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寺庙里的老和尚27
这一天刚下了早朝,宁耀便派了人通知宁溪去书房找他。
宁溪闻言没有多问,放下手中的话本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门口,宁溪敲了敲门:“爹,我进来了。”
宁溪推门而入,只看见宁耀正坐在红木制的太师椅上,挽起宽大的裤脚,正小心翼翼地拆下假肢。
虽然有一层茧子的保护,但那处的皮肤仍旧被磨得泛红。
宁溪走过去,半跪在宁耀身边,一边动作轻柔地替宁耀取下假肢,一边絮絮叨叨道:“不要太频繁地使用这条腿走路,多注意休息。您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逞强。”
宁耀是名武将,常年上场杀敌,身上沾染的血腥多了,即使是穿着普通的常服,眉宇之间也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但在宁溪面前,宁耀总是刻意收敛着这份严肃,笑得慈眉善目,像个憨憨的老头子:“爹知晓的。”
对于宁溪,宁耀心中始终有愧。
生母去世,自己也因为征战的原因,几乎缺失了她的所有童年。所以宁耀从不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在他心里只要宁溪能够平安幸福就够了。
可是宁溪真的很乖很乖,这些年来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虽然是名女子,却不输于任何人。
宁耀很为她感到骄傲。
只是想起今天早朝上遇见的那个男人,宁耀只觉得心中像打翻了的五味瓶,感慨万千。
说不出的愁绪。
于是刚下了朝,便匆匆派人将宁溪叫来。
宁耀努力地在心中斟酌再三,最后才试探性地问:“我记得上次小溪曾经说过,你喜欢五皇子?”
“嗯。”宁溪有些奇怪,宁耀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想要当皇后,也是为了五皇子?”宁耀又问。
“嗯。”宁溪又应了一声,随后说:“爹为什么这么问?”
宁耀闻言只更加抓狂:“可是你从来没和爹说过,五皇子是个和尚啊!!!”
……
…………
事情的起因源于今天上早朝的时候。
皇帝还未到,一众大臣们正热络地讨论着今早的最新消息——皇帝那个失踪多年的五皇子,找回来了!
这件事,宁耀是早就知道的。
不仅知道,他甚至都已经决定好,要为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未来女婿谋反!
哼,简直不要太疯狂。
于是宁耀也没急着与众人一起讨论,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有些骄傲地哼声。看起来颇为自负。
旁人只以为宁耀是瞧不上这个流落在外的五皇子。
毕竟,宁耀性格骄傲眼高于顶看不起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
约莫到了五更天,皇帝终于来了。
随皇帝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穿着浅灰色纳衣的和尚。
和尚的年纪瞧着有些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昨夜似乎没睡好,精神缺缺,一双眼睛几乎都没睁开。他的左手握着一串佛珠,右手好似受了伤而被细布包扎着。
大概又是为了某个祭典,而来主持祭祀朝拜的和尚吧。
宁耀如是想着,并没有将多余的目光放在和尚身上。
一直到皇帝宣布,自己终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五皇子,而五皇子正是刚才宁耀以为的那个老和尚。
宁耀的表情差点没有绷住!
谁能告诉他!他原本还心心念念的大女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老秃驴!!!
……
接下来一整个早朝里,皇帝说了些什么事,宁耀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一直到早朝结束,宁耀就迫不及待地乘着马车,准备回去问问自家闺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路程还未行驶多久,就被人拦下。
来人宁耀认识,正是不久前上门拜访的、五皇子身边的齐天。
齐天派两个下人抬一个箱子放在地上,而后对着宁耀行礼说道:“宁将军,殿下有要事抽不开身,不便相送。这是殿下吩咐我特意交给宁将军的,希望宁将军能收下。”
箱子被下人打开,里面放着许多副木制的假肢。
都是这段时间,一空凭着记忆中宁溪画出来的假肢模样,特意做的。
甚至就连那连接处的软垫,都是一空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因为时间有些赶,一空的手自然不可避免地伤着了。
想起刚才在大殿上看到的、一空包裹着细布的伤处,再看看那一箱假肢,宁耀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假肢毕竟是木制的,再加上宁耀那段时间的频繁练习,自然不可避免地磨损严重。
可是宁耀并没有跟宁溪说,他很清楚这个做起来颇有些费力,如何能够再去麻烦五皇子。
可是他没想到,五皇子居然能这么细心,猜到了宁耀的窘迫。
宁耀原本想要拒绝的心也被压了下去,只能吩咐着下人将箱子抬进马车内。
随后宁耀同齐天道:“替我谢过五皇子。”
齐天淡淡笑着:“殿下说,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宁耀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现在的他当真是进退两难了……
……
看见被宁耀摆在一旁的、一箱子的假肢,宁溪心中只觉得更甜蜜。
不愧是她的男人,棒棒的!
不过得知一空受伤,宁溪不免有些担心。
关于一空与五空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宁溪并未告诉宁耀。
宁耀自然也没有错过自家闺女眼神里的自豪、欣喜与担忧。他说:“他是个和尚,模样普通,还、还长得还有些着急……”
不是说五皇子今年约莫十八九岁吗?怎么看起来老那么多?
难道当真是这些年流落在外,生活过分艰辛而导致的苍老吗?
“和尚怎么了,和尚不也能还俗。而且爹你怎可以貌取人。”宁溪从来不觉得一空年纪大。可周围的人、就连一空自己似乎也很介意这点。
老男人怎么了,老男人才香啊!
宁耀不免有些叹息地问:“小溪,你就当真决定是他了吗?”
“我喜欢他,只喜欢他。就决定是他了!”宁溪望着宁耀,目光肯定地确认道。
宁耀看着宁溪认真的模样,纵然有再多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
从小因为宁母去世的原因,宁耀便觉得对宁溪有亏欠。
更让他心疼的是,宁溪对此毫无怨言,甚至就像一朵长在石缝里的小花,努力积极地向上生长,不畏风险,坚强勇敢。
这是宁溪第一次对他提出渴望,提出要求。自己怎么能不满足?
哪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