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你心结往事随风
“都让开!”
贺景易抱着已经陷入梦魇的时年,万分焦急的赶去如兴药铺,皱着眉。夜未消,一人痴情,一人半醉,虽相望,心却不一。
刚刚踏进药铺的门,烟晚便抬眼看见了满身血迹的时年,吓得一怔。转过头去,焦急的喊着“古大夫!古大夫!快来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床铺。
“这里贺公子,快将人放到床上,古大夫马上就来了。”烟晚道。
时年躺在床上,面无血色,那紧皱的眉依旧没有放松。贺景易赶紧端来一盆清水,轻轻擦拭着那些血迹。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近,古如奇飞快的冲了进来,看着时年,不仅身体一抖。不过很快便调整好了,这是他行医多年养成的习惯,绝不在病人面前透露太多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古如奇刻意的让声音平静。
贺景易攥紧了手,声音低沉道:“那鬼怪伤他不重,不知为何他的头会很疼,是不是有什么旧疾?又或是收了什么刺激?”
古如奇正给时年把着脉,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嗯,脉象很不稳。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导致如此剧烈的头痛。”
他思索了一下,有看了看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小二,拿伤药和安神的药来。”
“给您。”很快,小二便将药物统统拿了过来。
古如奇在时年的伤口处抹上药膏,看了看那碗安神汤药,又抬起头来看着贺景易。“等凉了喂给溪云。”
“嗯。”
话音刚落,烟晚就声音颤抖着开口:“陆公子没事了吧?”眼神中充满着忧虑。
“三小姐莫要担心,伤得不重。”
“那就好,我先去外面帮帮忙。”说罢,烟晚便出了门。
古如奇也要出去看店了,走到贺景易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道:“溪云心思重的很,有些结,需要你帮他解。”
那人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贺景易缓缓起身,端起桌上的汤药,在床沿坐落。轻轻舀起一勺汤药,对着吹了吹,而后慢慢递到时年口中。
本以为在凡间那人便不会再受苦,可天意总是如此,不尽如人意。
那个鬼怪到底与时年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受如此大的刺激。
很快,汤药见底,睡梦中的人眉目也舒展开来。贺景易将空碗放在桌上,盯着时年看了整整一夜,未曾离开。
天刚破晓,光影照射在时年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那道光虽不是很亮,可还是感觉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了挡。
昨晚恢复的记忆,到现在还有些余味,在脑海中游荡着。
正想着,那温柔沉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年醒啦。”
贺景易说着,也抬腿向时年走近,刚想伸手去碰时年。后者却把手挪开。
“做什么?”贺景易问道。
时年偏过头去不看他。“不做什么,想出去吹吹风。”
“好,那就去吹吹风。”
“嗯。”
“喝水吗?”
“不喝。”
“吃饭吗?”
“不吃。”
“为什么不让我碰你的手?”贺景易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人迟迟不不说话,眼中的金色瞳孔流转着光影。心中茫然,不敢看他,更不敢牵他的手,满手的血迹很脏。
贺景易想起了昨晚古如奇的话,心结。时年的过去很复杂,他经历的事情远比我要多,几千年几万年,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是我不能想象的。
可我很爱他,不管过去怎样,如今我在这里就不要他委屈自己。
他再一次伸出手,时年却还是躲开,他猛然抓住那只逃走的手,轻轻的抚着时年的手背。
时年另一只手乘着床坐了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黄衣上。
犹豫片刻,时年缓缓开口道:“我们出去好不好,出去”声音一点点递减。
“好。”
话音刚落,时年抽出那只手,踉跄了两步向外走去。贺景易那只手抬了又放。
清晨,千夜街的人寥寥无几。他们二人走在空荡的街道,天上飞来的鸟儿吱吱的叫声清晰的很,就连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温柔的声音抢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阿年,我活了几百年了,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伴侣。”贺景易偏着身子对时年道。
“怎么个名正言顺?”时年问道。他们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更没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没有婚配,怎么算个名正言顺。
贺景易知道他们缺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去做,可着百年来,他从未变心。
“就凭我们两颗心,我说名正言顺就一定是。”贺景易看了看时年的表情。“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把那些遗憾都补上,我说到做到。”
“如果我做不到呢?”时年闷声道。
贺景易道:“我说,我做得到。”重音放到“我”上。“阿年,不要想以前了,我们再一次相遇,我们要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时年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可一切都无法改变的。”
“几度东风吹世换,千年往事随潮去。当下我们只要相爱就好,行吗?阿年,只要相爱。”贺景易停下脚步,紧紧盯着时年的双眸,等他的一个回答,等他解开一个结。
迷迷糊糊中,时年缓缓开口。“好”
温暖的晨风吹拂,那些罪恶的回忆,短暂的夹杂在风中。爱人近在咫尺,他控制不住的爱意涌上,短暂的冲刷掉那些痛恨。
如兴药铺中,烟晚还没离开,帮着古如奇照顾来往的客人伤者,也是劳累了一夜。
“三小姐真是辛苦你了。”古如奇扬起笑脸,对烟晚道谢。
烟晚也笑脸相迎,揉了揉眼睛。“不辛苦不辛苦,如若日后还需要我帮忙您尽管开口,我很乐意的。”声音依旧温婉。
“可千万别啊,我越闲越好啊。”
“您说的是,百姓平安健康是最重要。”
古如奇看她的样子有些困倦,缓缓开口道:“要不要进去歇一歇?”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确实还有些事要去忙,看来是没有时间休息了。”烟晚道。
古如奇:“忙些什么事?花灯节吗?”
烟晚:“对啊,过几日便是千夜街的花灯节,这次是我特意跟爹爹说要筹备一个比以往都要华丽的花灯节,我可不能让他失望了。”
古如奇:“哦?不知道三小姐要准备什么惊喜给我们呢?”
烟晚:“嘻嘻嘻,到时候就知道啦!”
古如奇:“我很期待。”
烟晚:“一定不辜负古神医的期待。”
古如奇:“不过我这个医者还是要说一句,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千万不能把身子搞垮了,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啊。”
烟晚:“嗯!那我先走啦!再见古神医。”
烟晚走后,古如奇回到屋内磨制草药,这一磨就是大半天,等他把眼前的活都干完,再一抬眼,发现已经到了黄昏时。
时间流逝飞快,等太阳下了山,来店的客人可就要多喽。
这次除了鬼怪,千夜街重新恢复安宁,街上来人来往,比昨日的人还要更多。
时年拉着贺景易进了一家小酒楼,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喝酒。”时年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话音刚落,贺景易就大声喊道:“掌柜的上酒!”
掌柜的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贺景易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时年,缓缓开口道:“哥哥~”
“闭嘴!”时年立刻打断他。“怎么到哪都瞎叫。”
“我就想叫。”
“别叫。”时年冷漠道。
他这一说,贺景易更加得寸进尺,双手撑着桌子,把头向时年这边伸着。“哥哥~哥哥~哥哥~”声音越发低沉,听得时年在桌下那只手,忍不住把桌子划出几道。
时年垂下头,紧咬着牙关,长舒出一口气。
“小景~再说一句,把你扔出去哦~”学着贺景易的撒娇的语气,咬着后槽牙对他说道,眼神里仿佛藏着刀子。
贺景易尴尬的笑了两声,慢慢的坐回到自己的座子上。挠了挠头。
这时掌柜端着几坛子酒,一路小跑过来。“客官!酒来喽!”说着,他便把酒放在桌上。“您有需要随时叫我啊。”
“嗯,谢谢掌柜的。”贺景易道。
随后他拿起一坛酒,倒在时年面前的杯中。“喝吧,我都替你倒好了,我的好哥哥。”
时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接一杯,一坛接着一坛的空,满地空杯乱倒。贺景易也陪着时年小酌了两杯,也只是两杯而已。他不爱酒,也不喜欢醉醺醺的感觉。
时年酒量虽不及他师父沈堂州,可也是一个好酒量,只不过今日喝的确实有些多了,脸上竟染上了些微红。
夜幕降临,明月相照,行人如洪流。这二人在这酒楼中已有几个是时辰之久。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贺景易盯着那人,小声道:“阿年你慢点喝,你都喝好多了,要不咱们别喝了。”
喝这么多酒,不会难受吧?贺景易想。
“不,我还想喝,你不让我喝吗?”时年用带着些委委屈屈的语调说道。
贺景易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没有没有,你喝吧,喝吧,想喝多久喝多久。”
时年再次举起手中酒杯,放在嘴边,轻轻倒入口中。那些回忆不知为何再次环绕起他的心,他喝酒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空洞。
若要他不爱我,我该怎么做,我又看不得他与被人亲近,我自私自利,这些恶可能是刻在骨子里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变。
犹豫了很久,时年才缓缓开口道:“你爱的是人谁?”他不敢抬眼看贺景易,只是呆呆的盯着空酒杯。
他想让贺景易爱那个曾经陪伴他的人,而不是背了数万罪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