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皎皎明月,洒落一片银辉,带着花香,被秋风卷入窗扉。
窗边的椅榻上正躺着一个容色姝丽的少女,她面朝窗外,正闭眼假寐,一只纤手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姿态慵懒。
月光点点倾落,映着她出尘无瑕,恍若仙子欲飞升。
这时,一双小巧的素手搭在了少女的肩上,手法熟练地按捏着,力度适中,看起来十分卖力。
素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探了下脑袋,杏眼微动,眸中映着烛光,莹光细闪,带着颇为浓重的惴惴不安。
楚南栀看着神色平静的沈姝言,睫毛仓促一颤,嗫嚅着嘴唇道:“……小姐,我说完了。”
沈姝言纤手一顿,跟着掀开眼帘,月光霎时映着眼眸,衬着她流光似水的眸子,更为冷润。
她一脸沉静,淡淡道:“你是说二小姐似乎想拉拢你?”
“是。”楚南栀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满腹的疑团挠得她心痒痒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不生气吗?”
从她开口至今,沈姝言一直是反应淡淡,好似在听今天用了什么饭菜一般,十分平静无波。
这般淡然的态度顿时让楚南栀捉摸不透沈姝言的真实心思,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不该主动坦露。
沈姝言闻言,微微侧目,余光将楚南栀小脸上的踌躇不决尽收眼,她轻轻弯了弯丹唇,抬手点了点另一边肩膀。
楚南栀霎时了然,连忙揉向另一边香肩,感受到手心的骨感后,久违的老母亲顿时上线,她轻蹙秀眉,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不由嘟囔着道:“小姐,你太瘦了,可不能挑食,得多吃点。”
什么拉不拉拢的先放在一旁,自己的崽才是最重要的。
沈姝言微微一愣,随即眉目之间笑意顿生,春意盎然,芳华绝代。
心中湖泊被轻轻拨动,带起一圈圈的涟漪,里面藏着淡淡的欢愉,几不可闻。
女孩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何事,在做些什么,眼里亦或是心里,都会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沈姝言静静地望着窗外,目光虚远,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娓娓道:“夕颜院也曾有过济济一堂的时候,那时院里欢语满堂热闹非凡。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她们开始接二连三地离开,院里也变得极为冷清。直至有人离开前告诉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夕颜院于她来说,只是敝履,而她需要的是珍宝,大家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其实我一直知晓是幕后黑手是谁,可如若她们想留下,哪会如此轻易就收拾包裹离开。”
“所以,我为何要生气,既然留不住,又何必强留在自己身边,不值得。”
沈姝言语气极为云淡风轻,她没有告诉楚南栀,那些人最终无一不是因为犯错而被变卖打发出去。
究竟是犯了何错,亦或是否真的犯错,就不得而知。
不过,到最后没有一个是得偿所愿。
楚南栀愈听,秀眉就皱得愈紧,只觉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的心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很奇怪,她明明不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却总是能从沈姝言身上藏着那若有若无的酸楚,连带着自己的心尖也溢满了酸疼。
不过半瞬,女孩压着秀眉瘪起了嘴巴,杏眼里霎时氤氲起晶莹的水汽,眼角泛出一抹绯红,连小巧的鼻尖亦是带出淡淡的粉色,看着好不可怜。
沈姝言顿时失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从一旁拿起一条帕子给楚南栀细细的擦着眼角处的湿意,打趣道:“我都不觉得有何不妥,怎么反倒是你哭鼻子了?”
楚南栀霎时一僵,眼角处的柔软不禁让她脸上一热,好似耳尖也泛起了暖意,她刚想张嘴,沈姝言就打断了她。
“如若你想去映月院,我是不会拒绝的,就如别人所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不想要敝履。”
“小姐!”楚南栀吸了吸鼻子,硬是将仍在眼眶里打转的水意给逼了进去,那被水汽清洗过的眸子澄澈清明,亮得惊人,“俗话说,我视之如珍贵,尔弃之如敝履。于我来说,夕颜院才是高处,我为何要去拾那敝履?”
沈姝言垂下眼眸,掩去里面的暗涌,幽幽道:“这可是你说的。”
“这是自然的!”楚南栀一见少女泫然欲滴的模样,急忙忙安抚道,“你还有拂冬、杏雨、荷香姐姐她们,现在更有我在呢!”
原本状似要潸然泪下的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梢爬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楚南栀愣了愣,定眼一看,只见少女笑意盈盈的眼眸中哪有什么眼泪,立马就知道沈姝言又在逗她玩了。
“小姐——”
“好了好了。”沈姝言正了正神色,“二小姐性格极为睚眦必报,心计手段都是上层,你要小心日后她会报复,这几日我都要出府,你可得注意了。”
不知是不是沈夫人因为秋日宴这件事心有不甘,亦或是怕东窗事发,所以这几日她将私宴安排得尤为紧密,试图想利用完沈姝言所有的价值。
楚南栀小脸顿时认真起来,她郑重地点了点脑袋:“好,这几日我会好好待在夕颜院,有事就去找拂冬姐姐。”
拂冬:“?”
穿着杏黄色纱裙的拂冬拿着几本书从门外进来,恰巧将楚南栀的话收入耳中,眼里满是茫然。
然而,过了数日。
正被压着跪在映月院的楚南栀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反向毒奶的天赋。
毒奶对象还是她自己?
一柱香前,她还在跟荷香在夕颜院里浇花喂鸡,突然之间,安侬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不顾阻拦,二话没说就扣着她往映月院赶去。
可谓是霸道至极。
可惜今日沈姝言早早就出府了,拂冬也在不久前出府办事,而杏雨则休沐,夕颜院只剩下楚南栀跟荷香,没有一个可以掌事的人。
这时的楚南栀就宛如羊入虎口,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楚南栀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她并不后悔。
比起与黑暗共存,她更喜欢作为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黑暗里点亮自己。
虽短暂渺小,但极为耀眼。
思绪正胡乱飘荡着的楚南栀只觉后脑勺一痛,霎时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小姐正问话呢!”长得瘦瘦小小的绿衣丫鬟目露凶光,眉毛高扬,她扬起巴掌二话不说就往楚南栀身上拍去。
楚南栀秀眉一拧,杏眼难得泛起冷意,她侧目扫了一眼绿色衣丫鬟,神色冷漠,气势凌人。
绿衣丫鬟不知为何有一种被高位者极为冷淡地睨了一眼的感觉,心尖霎时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楚南栀淡淡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望向坐在主位的沈幼宜及站在她身旁的安侬,直接了当道:“不知二小姐这番作态是为了何事?”
跪在地上的女孩腰肢挺直,虽身形瘦弱,却好似屹立在冰天雪地的小青松,从容挺拔,宁折不弯。
沈幼宜但笑不语,只是低头轻抚指上的蒄丹,最后漫不经心道:“听闻你对映月院有些误解,所以便命人带来你参观参观,以免错过好地方。”
楚南栀嘴角微抽,心里大声在反驳着胡说八道,明明是见利诱不成,现在来用威逼的!
“二小姐说笑了,府上无人不夸上一声映月院是极好的,我还能有什么误解?何况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实在不值得二小姐上心,望二小姐还是放我回去吧。”楚南栀垂下眼睑,掩去里面的冷淡讽意,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沈幼宜轻轻掀开眼帘,抬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南栀,语气危险:“如若我说不呢?”
“那我唯有去禀告夫人了。”女孩颔首低眉,姿态十分恭敬,可话里行间却是刺人得紧。
如果是平时,沈夫人定然不会多管,任由沈幼宜肆意妄为。但现在他们正因秋日宴有求于沈姝言,还是会留有三分薄面,如若楚南栀求到她面前,必定会等沈姝言回来再定夺。
“可笑!”沈幼宜仿佛被踩到痛脚一般,顿时急眼了,“你觉得你走得出映月院吗?”
她眯了眯眼,忽而笑了,眸中威胁之意不言而明:“安侬,这偌大的沈府这么多下人,就算是少一个,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吧。”
候在一旁半天的安侬微微颔首:“这是自然的,谁会留意有没有少一个丫鬟呢?”
楚南栀闻言,神色仍是十分云淡风轻,她早就猜到是这般结果,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从安侬找上门来的那日就开始做准备了。
她淡淡道:“我曾写有一封状告书,如若申时我未回,便会送到官府。”
深读原书的楚南栀知道在这个节骨眼,正要谋亲事沈幼宜是不能传出有任何丑闻,如若被告上了官府,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代,必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沈父跟沈夫人是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的,尤其是自私自利的沈父。
“你敢!”沈幼宜被气得怒火攻心,胸膛剧烈的起着,眼眸一片通红,凶狠至极,“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沈府上,变卖给一个耄耋老人当小妾可是不难事!”
“她签的可不是卖身契,你的期待怕是落空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轻柔娇媚之声。
恍惚间,楚南栀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那声音仿佛早已刻入她的脑海深处。
她扭头一看,只见穿着水红色留仙裙的绝色少女正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向她们走来。
少女裙摆飘逸,步伐灵动,好似踏着清风而来,纤纤细腰逆着光,娇艳动人。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五官轮廓精致分明,带着异域风情的气息,女子更是有着一双金铂色眼眸。
楚南栀霎时杏眼惊瞠:“!!!”