了的小金球。
他开心地昂着头看傅长时:“你把它捡回来啦!”
这个角度抬头实在像傅长时很早很早以前见过的小狗,有些可爱。
傅长时神色淡然地揉了把他的脑袋,道:“秦臻体内魂魄与焦茹臻确然是同一个,兴许真是前世。”
郑庭落愣了愣。
若是前世,焦茹臻在佑京二十年出生,秦臻就是在这之前便死了。
秦臻现在瞧着也才十四五岁,年纪实在是小,又是怎么死的?
焦茹臻儿时见过应雪霜,是应雪霜故意找去的吗?
那个时候的应雪霜是他自己,还是天运?
郑庭落翘着腿深思,后头傅长时已经擦干头发,将长巾随手挂在一边,俯身将衣冠不整的郑庭落拎起来,一路提溜到床榻上,将他塞进被褥中。
郑庭落躺在榻上撒泼:“你别动我,我思路没了!”
傅长时无动于衷,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道:“天运拉我们入的梦境,他与焦茹臻关系匪浅,现在他的身体又和疑似焦茹臻前世的秦臻一同出现,梦境相关之人应当就是他们二者之一。
天运继任是在佑京二十二年,焦茹臻遇见的那个应雪霜估计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不过也有可能,应雪霜和天运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
傅长时顿了顿,将郑庭落蒙住脸的被子拉下来,问,“你刚才说你有什么思路?”
郑庭落满脸幽怨地盯着他,半晌才闷声道:“你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傅长时轻声笑了。
今夜难得好眠,郑庭落没再噩梦,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
他卷着被子不想动,心想,要是换以前,他爹肯定早早把他扯起来塞进学堂里念书。
要么就挥着小树棍吓唬他,说再贪觉就要揍他。
傅长时不是个适合当爹的,从来不会催他早起。
躺了一会儿,郑庭落忽然翻身坐起来。
“不对,这什么类比?”
他捶了捶脑袋皱眉想,自己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竟然拿傅长时比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