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扣子
初秋天气渐凉,谢伊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他的表情倒是没有一点不适存在,很坦然。
铁铮使了一个眼色,眼镜儿就领悟了,他关上了门,充当放风的角色。
固执的要跑,还得逞了,结果现在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好在命大,还能活到现在没死。
铁铮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很难保持平常心,他挤出笑容,低头看这谢伊,“身体还好?”
谢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铁铮堵住了嘴,往昔缠绵的举动,如今变成了一种惩罚。
那只手按在谢伊的肩上,用的力量很大,他此刻身为一个病患,完全没办法反抗。
他做完了这些事情,只堂皇的看着窗外,就像无事人一样。
“你的下属分外得力,已经紧抓舆论优势,意图逼迫警方让你露面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人心思变,不要太信任别人。”
这看上去更像是谢伊的台词,现在却是铁铮在劝谢伊,对别人少一点信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谢伊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心情莫名。
那人背对着他,表情很安静,微抿着嘴唇,眼神却泄露了他的不爽,脸事实上很臭啊。
所有人总以为他脾气很好,可在谢伊面前,好像并不是那样,看来人只要动了情,都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对警方而言,留下谢伊并不是什么必须举措,以经济问题为正当理由,限制出境即可,现在能变相软禁他,可以算作是铁铮的一点私心么?
“等清理完阮天涯派系,我希望你好好交待一下自己的问题。”
他的语气,是一万分的肯定不容置疑,但谢伊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了沉默。
谢伊心下一沉,他的眼神不由地变得黯淡,催促着他连忙闭上了眼,试图无视这种脆弱的情绪。
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能够将室内的一切遍览无余。外侧的玻璃窗,淡绿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一些,更是将一切染尽展现于眼前,躺在床上的人,远比室外草地上的枯黄落叶更单薄。
现在汲漓仍然处于重症监护状态,护士还在里面忙忙碌碌,检查输液情况。
他以前已经足够瘦弱,现在更是消瘦到病态的境界,两腮没有一点肉感,小脸上颧骨越发显露,只显得那一双动人的狐狸眼在脸上无处可放,看上去惊心动魄的鬼魅。
“谢谢你,不辞辛苦的照顾我。”
那单薄的嘴唇抖动着,他照旧向护士道谢。
这一幕见者无不伤心,他这样的少年,总能激发医者的母性关怀。
重症监护室外站着的那个戴着口罩的人,看见了这一幕,眼泪更是溢出来了眼眶。
她的手颤巍巍的举起了摄影机,拍摄下了这一幕。
照片依稀可以辨别,那个躺在病床上,依旧露出笑容的少年,过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不别动!”又是一句警察的习惯性口头禅,走廊那头的厕所间冲出来了一个身影,表情很慌张,他快速的冲了过来,连腰间皮带都没有时间扣好,不过并不妨碍他在跑步途中进行这件事情。
见到他来追,那个举着摄影机的小女生,也下意识的开始跑,可走廊狭窄,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是困局,一时间人也急哭了。
医院某间办公室内,眼镜儿卸下了眼镜儿,用袖子仔细的擦拭镜片,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白大褂,此刻更像是一个医生。
他擦着镜片,口吻落寞,已经是被这些琐事烦得头疼的模样,预料到事情会发生,只是没想到发生的这样快。
“人抓住了,东西也已经发出去了。”
眼镜儿想到这里,也无可奈何,这个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人人享有话语权,只要发出去,就不可能删干净的。
司法警察医院,是综合类型医院,并不是完全为司法和警察服务,也收治别的病人。
但是他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那么大的摄像机是怎么被小女生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顺利带进医院的。
那设备甚是专业,好家伙,长焦镜头下连重症监护室玻璃外的草坪都依稀可见,更别提病床上的人了,连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警方。
“网警一直都在通宵删帖,可甄别都是巨大的工作,你删一个三秒钟,但是他们三秒钟能发三百条,就是咱们那几个人,也不够用的。”
在任由新闻发酵了一夜之后,南郊分局终于回复了这件事情。
“xxxx年8月31日,17点45分,g市南郊分局接到报警声称:g市发生x畜牧公司场地发生枪击案件。接警后,南郊分局民警迅速赶到案发现场,18点21分,击毙犯罪分子xxx、xx、xx共三人,伤者汲漓(男)被紧急送往g市司法警察医院救治,目前病情平稳。”
然后就是一些关于这三名分子的社会关系介绍了,掐头去尾,仿佛什么重点都没有泄露,只单单声明了一点“汲漓活着”,并且在警方积极的救治之后,身体状况大大好转。
“他伤口恢复的怎么样?”铁铮问道。
他忍耐住了自己深问下去的欲望,想起谢伊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即便早早做出了转移谢伊的决定,还是不忍。
“要是我是医生,我会建议尽量避免移动。”眼镜儿又把擦拭好的眼镜儿戴上了,他推了推镜框,低头敛去了表情,“可是我是警察啊。”
“挪吧,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死不了。现在只要不出大的意外,都能救得过来,搬运过程中小心一点,应该没有大碍。”
铁铮再来的时候,护士正在帮谢伊穿衣服,病号服的扣子一个个被解开,□□的胸膛渐渐暴露在众人眼前。
“我来吧,你是一个女孩子,有些不方便。”铁铮依旧绅士,阻止护士的下一步举动。
为了方便治疗,病号服下面一般什么都不穿的。谢伊又不免想到了监狱,与他而言,他此刻和罪犯无异,像动物一样被监视,□□裸的毫无隐私。
铁铮找到第一个扣子,就开始一口气扣到了最下面。
小时候,他笨拙的手指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就是扣扣子,如今日积月累也掌握了一点法门。
谢伊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还是这个人都蜷缩起来的样子,仅仅站着都摇摇晃晃。
铁铮抖开风衣给他穿上,谢伊已经明白此刻是离开的时候了,铁铮如今事务繁忙,他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他艰难的挪了一段距离,已然是腹痛如刀绞,营养液只能保证身体的基本需要而已,并不能使这个人体内能量充沛,伤口迅速愈合。
“走到什么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突然间已经双脚悬空了,被抱了起来。谢伊的那点重量,对铁铮而言,完全不被放在心上。
他的表情过分坦然,就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医院里每天里能发生很多次,诸如男护士抱孕妇,女护士抱小孩子。
但发生在两个关系早已经变质的人身上,总有一种微妙的诡异感觉。
铁铮习惯性照顾别人,这是谢伊的不适感觉的重要来源,想到这里,谢伊已经生无可恋。
真实的晴空格外蔚蓝,流云飘渺,地上的落叶打了个转儿静静的落在铁铮的脚边,这里很安静,几只麻雀站在石椅上,歪着脑袋打量稀疏的行人。
谢伊消瘦了许多,米白色的风衣覆盖着身躯,白皙的脖颈处喉结越发明显。
其他人没有多想,眼镜儿甚至帮铁铮打开车门,方便他把谢伊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