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小姐！”楚南栀双眸霎时一亮，仿佛久处黑暗中的人见到了光，眸中波光四折，璀璨夺目。
屋内众人齐齐望向从门外缓缓走来的翩然少女，心中既讶异又惊艳——无论见过多少回沈姝言，她们总会被对方姝丽的容颜给震撼到。
不过，原本跟着沈夫人出门的沈姝言为何出现在映月院？
还带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沈幼宜心中倏忽生出一种异样感。
另一边，沈姝言妩媚娇艳的凤眸朝着楚南栀轻眨，朱唇微弯，带着安抚之意，轻易地给跪在地上的女孩顺了顺毛。
她定定站在原地，没有理会倏然从椅子上弹起的沈幼宜，素手抬起，脖颈纤细修长，姿态矜贵：“还不过来扶我？”
语气轻柔婉转，极其勾人。
“是！”楚南栀灿然一笑，顿时了然，立马从地上爬起，快步来到沈姝言身旁，轻轻将手背紧贴她手心，扶着她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末了，还颇为细心地将少女裙子上的褶皱抚平，顺便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简直是事事俱到。
此时的楚南栀与刚刚挺然如青松的模样截然不同，可谓是双标至极。
沈幼宜见状，顿时被气笑了。
而一直默默跟着沈姝言的女子丝毫没有见外，也跟着悠然坐了下来，她轻抚裙摆，见到楚南栀这副阵仗，不由捂嘴失笑，眉梢间的风情跟着四起。
楚南栀只觉这轻笑声异常熟悉，下意识地往旁侧目，一双金铂色的桃花眼立马映入眼帘。
“你……”她杏眼霎时惊瞠，小嘴微张，手不自觉地往女子身上指去，俨然一副惊讶的模样。
女子微微颔首，以示问好。
拥有这双金铂色眼眸的主人，正是前不久楚南栀在小巷救下的女子——乔晴儿。
可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沈府？
楚南栀好似坠入五里雾中，百思不得其解。
怒火攻心的沈幼宜可不管二人的眉眼官司，反而觉得楚南栀沈姝言两人的主仆情深碍眼极了。
“姐姐这是何意？”她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坐回椅子上，脸上一片冷淡：“我不过是小小的教训一下你这越轨的丫鬟，何必如此袒护她？也犯不着用卖身契来欺瞒我。”
沈府有个规矩，凡是伺候主子的贴身丫鬟必定要签卖身契。
而签了卖身契，就相当于整个人卖给了沈府，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这样做为的就是以防深宅密闻泄露出去。
沈姝言接过楚南栀的茶杯轻抿一口，睫毛低垂，眼梢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她淡淡一笑：“这可不是欺瞒，当初我给她签的，就是雇佣契约，是父亲亲自允诺的。”
原因嘛，不过是因为她在私宴弹奏了一首曲子，众人觉得惊为天人，便给了沈父不少好处。
赚得盆满钵满的沈父当即许了沈姝言一个要求，沈姝言便借机将楚南栀原本签的卖身契改为雇佣契。
“妹妹，你可要当心了，万一事情闹大，就不好看了。”沈姝言好似觉得火烧得不够大，又笑着往里添了把柴火。
官府规定，若是发现签了雇佣契的工人被主人家肆意打骂虐待，甚至转手变卖，可是会直接上门追究的。
自小长在蜜罐中且事事顺风顺水的沈幼宜显然没将沈姝言的话放在心上，她神色睥睨，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姐姐你真是天真，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多得是了，况且这是沈府，官府哪会……”
她话未说完，突然就被沈姝言打断。
“对了，我忘了给你介绍。”沈姝言眉梢不动声色地弯了弯，波光潋滟的凤眸里闪起一丝趣意，她状似想到了什么，回头望起一直安静坐着看戏的乔晴儿，介绍道，“这位是城内新来的乔知县的长女，乔晴儿，她今儿是特意过来找楚南栀上门道谢的。”
“什么？！”这是沈幼宜略带惊慌且不可置信的声音。
什么？！——这是惊讶不己的楚南栀在心里的惊叫。
乔晴儿起身朝楚南栀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从容淡定，落落大方，一眼就能看出她自然流露而出的不凡气质。
“那日忘给恩人自我介绍了，望见谅。自小女子回府后，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简单别过。所以我便托自家父亲寻找恩人，只是人海茫茫，直至今日才知晓恩人所在何处，立马马不停蹄就赶来了。恰巧在前来的路上碰到沈大小姐，便请她陪我一同前往。不过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是再晚来几步，恩人怕是……”
说着，乔晴儿精致的桃花眼轻抬，淡淡地看了眼脸色刹白的沈幼宜，话里行间满是意味深长。
沈幼宜哑言，她只不过被对方轻轻地扫了一眼，霎时手脚发凉，她悄然咽了下口水，想起刚刚那番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眼皮倏忽一跳，耳边嗡嗡直响。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会傍上知县嫡女的大腿，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
沈家虽家大业大，但自古有话——民不与官争，穷不与富斗。
况且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新来的知县是饕餮之徒，亦或是刚正不阿的清正人士，若是乔晴儿回去多言几句，都会少不了拿沈府开刀。
沈幼宜顿时心乱如麻。
而一旁的沈姝言仿佛是局外人一般，神色悠闲地拿着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想遮掩住嘴角噙着的盈盈笑意。
半天内就经历了一波三折的楚南栀只觉得有些发懵，她下意识给光顾着喝茶水的沈姝言添了一碟糕点，灵动清透的杏眼颇为无措地眨了眨，立马给乔晴儿回了个礼。
“这都举手之劳而已，小姐真的不必如此重礼，如若换成其他人，想必也会出手相救。”女孩姿态轻盈翩然，灵动秀丽的风华比上一次见面时更甚了。
乔晴儿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飘向正怡然吃着糕点的沈姝言，秀眉轻挑，眸底飞快地闪了闪。
她忽而展颜一笑，眼底深处似乎带着一丝恶趣味：“不管怎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马虎不得，要不这样吧，我身边亦是缺个贴身丫鬟，不知南栀姑娘你有没有兴趣来乔府？乔府可是比这儿轻松多呢。”
沈姝言拿着糕点的手倏地一顿，凤眸微眯，眸底一暗，狭长飞扬的眼尾带上了几分凌意，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怎么什么人都想来抢她的丫鬟？！
乔晴儿恍若未见，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更为手足无措的女孩。
楚南栀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慵懒躺在椅塌上的娇媚少女，随之而来的是拒绝。她不禁讶然，原来不知不觉间，沈姝言已然占据了她记忆里的一大部分。
连带心脏也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霎那间，楚南栀好似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愈演愈烈，一次比一次重。
她深吐一气，努力压下心里莫名的情愫，遂弯了弯杏眼，微扬的嘴角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距离感十足：“乔小姐，不好意思了，我可是跟我家小姐签了卖身契的，现在已经她的人了。”
跟谁签的？
自然是我家小姐。
在哪儿签的？
在心里。
沈姝言眸底的冷意乍然消退，眉梢立马回春，宛如山顶冰雪消融，露出里面的花明柳媚。
乔晴儿起初不明，待她细细品味了对方的话后，顿时了然，可惜之余不由有些羡慕。
虽然拒绝是意料之中。
她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可惜了。”
静默了半天不敢出声的沈幼宜心里高高挂起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此时的她既憋屈又愤恨，半敛的眸子里藏着的愤懑之情都快要溢出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这时，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笺来到了映月院，她代在外不能脱身的沈夫人传话，请乔晴儿留在府上用膳，好好在沈府玩乐一番。
乔晴儿欣然答应，只不过待在夕颜院用膳即可。
就这样，一场闹剧最终草草结束，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夕颜院走去，楚南栀更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夕颜院，留下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的沈幼宜独自待在映月院。
看来，映月院又要损失一批无辜的花瓶了。
此时的夕颜院少见的迎来了客人。
沈夫人派来的下人们捧着东西进进出出，看着忙碌极了。
原本她们还想伺候在沈姝言乔晴儿二人身边，但被乔晴儿一句“喜静”，便通通挤在了院子里。
屋内，这时沈姝言并没有见待客人那般矜持端庄，而是漫不经心地躺回到了榻上，毫无顾忌。
乔晴儿见状顿时失笑，显然见怪不怪，她也不用主人招呼，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早已干涸的喉咙，像是在喝酒一般，举手投足间豪迈不羁极了。
却又不失优雅。
她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忽而想到了什么，顿时失笑，眼梢无端带出一股恣肆风情：“没想到，统领商队走遍天下的沈老板，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